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
☘对本书的个人所思
我直到读完这本书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本关于女性主义的书籍,但看到最后我才发现,这更像是一本有关社会规则约束和自我意识觉醒之间冲突的书籍,而这种社会规则的制定者则更多是男性,因为这是父权社会。“吃肉”在书中是社会规则的象征,而极力反抗吃肉而选择成为素食者的英惠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是被以反抗者的形态献祭于社会规则的。原作者和译者的文笔都非常好,整本书的展开就像一部彩转换极度明显而热烈的艺术片,起始于灰和血,过渡于斑斓绚丽的高饱和调,最后终结于树木的墨绿和飞鸟的洁白,充分展现了文学的艺术本质。
❤具体内容
一、英惠——拒绝吃肉而被吃掉的素食者
英惠原本是一名平凡的家庭主妇,但在某一次梦醒之后,她变得“不一样”了。孤独的人生
“那是一片黑暗的森林。四下无人。我一边扒开长着细尖叶子的树枝,一边往前走去。我的脸和胳膊都被划破
了。我记得明明是跟同伴在一起的,现在却一个人迷了路。恐惧与寒冷包围着我,我穿过冻结的溪谷,发现了一处亮着灯、像是仓库的建筑物。我走上前,扒开草帘走进去,只见数百块硕大的、红彤彤的肉块吊在长长的竹竿上。有的肉块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我扒开眼前数不尽的肉块向前走去,却怎么也不到对面的出口。身上的白衣服早已被鲜血浸湿了。 ”
这所谓的“肉食森林”可以解读为罪恶、欲望和暴力,也可以解读为社会规则的象征。潜在的社会规则在杀人也在吃人,它导致一些人的自我被扼杀,导致一些人成为施暴者而肆意掠夺他人的自我。之前,英惠无意识地服从于这种社会规则,从小便开始跟着家里吃肉。但是,当她做了这些梦,开始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她便认识到了服从于社会规则的痛苦,以近乎于自我虐待的方式来进行反抗。
没有人可以理解吧?从前我就很害怕看到有人在菜板上挥刀,不管的人是,还是妈妈。我无法解释那种难以忍受的厌恶之情,但这反倒促使我更亲切地对待她们。即使是这样,昨天梦里出现的凶手和死者也不是妈妈或。只是说她们和梦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肮脏的、恐怖的、残忍的感觉很像。亲手杀人和被杀的感觉,若不曾经历便无法感受的那种……坚定的、幻灭的,像是留有余温的血一样的感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所有的一切让人感到陌生,我仿佛置身在某种物体的背面,像是被关在了一扇没有把手的门后。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置身于此了,只是现在才醒悟到这一点罢了。一望无际的黑暗,所有的一切
黑压压地揉成了一团。 ”
她自我意识的觉醒,外化于对社会规则的反抗,首先受到了丈夫对待的不耐烦,丈夫起初对她的改变不予理会,以为她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但当她的“异常”持续,丈夫便拒绝理解、表示厌恶,并试图让她的家人进行管教。
“就算她的状态实在令人起疑,我也不会考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或是接受任何。虽然我可以对别人说‘心理疾病不过是疾病中的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种事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可就另当别论了。坦白讲,我对莫名其妙的事一点耐性也没有。”
而在丈夫所谓的督促下,英惠的家人组织了一场家宴,来“劝解”英惠吃肉。在这场家宴上,英惠的父亲企图用暴力的扇巴掌的方式让英惠吃肉,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教育“不听话”的女儿的,而面对英惠遭受暴力后的无动于衷,所有的家人一部分来按住英惠的手脚,一部分来强制将肉食喂到她的嘴中。最终,英惠选择用茶几上的水果刀来割腕,以示对吃肉的反抗。
“我变得如此锋利,难道是为了刺穿什么吗? ”
“我的手腕并无大碍,一点也不痛,痛的是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了胸口。那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在那里了。现在即使不穿胸罩,我也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块东西。不管我怎么深呼吸,都觉得胸口很闷。 
某种咆哮和呼喊层层重叠在一起,它们充斥着我的内心。是肉,因为我吃过太多的肉。没错,那些生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我心里。血与肉消化后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残渣排泄到了体外,但那些生命仍旧留在了那里。
我想大喊,哪怕只有一次。我想冲出窗外的黑暗。如果这样做,那块东西就会从我体内消失吗?真的可以吗? 
没有人可以帮我。 
没有人可以救我。 
没有人可以让我呼吸。”
这种对自我意识觉醒的压制是社会规则的掌控者和制定者(英惠的父亲)所主导的,由社会规则的遵守者(英惠的弟弟)所实施,社会规则的主动屈从者(英惠的母亲)在一旁如鸵鸟般地放任,社会规则的被动屈从者(英惠的)则试图保护英惠而最终没有成功。
而在经历一系列事情之后,英惠进入了精神病院,以倒立的树的形态燃烧着自己,表达着对吃肉规则的抗议。
“她安静地吸了一口气,紧盯着路边'熊熊燃烧'的树木,它们就像无数头站立起的野兽,散发着绿光。她的眼神幽暗而执着,像是在等待着回答,不,更像是在表达抗议。”
二、英惠的丈夫——自始至终的食肉者
英惠的丈夫只在全书的前部分出现,他是英惠的父亲在下一代的化身,只不过没有前者那样暴虐和冲动罢了,但他的本质仍然是恶的。
“我之所以会跟这样的女人结婚,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魅力,同时也不出什么特别的缺点。在她平凡的性格里,根本看不到令人眼前一亮、善于察言观和成熟稳重的一面。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舒坦。如此一来,我就没有必要为了博取她的芳心而假装博学多才,也无须为约会迟到而手忙脚乱,更不用自讨没趣地拿自己跟时尚杂志里的男人做比较了。”
他利用着社会规则,是一个食肉者,妻子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用于社交的工具和用于繁衍的机器,他不关心也不愿意理解妻子的内心世界,只关注妻子对他的职场的阻碍和妻子的“异常”给他带来的生活的不便。最终,
他用向妻子家人抗议的方式来压制妻子的反抗,在用社会规则来压迫自我意识的觉醒者。
“……其实是因为有味道。” 
  “味道?” 
  “肉味。你身上有肉味。” 
当英惠不满足他对妻子的要求时,他便理所当然地用对待垃圾的态度抛弃了她。他是一个自始至终的食肉者。
“但令他感到困惑的是,小姨子的丈夫竟然会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抛弃妻子,就跟随手丢弃坏掉的手表或家电一样。 ”
“你们不要把我看成卑鄙的家伙。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三、英惠的夫——一边被吃一边吃别人的食肉者
英惠的夫是一个被啃噬的食肉者,他最初有自己所追求的艺术灵性,但在对社会规则的麻木遵从下,所谓的灵性和天赋被一点点磨灭,寻不到自己创作的灵感,甚至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厌恶。
“紧握着方向盘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下眼泪,几次想要打开雨刷后才发现原来模糊不清的不是车窗,而是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不断闪现像咒语一样的话:‘死掉该有多好。’然而体内仿佛存在着另一个人在不停地回答说:‘那就吧。’如同两个人交流的对话,竟像咒语一样让浑身颤抖的他平静了下来。但这是为什么,他也不得而知。 ”
“ 但演出令他大失所望。他故意绕开大厅里身着华丽服饰的舞者们,朝连接着地铁站出口的方向走了去。在几分钟前的剧场里,在电子音乐、绚丽的服饰、夸张的裸露和带有性暗示的动作里,都没有他在寻的东西。他苦苦寻觅的,是更安静的、更隐秘的、更迷人的和更深奥的某种东西。”
“他曾经觉得自己很阴郁。他很阴郁,总是躲在黑暗里。他此时经历的缤纷彩是过去那个黑白世界里所不存在的,虽然那个世界美丽而宁静,但他却再也回不去了。他似乎永远失去了那种宁静所带来的幸福,不过他无暇感受失落,因为忍受眼下这个激烈世界所制造出的刺激和痛苦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了。 ”
但即使他被啃噬着,也无法改变他食肉者的本质。他对能干的妻子置之不理,认为她在婚姻生活中失去了自己所追求的喜好。
“他心知肚明,能够分担妻子劳苦的人只有自己。他对从未有过一句怨言、总是一个人任劳任怨地照顾家里
和小店的妻子感激不尽。但最近每当看到妻子,他都会想起小姨子的脸,所以在家的每一秒都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妻子疲惫不堪且对自己略感无奈的脸,二十岁出头做的双眼皮手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自然,这让她的双眼显得更深邃、更真切了。那略显消瘦的双颊和颈部的线条也很迷人。姑且不谈别的,结婚前仅有两坪半的小店,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完全得益于她那温柔的形象。但他一开始就知道,妻子身上某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偏离了自己的喜好。妻子的长相、身材和善解人意的性格都很符合自己一直寻的配偶条件,因此在没想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之前就决定结婚了。但在第一次见到小姨子的家庭聚会上,他这才确切地搞清楚了那东西意味着什么。 ”
“但妻子这种轻易放弃,然后将放弃沉淀成犹豫憋在心里的性格,却令他透不过气来。但他知道,这是妻子善良和软弱的一面,是她为理解和关怀对方而付出的努力。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自私和没有责任感。但眼下他只想为自己辩解,正是因为妻子的忍耐和善意令自己透不过气,所以才会让自己变得更糟糕。”
英惠身上有一种作为自我意识觉醒者而献祭于社会规则的神性,而他看到了这种超脱的美。但他对英惠的美的理解也是建立在,将英惠作为追求艺术创作的工具的基础上的,他需要用英惠来激发他的创作灵感,英惠
在他这里不具有独立的人格。而且,所谓的艺术创作和情难自已,在这里也不过是食肉者啃噬他人的借口罢了。
“静静接受着这一切的她无法看成是某种神圣的象征或是灵长,但又无法称为野兽。他觉得她应该是植物、动物、人类,抑或介于这三者之间的某种陌生的存在。 ”
四、英惠的——被迫吃肉而痛苦的食肉者
英惠的显然是一个社会规则的被迫屈从者。她从小便是家中长女,承担了很多家中事务,但即使如此仍然要被父亲施以暴力,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她屈从于社会规则却不会主动吃人,在父亲于家宴上殴打妹妹时,只有她拼命抱住父亲,阻止父亲的单方面施暴,但是最终还是无法成功反抗父亲代表的社会规则。因而,她对妹妹后续的遭遇始终有一种内疚感和自责感。
“英惠比她小四岁,或许是年龄差距大,所以在成长的过程中她们之间并没有出现过普通妹间常有的争吵与矛盾。自从小时候妹俩轮番被性情暴躁的父亲扇耳光开始,她便产生了近似于母爱般的、要一直照顾妹妹的责任感。身为的她看着这个从小赤脚玩耍、一到夏天鼻梁子上就会生痱子的妹妹长大成人、嫁为人妻,不禁感到既新奇又很欣慰。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妹妹变得越来越少言寡语了。虽
说自己也是谨慎小心的性格,但还是会根据气氛和场合表现出开朗、活泼的一面。但与自己相反,不论何时大家都很难读懂英惠的心情。正因为这样,有时她甚至觉得英惠就跟陌生人一样。 ”
“多年以后,她才理解了当时的英惠。父亲总是对英惠动粗,虽然英浩也偶尔挨打,但至少他还能靠欺负街坊邻居家的小孩发泄一下情绪。因为身为长女的她要代替终日辛劳的母亲给父亲煮醒酒汤,所以父亲对她多少会收敛一些。然而温顺且固执的英惠却不懂看父亲的脸行事,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但如今她明白了,那时身为长女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早熟,而是出于卑怯,那仅仅是一种求生的生存方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