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民歌的审美意境与演唱风格
作者:孟锦慧
来源:《音乐爱好者》2021年第11期
        2017年,上海音乐学院第一次邀请内蒙古艺术学院的“安达”组合来交流演出。演出现场盛况空前,学术厅被围得水泄不通,时而激烈、时而宁静的音乐让每一位在场的观众都为之震撼,而我更是如痴如醉,深受感染。“安达”的音乐似乎把我带到了广阔无垠的内蒙古大草原,我从奇妙的自然之声中能够感受到一种净化灵魂的力量!
        再听“安达”是在2018年11月上海音乐学院举办的民族声乐研讨会上,我在小音乐厅、上音歌剧院和管弦排练厅听了“安达”三次不同形式与不同曲目的演唱,再次被优美、宁静、热情的音乐感动。《我的草原》《江戈尔》《幸福的牧马人》《上海产的半导体》等曲目,似泉水般清亮而优雅的其其格玛的歌声,柔和而悠扬的叶克勒和马头琴,清脆而活泼的口弦琴和托布秀尔,低沉但空间感十足的冒顿潮尔和呼麦,清晰地传送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真是浮想联翩,想象成画,意犹未尽……

“安達”组合表演者介绍马头琴
        “安达”组合的音乐带给我最大的触动,首先是蒙古族在音乐中表达出来的一种伟大的创造力和杰出的智慧。其次,是“安达”在传统蒙古族音乐的基础上,加入了他们对现代的理解与演释,融传统性与现代性、汇地方性与世界性于一体,既多元又统一。正如乐队主创人员那日苏说:“我们的曲目大多来自蒙古族的传统音乐,它的唱词和旋律都没有变,‘安达’所秉持的就是在不改变它原本传统的基础上加以改编,变成属于‘安达’自己传统音乐的表达方式。如何让现代人接受和理解传统音乐,是‘安达’的初衷,也是坚持的目标。但对这两者关系的把握非常艰难,是传统的却跟民间不一样,是现代的却又属于传统的。”我想这也是那些喜欢“安达”的所有听众的感受。
        蒙古族是具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民族,尤以“音乐民族”闻名于世。公元十三世纪,成吉思汗缔造了民族共同体——蒙古族,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空前辽阔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元朝,改变了世界格局,引来东西方文化世界性的大碰撞,形成了欧亚文化交流、融合、发展的繁荣局面。蒙古族统一蒙古高原后,历史性地成为中国北方草原文化的最大继承者。蒙古族的伟大创造力,也充分体现在蒙古族民间音乐,特别是民歌中。可以说,一部蒙古族音乐史就是一部蒙古族民歌史。蒙古族民歌不仅具有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还具有高度完美的艺术形式和鲜明独特的民族风格。尤其是长调民歌优美深情的旋律、舒展宽广的节奏、简洁
高超的艺术手法、彩斑斓的草原风格,具有震撼心魄的艺术魅力。长调演唱艺术不仅有它独特的美学本质及风格,而且具有独特而科学的歌唱技术,这些技术博大丰富,自成一体。

01“安达”组合演唱《幸福的牧马人》

02“安达”组合演唱《我的草原》
        静听一首“呼麦”,真有如亲临高山之巅,仰望苍穹,与天地对话之感。倾听一曲长调,亦有站在苍茫草原,向大自然倾诉之体验。这种意境被音乐学者和歌唱家称为“天籁与心籁的
狼图腾小说
完美统一”。这种情景交融、发乎自然、“天人合一”的独特意境和神韵,在自然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的今天,突显出高度的美学价值。正如小说《狼图腾》中,作者用极其细致的笔墨描写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精彩画面。蒙古族人崇尚自然,注重保护草原生态,民歌中无处不体现着他们朴素而崇高的美。《嘎达梅林》简洁朴实,但音乐内涵又是如此昂扬激越、深沉悲壮。长调《辽阔的草原》简洁精炼,却又热情奔放,达到形象和意境、人和自然的完美统一,给人以辽阔豪放的阳刚之美。
        在探寻蒙古族民歌的审美意境时,我们不难发现,蒙古族对待音乐的态度有着“全面汲取”与“极端保守”的双重性。“全面汲取”是指在历史发展的各个阶段不排斥外民族的音乐形式,兼容并蓄。“极端保守”是指始终不抛弃或淡化自身的本土音乐文化。每一次音乐变革的结果总是本土音乐得到极大弘扬与发展。也正是这种“保守”,使古老的蒙古族音乐形式一直延续至今。当下,尽管在民歌体裁上已经发展到异常丰富,像《小黄马》《江戈尔》《我的草原》这样保留着古老传统形态的民歌仍然流传于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可见“保守”意志之坚、“生命”活力之强。这也正是蒙古族民歌得以传承的牢固根基所在。
        同时,蒙古族是一个具有高度心灵美、无限追求美的民族。古老的宴歌《六十美》就唱
出了六十个美好的事物。歌中列举了草原土地、生命青春、牛羊骏马、候鸟鸿雁、阳光雾霭、明月繁星、山风清流、怒放的鲜花、弹拨的琴弦、嘹亮的歌声、父母的恩情、兄弟情义、长者训导等等,美不胜收。《故乡》《幸福的牧马人》《江戈尔》等歌曲就是蒙古族人民热爱美、追求美的最好诠释。
        仅仅从谱面上看,蒙古族民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当听到歌手现场演唱时,你会大吃一惊,不相信所见到的乐谱。其中的奥妙在于其独特的发声方式与演唱技巧,这些特点在长调中体现得最为突出。“诺古拉”技巧最有代表性。“诺古拉”为蒙语“折回”“转弯”之意,汉译为“波折音”,在音乐表现上具有浓郁的装饰性彩。另外,长调中的高腔技巧“柴如拉呼”(真声)和“舒日嘎”(假声)也使民歌在歌唱音、力度变化、虚实对比等方面充满了无穷魅力。还有上甩腔“恰其拉嘎”和下甩腔“哈伊拉嘎”也非常富有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