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鉴赏与评价,是一种审美活动。它是读者以诗歌作品为审美对象,从语言人手,通过审美感受、体验和思考,调动自己的生活和情感积累,进行想象的二度创造,从而在独特的艺术境界中获得美感享受的审美心理过程。诗歌的鉴赏既是受动的,同时又是主动的。
  鉴赏诗歌,必须要把握诗歌的特殊本质和规律。诗是一种语言艺术。语言艺术不同于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所以它作为审美对象不具有直观性和直接性的品格,而表现为很强的间接性。语言本身是抽象的、概括的,但由于词义的共义性,它除了传达概念之外,也能传达生活的表象。语言的这种独特的表现性所创造的形象,虽是间接的,但也能作用于读者的知觉和想象。同时,艺术语言也不同于日常语言,语言进入诗歌表现出了一系列自身的特征,诸如造型性、表情性、音乐性,以及高度的精炼和大跨度的跳跃等等。试举一例,贺敬之《放声歌唱》中有这样几句:
  五月——
  麦浪。
  八月——
  海浪。
  桃花——
  南方。
  雪花——
  北方。……
  我走遍了
  我广大祖国的
  每一个地方----
  呵,每一个地方的
古代诗歌鉴赏  我的
  每一个
  故乡!
  这些诗句是形象生动的,抒发感情的,并具有一种音韵的铿锵。同时前几句,只是八个名词,没有任何字面的联系,时间从“五月”跳到“八月”,空间由“南方”跳到“北方”,连同物象的跳动,表明小麦丰收刚过又迎来渔业增产,在南方是桃花盛开而北国却是搅天风雪。这种语言跳动的蒙太奇,不仅极为精炼地表达了祖国大地的辽阔、壮美和富饶,而且字里行间跳荡着诗人热爱祖国的激情。
  诗歌语言是诗的鉴赏的门户。从语言进人诗歌,首先审美感知到的是诗的形象,即所谓“瞻言而见貌”。语言的各种信息把诗中对象的空间形式、彩、音响等多种要素综合起来,从而在读者的头脑中形成鲜明的映象和图画。
  例如,白居易的《暮江吟》:
  一道残阳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
  露似珍珠月似弓。
  这首涛,以精妙的语言,绘声绘,状景抒情,给人一种真切的画面感。“阳”是“残阳”,江是一半“瑟瑟”一半“红”,而夜笼罩,“露似珍珠”,“月似弓”,这些情景交融的描述,常使人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正如胡适所说:“凡是好诗,都能使我们脑子里发生一种——或许多种——明显逼人的影象”。
  审美知觉是诗歌鉴赏的第一步,这一步多表现为审美主体对审美对象的直觉印象。直觉是读者最初接触作品时,对作品的一种直接的整体反映。它具有一种切进感和新鲜感。这就象和一个人第一次见面一样,最初的印象对进一步认识这个人是至关重要的。但诗歌鉴赏不能止于此,因为它毕竟属于鉴赏的感性阶段。还应更深入进去,调动自己的情感积累、形象积累,对审美对象进行物我同一的生命体验。这就进到了诗歌鉴赏的审美体验阶段。
  审美体验主要是一种情感体验。读者在鉴赏诗歌中,步入诗歌所展现的艺术境界,在那里留连忘返,渐渐地由景而入情,以自己的生活经验去领会诗人的心理活动,设身处地,感同身受,两者和鸣共振,达到一种高峰状态。这就是鉴赏的审美体验。
  例如,《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西厢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写林黛玉无意间听到《牡丹亭》唱词的感受。如果我们把这些唱词也当成诗,那么林黛玉的感受就是她的鉴赏从审美知觉到审美体验的全过程。先是她“正欲回房”途中,路过“梨香院”外,听到女孩子们演习戏文,偶尔两句吹到耳中,“原求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觉得“十分感慨缠绵”,便“止步侧耳细听”,“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更感到很有“趣味”,于是逐渐沉浸在唱词的审美境界中,并随着境界的展开,她也由审美知觉进到审美体验,文中写道:
  ……再听时,恰唱到“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黛五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又听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越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忽又想起前日见古人诗中,有“水流花谢两无情”之句;再词中又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又兼方才所见《西厢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都一时想起来,凑聚在一处。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驰,眼中落泪。
  从这种鉴赏时的审美体验状态,我们可以看出其特点是:鉴赏活动由外而内,由景物而进
入心灵世界;鉴赏者由被动的接受而转变为主动的自觉的加人;审美主体开启自己的知识贮备和身世感受,与审美对象的情境相契合;体验中情感的共鸣,升华出新的审美感情,从而使鉴赏者敞亮自身生命,渲泄郁结,净化灵魂,获得高级的美感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