254
作者简介:刘雪婷(1987— ),女,汉族,吉林双辽人。研究方向:现当代小说、应用文写作。
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为影视艺术提供创作源泉的同时,影视剧改编已成为影视文学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世界各国每年生产的影片,一半以上来自于改编。被改编最多的文学体裁就是小说。
电影艺术的出现,对传统的文学艺术构成了挑战。无论是电影还是文学,都是人们关注世界、关注人生、关注自我的一种方式。而电影本身对文学也有促进作用,随着电影艺术的飞速发展,张爱玲的许多作品被搬上了荧幕,在电影与文学之间,掀起了新一轮的阅读热潮。电影与文学的关系从文化的角度来看,上海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特有的文化现象,除了张爱玲,当时海派文学的代表作家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电影文化的影响。想要寻电影文化留下的痕迹,在穆时英、刘呐鸥等的作品中就可以到。
一、张爱玲的出现在现代中国是一个传奇
随着西方文明的介入,保守落后的中国在现代的城市文化中畸形地发展起来,电影在其中就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电影给城市生活的物质及文化方面带来了一种新的习惯,张爱玲在书写城市文化的同时,忠实地记录着文化兴起给中国民众的
心理承受能力、生活水平状态和价值内在取向带来的重大影响,而她自己本身也陶醉其中。
张爱玲是一个超级影迷,步入文坛后,她的文学创作更是综合了电影艺术的技巧。她的小说故事性极强,情节婉转曲折,人物对白简练、个性、鲜活,环境描写细致、彩丰富。在阅读张爱玲的小说的同时,强烈的电影感常常会扑面而来。
……她从枕头边摸出一只口琴,半蹲半坐在地上,偷偷吹了起来。犹豫地“Long,Long  Ago”的细小调子在庞大的夜里袅袅漾开。不能让人听见了。为了竭力按捺着,那呜呜的口琴声忽断忽续,如同婴儿的哭泣。她接上气来,歇了半晌,窗格子里,月亮从云里出来了。墨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白云蒸腾,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长安又吹起口琴来。“告诉我那故事,往日我那最心爱的故事,许久以前,许久
以前……”
[1]
这是一段对人物的心理描写。在这样的叙述中,没有一句直接表达人物心境的话语,读者得到的只是一幅充满了影像感
的场景:残月、疏星、吹琴人和细细的琴声。但在这场景的背后,读者却分明体会到了人物痛苦、凄凉的心境。这正是一种以物喻意、以景传情的“蒙太奇”式的电影语言。通过她的刻画,使读者领悟到造型美的动人,更感受到心理变化和细腻的情感波动。
(一)彩
电影中的彩是通过影像来反映的,电影艺术与张爱玲的小说第一个重合点就是彩,而张爱玲小说中的彩是通过文字描写出来的。张爱玲说:“不知为什么,颜与气味常常使我快乐。……颜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意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世界显得更真实。”张爱玲对彩极其敏感,因此她的小说往往是彩缤纷,令人应接不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刚开头就有一段对红杜鹃的描写:“草坪的一角,栽了一颗小小的杜鹃花,正在开着,花朵儿粉红里略带些黄,是鲜亮的虾子红。墙里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了景儿,谁知星星之火,可以延烧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墙外了去,满山轰轰烈烈
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去了。”[2]
下来是对房屋的描写,对人物服饰的描写,对人物相貌的描写,而这些描写都离不开彩的渲染。《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作品更是把彩推向极致。这些作品中的天香自然、房屋建筑、居室摆设、家具器皿、服饰装束等被作者施以浓重的彩。阅读张爱玲的小说,就仿佛在看彩电影一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张爱玲小说中的“月亮”出现次数频繁,彩变化无穷,她笔下的月亮已不是纯天文意义上的月亮,而成为人物内心活动的
物质显现,人物的情绪、感情、意志、思维等无形的东西通过有形的、可视的彩表现出来。而情绪、情感等也只是通过物化作用于人的系统,才能产生震撼心灵的艺术效果。
在某种意义上,服饰与彩是一致的,张爱玲对服饰的专注就如电影的服装设计师一样。在她看来,服饰是特定的时代、社会、历史的产物,从服饰的变化可以领悟到社会的变迁。服饰是一个人性格、爱好、心理的投射,并与人的言语、动作等结合起来,组成一个完整、丰满、鲜活的生命个体。张爱玲以专业服饰设计师的水准为她笔下的人物设计服饰,并用女性特有的细致、准确的笔墨描绘出来。
摘 要:电影作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伴随着现代科技的应用而产生。张爱玲的小说素有“纸上电影”的美誉,她自己对彩、光线、音乐都非常的敏感,并能将自己独特的感受,通过文字表达出来。本文是对张爱玲小说中的影视技法进行梳理及分析,从彩、光线、蒙太奇三方面入手进行阐述。电影与电视之间本身就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张爱玲那个时代是没有电视的,但她从电影中吸取了很多的养分,丰富了自己的文字,这种电影潜质同样也适用于电视剧的改编。关键词:张爱玲;影视技法;小说
张爱玲小说中的影视技法
刘雪婷  黄晓琳  常文旭
(营口理工学院,辽宁 营口115000)
255
(二)光线
与彩一样,光线也是电影艺术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成为艺术家创造典型环境、塑造人物形象、展现人物心理的有力手段。意大利著名电影摄影师维·斯图拉鲁认为:“电影摄影就是在胶片上用光写作。”英国著名电影理论家鸥纳斯特·林格伦也表示:“照明时用来突出和塑造出他的拍摄对象的线和面,创造空间深度印象、表达情绪气氛。”张爱玲深谙布光之道,在她的小说中,常常通过光线来渲染气氛、烘托人物形象、传达人物特定的心理状态,向读者展示了一个阴森、可怖、冷清、凄婉的世界。
在电影中,光线可以为人物制造心理背景,成为塑造人物、衬托人物心理的有效手段。在《倾城之恋》中,与丈夫离异的流苏重返娘家后饱受家人的侮辱与鄙视,内心充满痛苦、失望和无奈:“她这一次却非常镇静,擦亮了洋火,眼看着它烧过去,火红的小小三角旗,在它自己的风中摇摆着,移,移到她手指边,她噗的一声吹灭了它,只剩下一截红的小旗杆,旗杆也枯萎了,垂下灰白卷曲的鬼影子。”一根小小的火柴,成为画面的中心,然而这微小的希望最终也枯萎了。
从整体看来,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生活空间狭小,又相对封闭,总处在屋顶、房檐的阴影下,这就为小说确定了一种半阴暗的基调。这样用光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与小说的美学思想有关。张爱玲说:“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
更喜欢苍凉。”这是张爱玲的美学思想的自我表白,“冷”、“苍凉”是张爱玲对艺术美的一种追求,这种美不适宜用明亮的光来表现。其二,与小说的人物有关。张爱玲小说以刻画女性为多,女性中又以母亲形象为突出,而这些母亲却因为爱消蚀了母性之光的母亲,如《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沉香屑:第二炉香》中的蜜秋儿太太、《倾城之恋》中的白老太太、《金锁记》中的曹七巧、《连环套》中的霓喜等。这些女性行为乖张、性格怪异、心灵龌龊,阴影与她们的性格特征相契合。其三,与作者对生活的理解和体验有关。张爱玲的一生是悲剧的,从小生活在一个破败的贵族之家,少有亲情的陶冶,成人以后的爱情又是短暂的,这种孤独的人生是灰暗的,也是无光的。这样,张爱玲小说中用光的模式可以概括为:“开始时人物处于阴影的包围之中,之后产生了自我的阴影,最后在阴影中走向结束。
(三)蒙太奇
蒙太奇,作为电影艺术基本的表现技巧,曾被称为电影的灵魂。张爱玲小说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多彩画面、生动场面和微妙细节。从结构上来看,蒙太奇实质上是细节和细节、段落和段落、场面和场面的连接。张爱玲小说中出现的蒙太奇种类很多,如隐喻蒙太奇、交叉蒙太奇和重现蒙太奇等。
受电影的影响,张爱玲的小说中呈现出动作化的特征。《金锁记》中,有一段至今仍为人称道的“蒙太奇剪辑”经典,即在作品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之间,有十年的时间被作者有意略去,通过相似式蒙太奇的手法来完成其间的过渡:
“风从窗子里进来,对面挂着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晃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映着翠竹帘子和一幅金绿山水屏条依旧在风中来回荡漾着,望久了,
便有一种晕船的感觉。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金绿山水换了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去年她戴了丈夫的孝,今年婆婆又过世了。现在正是挽了叔公九老太爷出来为他们分家。今天是她嫁到姜家来之后一切幻想的集中点。这些年了,她戴着黄金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这以后就不同了”。
这段描写简洁利落,其间通过居室场景的相似,不着痕迹地过渡到十年之前,从“翠竹帘子”到“褪的翠竹帘子”,从“一幅金绿山水屏条”到“她丈夫的遗像”,透过“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的镜中凝视,造成一种恍如隔世的身世之感——“晕船的感觉”,待到“定睛看时”,粉白黛绿的人生已匆匆流逝,“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此处是七巧生命中巨大的转折点,她牺牲掉了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扭曲了情欲、扼杀了情感、终于得到了金钱。七巧在姜家的生活,张爱玲处理的很巧妙,直接描写只浓缩在一天里,然后成功地运用显隐手法,通过蒙太奇手法的剪接,隐去了十年间雷同的情节,透过相似的镜头跳跃式的切换,直接完成了时空的转换。
张爱玲对电影语言的敏感令人惊叹,她对电影语言与小说语言娴熟的融合与化用令人佩服。张爱玲正是以她文字的深厚功力,运用“好莱坞式的流畅剪接”,完成了文中的描写,而这样的描写,可谓是属于张爱玲独有的妙笔生花。
小说与电影之间并不是绝缘的,虽然从艺术形象的感知方式来看,小说属于语言艺术,电影是视听艺术,但它们却有一个十分突出的相似点,就是强调以可感的形象来负载作品的内涵,这就使电影和小说之间形成了一种优势互补的状态。既然两者在艺术思维上有沟通之处,那么张爱玲深厚的电影艺术素养必然会滋养到小说创作中来,电影的画面与小说的描写在其作品中达到高度统一。
二、结语
电影给了张爱玲许多灵感和启发,并为她的小说创作提供所需的养分。她曾说:“电影是最完全的艺术表达方式,更有影响力,更能侵入境界,从四面八方包围,小说还不如电影能在当时使人进入忘我。”可见她对电影艺术的推崇与热爱。所以,她对电影语言的借鉴和化用,更进一步使她的小说语言富有韵味和特。反过来,她越来越成熟和完善的小说创作,及积累的大量观影经验,也为她以后进行电影剧本的创作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1]《金锁记》,见《张爱玲文集》卷一.时代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23页.[2]《第一炉香》,见《张爱玲文集》卷一,时代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87页.
孤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