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人性美
沈从文作品的最大特,就在于他用兼具抒情诗和小品文的优美笔触,营造了一个充满爱和美的如同桃花源般的湘西世界。一如《边城》,它寄托着沈从文“美”与“爱”的美学理想,“边城世界”有现实的框架结构,但更多的则是他理想化的美学化的产物。
沈从文的《边城》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小镇茶峒为背景,主要讲述了船家少女翠翠与船总大儿天保和二儿傩送纠结的纯爱故事,并以爱情悲剧终结。与同时代的作家不同,他们创作的主题大抵都是反抗封建和批判社会,或者洋溢革命热情,而鲜有如沈从文这般,把目光投向少数民族地区,投向边地,极力表现传统社会的人性之美。
《边城》的美学主要体现在,青年男女的爱情、老船夫女儿和外孙女翠翠的挚爱,以及乡镇邻里的互爱。在我看来,这些美学特征并非表现在故事情节的真实性,或者是人物间现实关系的深刻性,而是在于作品情景的理想性,即作者并非描绘现实中的爱是如何,而是告诉人们合理的爱是怎样的,所以读者在阅读这部作品的时候,内心不会感到压抑,反而会有些许的恬适和愉悦。
青年男女的爱情以翠翠为中心,她对傩送的爱情经过了萌生、觉悟和追求的过程。翠翠在划船比赛中邂逅了傩送,又误会要她到有女人唱歌的楼上去,故而骂他,傩送却派人送她回家,这件事“使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朦朦胧胧中就种下了爱情的种子;两年后的端午节翠翠随爷爷进城看龙舟,见傩送在盯着自己,“便把脸背过去,不声不响,抿着嘴儿,很自负地拉着那条横缆”,表现出对爱情的自觉和自矜;她在睡梦中感到身体随着“美妙歌声”漂浮起来,“飞窜过悬崖半腰”,去摘象征美好爱情的“虎耳草”,在傩送远走他乡、爷爷溘然长逝后“长大成人”,等待傩送归来,接受不幸命运的挑战,这是对爱情忠贞的表现。
翠翠身上重复着与母亲相似的悲剧,但不同的是,翠翠比母亲更加坚强,她并没有殉情而死,而是与自己坎坷的命运作抗争,忍受痛苦留在渡船翘首企盼爱人归来。因此在爱情挫折中翠翠的性格就展现着柔中带刚的美。
翠翠与傩送深爱彼此,没有《四世同堂》动荡时局的压迫,没有《家》的离经叛道的骇世举动,他们也未曾发过山盟海誓,说过甜言蜜语,有的只是原始乡村朴素自然的感情、无势利的淳厚人性和传统社会的民族美德。他们在远离现代文明都市的偏僻之地相遇相爱,不含杂质,发自内心地选择彼此。
作品展现人性美的地方也在于老船夫对于女儿、对外孙女的挚爱。老船夫的女儿偷偷同驻防官兵相爱,甚至有了孩子,他就当没听说这件事一样,平静地过着日子。后来官兵死于暴病,女儿殉情,他又抚养外孙女长大成人。为了让翠翠得到幸福的爱情,他周旋于天保、傩送、船总顺顺和杨马兵之间,却无意生出误会,使翠翠的婚事连遭波折,最后郁闷忧愁,猝然离世。
老船夫的形象并不高大伟岸,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但我们能看出他身上的慈祥、敦厚、勤劳、善良的美好品德,对来往过客不求回报,对女儿和外孙女疼爱有加,甘于清贫又忠于职守。老船夫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杰出代表,具有淳朴的人性之美,其实就是象征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无私亲情。
邻里之间的和谐关系、互爱互敬也是《边城》所展现的人性美。如老船夫为了方便乡下人进城看龙船,就摸黑回家守着渡口;卖皮纸的过渡人非要把船钱给老船夫,跳上码头就把钱往船舱一撒,而老船夫要翠翠拦住他后,塞回了钱还搭上了一大束烟草;杨马兵在翠翠爷爷离世、爱人离走后担负起照顾翠翠的责任;碧溪白塔倒了后,各地都心甘情愿地捐钱修复······以船总顺顺为例,他爱交结朋友,慷慨救济,助人为善,面对间接导致儿子沉船死去的翠翠,沈从文 边城
在她无依无助之际,顺顺尽释前嫌,伸出援手,为死去的老船夫处理后事,还商议把翠翠接回家里做二老的媳妇。在他的身上,我们看不到商人的势利狡诈,看不到都市人的自私狭隘,有的只是乡民的仁义之心和豪爽胸怀。
这种淳朴的民风在远离都市、远离近代文明的偏僻之地完好保存着,不因地位高低、财富多少还是其他就对一个人产生偏见歧视,而是发自真心地尊重交流,需要帮助就给予帮助,不谋私利,不勾心斗角。相比外面的世界而言,与其说是未被开化,倒不如说是这里未被污染。
沈从文用“爱”和“美”构筑他理想的湘西世界,他特意回避了社会的人性,强调了自然的人性,其实就是在呼唤人性美,唤起中华民族传统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