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凄苦中挣扎和超越──苏轼《前赤壁赋》情感解读
宋神宗元丰三年春,因“乌台诗案”贬官黄州团练副使的苏轼到任。元丰五年七月,苏轼||到黄州城外赤壁矶游览,写下《赤壁赋》,同年十月||他旧地重游再作《后赤壁赋》。以作者深厚的史学基础和广博的文学修养,他||不难知道此赤壁非彼三国赤壁,但作者却将错就错,假托赤壁抒写个人仕途失意后欲求超||脱而不得的情怀,赤壁双赋遂在古代文学史上传为千古美谈。清代诗人朱日浚《赤壁||怀古》说得明白:“赤壁何须问出处,东坡本是借山川。”──秋江美景引发||“出世”之念。
这一年的七月十六月圆之夜,“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风平浪静,心情闲适,“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以待月出;“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月儿也似被这一派清新明丽的秋江美景迷住了,流连徘徊,||清风、静江、明月三位一体,烘托出一幅“秋水共长天一”的秋江月||夜美景。“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江面宽广,游船纤巧,||在轻快而飘忽的江面上,诗人不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原先压抑在心头的因诗案被贬、亲朋疏离的哀||思,终至寻得一种神游太虚、暂得解脱的乐趣和宣泄。于是──饮酒放歌暗抒“婴儿多大会翻身||不遇”悲叹,“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由“乐”而“歌”:||“桂棹兮兰桨,击
空明兮溯流光。”在这样的欢娱之夜,作者究竟想起了谁呢!||“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方。”这样的诗句难免要让我们想到《离骚》里的诗句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作者原来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宋神宗呀!而此时“天各一方”,山高皇帝远,欢乐只能是暂时的,“不遇”的忧||眼界与读书愁却常驻心间。于是就连那吹洞箫的客人,都分明||从中听出了歌者的忧伤而吹奏出“呜呜然”的箫声与之相和,否则哪有歌者欢唱而奏||者悲鸣的道理呢!一代文坛巨星如今谪居黄州一隅,不就像潜伏在深渊||的蛟龙?失去皇帝的信任,不就像妇女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吗!“||儿童摄影风格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两句,不单是用视觉形象写箫声的||凄绝,更是作者哀怨之情的真实写照呀既然面||对如此美景也难忘屈辱过去,如何排遣内心郁闷呢──与客问答权作自我宽慰。箫声的||凄绝不仅使蛟龙起舞、寡妇泣下,也使苏子内心“||愀然,正襟危坐”。是呀,当内心隐蔽的忧愁不期||然被他人觉察时,苏轼也忍不住惊问;“你的箫声为何||如此悲凉呀!”于是文章自然由写景、抒情转入一场有关人生、宇宙的议||论。苏子以水与月为例,“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一开始也”,阐述变与不变的道理,因为“自其变者而观||成都小升初网上报名之,而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万物是变||化的也可以说是不变的,变化中尚有瞬间的不变。这就很好地回应了||客由“吾生之须臾”与“长江之无穷”的对比后而产生的哀
叹。作为个体的曹操早已烟||消云散,而作为整体的人类繁衍生息绵绵不绝,故长江无穷人类亦无穷,“又何羡乎||”!表面看作者是积极乐观的,但乐的目的何在!“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此时诗人所谓“莫取”的还能有||什么呢!官被贬、名已败,所能取的便只剩了“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实实在在的是一种无奈之||举啊
!主客问答本就是赋体文章的典范手法,苏子之劝慰,||与其说是对客,莫若谓“对己”是一种典型的自我宽解||。在这一番自慰后诗人──枕藉舟中暂得一时解脱。宽解之后,赏月观景已退居次要,“||杯盘狼藉”,只求一醉解千愁,赢得一晌贪欢,便成为情理中的结果。
但表面的乐难||掩内心的悲。正如诗人的《水调歌头》一样,个人情怀的表达始终徘徊||在佛老之间,出世与入世的矛盾冲突最终要落定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式的对现实无奈的祝愿上。现代学者余秋雨||在《苏东坡突围》中说得好:“苏东坡在黄州还是很凄苦的,优美的诗文,是对||凄苦的挣扎和超越。苏东坡在黄州的生活状态,||已被他自己写给李端叔的一封信描述得非常清楚。信中说,得罪以来,深自||灰指甲的小偏方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这是一种真正||精神上的孤独无告,对于一个文化人,没有比这更痛苦
的了。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彻底洗去了人生的喧闹,去寻无言的山水,去寻远逝的古人。”
苏东||坡这种内心的痛苦矛盾在其个月之后所作的《后赤壁赋》中更||是表露无遗:“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真情难掩,即便欲纵情山水也不得,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苏轼。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封建士大夫,能以如此辩证的态度看待仕途、人生,纵有悲观也是人之常情,依||然值得我们称道!
──原载《中学语文》
2005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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