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男⼥》--------徐坤
徐坤,1965年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院⽂学系毕业,⽂学博⼠,曾任中国社科院⽂学所副研究员,现任北京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代表作有⼩说《先锋》、《热狗》、《遭遇爱情》、《鸟粪》、《狗⽇的⾜球》、《厨房》、《春天的⼆⼗⼆个夜晚》、《爱你两周半》,话剧剧本《青狐》(改编⾃王蒙同名长篇⼩说)、《性情男⼥》等。作品被翻译成英、德、⽇语。曾多次获得《⼩说⽉报》、《⼩说选刊》、《⼈民⽂学》、《中国作家》优秀⼩说奖。获⾸届冯牧⽂学奖,⾸届⼥性⽂学成就奖,第九届庄重⽂⽂学奖,短篇⼩说《厨房》获第⼆届鲁迅⽂学奖。
  作为⼀名写作风格犀利的新⽣代⼥作家,从上个世纪九⼗年代以来,徐坤在⽂学界⼏乎⼀直被⼈关注着,甚⾄有“⼥王朔”之称。从她刚刚踏上⽂坛时描写知识分⼦⽣活的⼩说《先锋》、《热狗》、《⽩话》、《鸟粪》,到后期描述⼥性⽣活和命运的《厨房》、《狗⽇的⾜球》、《遭遇爱情》、《春天的⼆⼗⼆个夜晚》等,徐坤在⼀步步⾛向成熟的同时,始终不曾停⽌过其在艺术之路上的探索。2005年,徐坤第⼀次尝试写话剧,并连续写了两个话剧剧本:改编⾃王蒙同名⼩说的《青狐》以及眼下在北京⼈艺红红⽕⽕上演的⼩剧场话剧《性情男⼥》。《性情男⼥》从1⽉10⽇上演以来,⾸演15场场场爆满。从2⽉24⽇起,将开始第⼆轮演出———
  爱情婚姻家庭是⼀个平常⽽⼜敏感的话题,跟每个⼈的经历都有⽠葛
  问:《性情男⼥》是⼀出什么样的剧?
  徐坤:简单地说,它是⼀则都市情感故事,是写⼀个中年成功⼈⼠,与他的爱妻、前妻及⼥⼉之间的情感纠葛。⼀对离婚五年未见⾯的夫妻,被上初中的⼥⼉诳去给过⽣⽇,两⼈突然间碰⾯,喜忧参半。丈夫因回家晚受到现任娇妻的审问刁难,⼀⽓之下出门,不知不觉⼜⾛回前妻家。现任妻⼦追踪⽽⾄,打上门来。四⼈见⾯,⼀场冲突在所难免……
  问:怎样想起来创作此剧的?
  徐坤:爱情婚姻家庭是⼀个平常⽽⼜敏感的话题,跟每个⼈的经历都有⽠葛。“性情男⼥”原是我的⼀本散⽂集的书名,导演任鸣看到后觉得这是个话剧的好题⽬,就让我把它发展成⼀出⼩剧场话剧,并说最好能是写当下⽣活的。导演给框定了是⼩剧场话剧,势必要场景相对集中,戏剧冲突尖锐,⼈物也不能超过五个。我⼀直对古典戏剧的“三⼀律”着迷,就想尝试着做⼀下。没有什么⽐情感戏更能让⼈翻⼿为云覆⼿为⾬的了。或许只有爱情能在瞬间内让⼈迷失⽅向、物我两忘,并能使⼈物之间的⽭盾冲突迅速达到⽩热化程度。
  问:你想通过这个戏表现什么?
  徐坤: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活到底⼜是什么?每个⼈可能都有⾃⼰的理解。剧中男主⾓结婚
、偷情、离婚、再结婚、再偷情、再闹离婚……总也不能达到完满,似乎⽣活永远在别处。⽽剧中的两个⼥⼈,前妻和现任妻⼦,最终⽬标都希望有⼀个坚贞不渝的爱情和幸福的家庭。可见,婚姻⽣活当中,男⼈与⼥⼈的需求并不完全⼀致,剧中那个男⼈的表现让⼥⼈们⼗分失望。她们发现,想让⼀个男⼈守洁,简直是太困难了。这部戏并不在于给出答案,事实上也没有答案,只有对结果的预设和预期。但愿每个⼈都能从他⼈的故事中见⾃⼰的影⼦,从他⼈的情感纠葛中省察⾃⾝的⽣活。对于男主⾓来说,最⼤的问题是怎样处理情感忠贞与⾁体欲望之间的⽭盾;对于⼥⼈来说,则在于如何修炼⾃⼰,让⾃⼰真正⾝⼼强⼤,能做到处变不惊。在这样⼀个多元化的社会⾥,情感变得特别脆弱,⼀撒⼿,就没了,再重拾,很困难。
  问:你⼀直都在写⼩说,第⼀次写话剧顺利吗?
  徐坤:对于⼀个寒窗⼆⼗载、⼜⼀辈⼦只在⼲⼀件写作职业的⼈来说,体裁和⽂体的界限不是问题,说到底,考验的还是个⼈对⽣活的认知以及艺术的功底。话剧⽐⼩说需要更剧烈的戏剧冲突,它把所有的⼼理描写和过程全删掉了,完全就是对话,句⼦更加精练,特别要功夫。另外,在写这部《性情男⼥》之前,我已经改编过王蒙先⽣的长篇⼩说《青狐》,那个剧本是⼀个真正艰苦的攀登⾼⼭的过程,整个写作修改过程长达半年之久。为了那部剧,我重读了从古典到现代的⼤量戏剧经典。《性情男⼥》正是在交那个剧本稿⼦的时候被提起动议的,⼏乎就是《青狐》剧本的副产品。写作过程很快,⼀稿出来⼤概⽤了不到⼀星期的时间,然后搁置了半年,到了九⽉份,⼜花了⼀个⽉的时间来修改。剧本拿去
不到⼀个星期,就来电话说通过了。再有,我特别喜欢话剧,崇拜⼈艺,是北京⼈艺忠实的发烧友,⼈艺所有的⼤戏、经典戏全都看过,年轻时就憧憬着有⼀天⾃⼰的戏也能在⼈艺上演。后来当上了北京市青联委员,遇见任鸣,他是副主席,正好领导我们⽂化组的⼯作。承蒙他多次相邀写剧本,事情就这样促成了。
  写作是我⽣命的⼀部分,我很珍重并热爱它
  问:每次你有新作品出来时,都有媒体报道说:“⼥王朔”徐坤⼜出新作,你怎么看?
  徐坤:我好像已经是第⼀千零⼀次回答这个问题了,说得已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连“右派”都有个摘帽的时候,我这个帽⼦,看起来却要永远戴着 !
  问: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这么冠名的?
  徐坤:⼗⼏年前,当我还是⼀个刚刚迈⼊⽂坛的新⼈的时候,也是王朔写作风头正健的时候。
  问:年头已经不短啦!怎么还在⽤?
  徐坤: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媒体叫顺嘴了吧?这个冠名,我认为有“使⽤过度”之罪,建议王朔委托代理⼈定下⼀个规则,他⾃⼰的名字免费使⽤在别⼈⾝上的年限最长为⼀年,过期以后,就要酌情收取使⽤费。
  问:当初是怎么来的?
  徐坤:最初那会⼉我写了⼀批知识分⼦题材的⼩说,像《⽩话》、《先锋》、《热狗》等,被认为颇具颠覆性。王朔那时的⼀些作品如
《渴望》等,也正针对知识分⼦体的弊病进⾏抨击。也许这就是媒体将两个风格似乎相像的作者进⾏“⽐附”的原因吧!
  问:你认同⾃⼰是⼥王朔吗?
  徐坤:我很尊重作家王朔。⽆论当下⼈对他怎么评价,我们的上个世纪九⼗年代的⽂学史以致思想史上,都会留下他浓墨重彩且颇具争议的⼀笔。这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对于“⼥王朔”这个命名,根本不是我个⼈认同不认同的问题,也不是王朔厌烦不厌烦的问题,⽽是媒体和批评家的硬性评定问题,还有就是媒体可能说顺嘴了。不管这个称号是怎样造成的,凭良⼼说,我都要感谢王朔,不是⼈家王朔借我的光,⽽是我借着⼈家王朔的光出名啦!并且这么多年来还在免费使⽤,他都⼀声不吭,真是好⼈呐!回头想⼀想,也是呀!在那个年代,上世纪九⼗年代初,还基本上是⼀个男权时代,尚不流⾏“美⼥作家”⼀说。⼀个⼩⼥作者要想露头,还必须将名字附属在男性作家的名字后头才能得到提携。进⼊⼆⼗⼀世纪后,形势已⼤变,新⼀代⼥作家再没福分被叫做“⼥莫⾔”、“⼥苏
童”、“⼥平凹”什么的,那样似乎显得对⼥性不恭。有的⼥作家就只能靠⾃⼰强调⾃⼰胳膊腿⼉的⼀部分,⽐⽅说“下半⾝”、“宝贝”、“胸⼝”什么的来为⾃⼰的写作命名啦。其势也险!
  问:写作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徐坤:写作是我⽣命的⼀部分,我珍重它、热爱它。假使有⼀天我不能够写作,⽣命也将失去意义。
  “尖锐”是⼀种⽂化姿态,我⽐较喜欢那种有穿透⼒的东西
你一直都在  问:再回到戏剧本⾝。你第⼀次和演员见⾯时有什么想法?
  徐坤:记得我第⼀次跟剧组演员见⾯,是去年11⽉30⽇,我刚从美国回来,还没倒过时差,被通知去看联排。迷迷糊糊的,⾛进排练厅,第⼀眼见到⼏个演员时,简直被他们的青春靓丽、美丽逼⼈吓了⼀⼤跳!《性情男⼥》写的是中年⼈的是⾮恩怨,⽽眼前的分明是⼏个⼆⼗出头的⽑孩⼦!当时⼼⾥还在打⿎:任鸣怎么挑的演员?等到联排⼀开始,⼏个⼩青年的戏就出彩⼉了!那时距离他们18⽇建组也只有⼗⼏天的⼯夫,就已经表演得相当不错。后来听任导演介绍说,他们都是很有成绩的优秀青年演员,男主⾓⾕智鑫演过电视剧《骆驼祥⼦》和青年⽑主席,“妻⼦”程莉莎演过《太祖秘史》⾥的妃⼦阿巴亥,“前妻”张培演过电视剧《不嫁则已》的主⾓,“⼥⼉”韩清是话剧《hi·可爱》⾥那个⼩“可爱”。真没想到,他们青春欢快的肢体,却能把中年⼈饱经感情创痛后忧伤、惆怅、沧桑、疲惫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到底是⼈艺的演员,功底好,⼜敬业,为演戏,都舍得拼命。尤其演前妻的那个⼩张培,根据剧情,逢到伤⼼动情处,必得痛哭。演⼀轮就得⼗⼏场⼆⼗⼏场,⼀场⼀场地哭下来,那得多少眼泪、得耗多少神啊!
  问:你觉得这个戏能引起观众共鸣的关键是什么?
  徐坤:⼀部戏⾸先要打动创作者⾃⾝,然后才能真正打动观众。这个戏联排时,先由编剧讲创作经过。我记得在给张培讲那个前妻⾓⾊时,觉得他们的前夫前妻见⾯设计得太过刚性,前妻忿忿,吵得太凶。有⼀个场景是前妻先扭过脸去哽咽,然后回过脸来劈头盖脸数落前⽼公。我跟她说,他们见⾯时,前妻不是硬硬地数落,不是恨,也不是忿,是怨,是痛,是边说边流泪。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别说是⼀个⼈啊,就是养的⼀只猫,⼀只狗,在⼀起⽣活了⼗多年了,突然之间,说⾛就⾛了,你想想,我是什么⼼情啊……”说到这⼉,我⾃⼰突然间就哽咽,泪流满⾯!在场的⼈都愣了……
  问:在⾸演结束后的观众与剧组见⾯会上,观众提问任鸣导演,你的本⼦有什么特点,导演说你很“尖锐”,你认为是吗?
  徐坤:“尖锐”是⼀种⽂化姿态,我⽐较喜欢那种有穿透⼒的写作,戳穿⼀切温和表象,揭⽰⼈的本质,并不断向⽣活发出拷问。相⽐较⽽⾔,任鸣导演的戏⽐较温和。我原来的本⼦⽐现在舞台所呈现出来的更具有杀伤⼒,他在⼆度创作中不断完善,能将戏调整到这个程度,⾮常不易。这个戏之所以能引起观
众共鸣,我认为除了尖锐、毫不留情外,还因为有痛,我⾃⼰曾有过⼀段难忘的婚姻情感经历。因此,我是痛定思痛。这个戏演到伤⼼处,我看到剧场⾥很多⼈,尤其是⼥观众,都跟我⼀起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