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导读》(2)
教学辅导(四)
曹禺一生共创作了14个话剧剧本(包括合著):《雷雨》(四幕剧)、《日出》(四幕剧)、《原野》(三幕剧)、《全民总动员》(四幕剧,与宋之的合著,又名《黑字二十八》)、《蜕变》(四幕剧)、《正在想》(独幕剧,根据墨西哥作家约瑟菲纳·尼格里的《红丝绒外套》改编)、《北京人》(五幕剧)、《镀金》(独幕剧,根据法国作家腊皮虚的剧本《迷人的沙子》改编)、《家》(四幕剧,根据巴金的同名小说《家》改编)、《柔密欧与幽丽叶》(根据莎士比亚同名话剧改编)、《桥》(四幕剧)、《明朗的天》(三幕剧)、《胆剑篇》(五幕剧,与于是之等合著)、《王昭君》(五幕剧)。
其中,《雷雨》、《日出》和《北京人》被称为曹禺的“三大杰作”。
这三部作品再加上《原野》又称曹禺的“四大杰作”。
也有人将这四部作品再加上《家》称为曹禺的“五大杰作”。
从《雷雨》到《原野》是曹禺创作的第一阶段。其总的特点是“熟悉生活,但不写身边琐事;善于构思,但不墨守成规”。三部作品都是悲剧,但结构方式和风格特点各不相同,《雷雨》以情节结构的曲折复杂取胜;《日出》以日常生活场景的深刻展现见长;《原野》以象征手法和传奇彩的运用别开生面。三部作品也都有着共同的主题,即揭露中国社会的封建性和黑暗性。
从《全民总动员》到《桥》是曹禺创作的第二阶段。与上一阶段相比,现实性明显加强,《全民总动员》、《蜕变》和《桥》都直接以抗战的现实为题材,并塑造了具有高尚品质的正面人物形象(作家自己后来说,《蜕变》中的梁专员和丁大夫是根据共产党人的事迹和白求恩大夫的精神写成的)。《北京人》在题材上又回到了从前,曾引起一些人的误解,认为又“唱起了他悲哀的旧调”,但实际上正是作家关注民族命运的结果,它不仅保持了作家创作思想和艺术个性的内在一致性,而且还代表着20世纪40年代中国文学发展的一个趋势,在当时,巴金和老舍等作家都有类似的作品问世(如巴金的“生活三部曲”《憩园》、《第四病室》、《寒夜》,老舍的《四世同堂》等)。作家选择“北京人”作为中国文化和民族性格的代表,以工人代表远古北京人,以曾皓、曾文清等代表现实中的北京人,而以袁圆、愫芳代表未来的北京人,在“远古、现实、未来”的比较中形成一种历史的纵深感,对以
北京文化为代表的中国封建士大夫文化进行了批判。《家》保留了原著的基本情节,但主角由觉慧改为瑞珏,描写了她与觉新以及梅小的之间爱情婚姻悲剧。
从《明朗的天》到《王昭君》是曹禺创作的第三个阶段。虽然作家一直在不断地努力,这些作品在发表的当时也受到很高的评价,在当时也的确是水平较高的作品,但由于没能充分表现出作家自己的艺术个性,也受到当时要求作品直接为现实政治服务的创作主流思潮的影响,都没能超过他以前几部优秀作品的水平。
2.《雷雨》、《日出》、《原野》和《北京人》等曹禺话剧中的诗意特征
“诗意”现象,是文体风格问题,也是对曹禺剧作进行整体把握的关键之一。有人认为,从《雷雨》到《王昭君》,曹禺一直在追求“诗与戏剧”的融合,在追求戏剧的诗的境界。
《雷雨》等作品中的诗意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曹禺总是带着极其丰富的想象和理想的情绪去观察和描写生活。他不是先有主题,
而是在朦胧的诗意般的感受和想象中,抓住最激动人心的创作冲动或灵感开始创作构思。他的创作类似于诗人写诗,是从体验、感受和印象出发,如创作《雷雨》是先有了“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又原始的情绪”,创作《日出》是先想到了几句诗:“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要睡了”。因此,具有浓郁的情感彩和主观因素,表现出强烈的抒情特征。在《雷雨》和《原野》中都表现了一种“不是爱便是恨”的极端感情。即使是情感的激流转入地下的《北京人》和《家》,情感冲突仍然难以解脱,随时可以爆发。
第二,剧情与现实的联系并不紧密,生活表现的逻辑也不严密。我们在前面曾说到,曹禺熟悉生活,但不写身边琐事。他并不满足于仅仅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去进行描摹,而是基于自己对生活的深切体验去想象和表现他所熟悉的生活,虽然也反映出了生活的某些本质,但却常常造成作品主题的“多义性”。在《雷雨》、《日出》和《原野》中,都有一种让人不可解又惊畏的神秘力量,这些作品的主题思想也都是在经过研究者们研究之后才给予“追认”的。
第三,时空感不确定,常带有偶然性或传奇彩。特别是《雷雨》和《原野》,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虽然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但情节大起大落,人物性格激烈而极端,背景设计
富于象征性,整体氛围的营造更近于诗意化。这与在曹禺戏剧中大量存在的象征性意象有直接的关系。在教材中,我们谈到,这种象征性意象主要是通过三种方式来呈现的:即,以场景道具的方式,以人物性格的方式,以作品命名的方式。
3.周朴园与蘩漪的形象与性格
在《雷雨》中,上场的人物共有八位:周朴园、蘩漪、侍萍、周萍、四凤、周冲、鲁大海、鲁贵。其中,前三位都曾被人看作是这部作品的主角,也是应该重点了解的三个人物形象。
周朴园是一位既有资产阶级自由平等思想,又有封建专制思想的新兴资本家形象。他的性格特征,主要是通过他与侍萍、蘩漪两位女性形象以及他与鲁大海等人物的关系表现出来的。周朴园与侍萍的关系以及感情问题一直存在着不同的看法,以前一般认为,周朴园从一开始就只是封建家庭的纨裤子弟,他与侍萍的关系充分暴露了他虚伪的本质,他的行为也就是“始乱终弃”的典型,先诱骗了侍萍,后又为了与门当户对的小结婚而抛弃了她,只
是当他知道侍萍投河自杀后才为了自己的良心而产生了忏悔之情。但现在一般认为,周朴园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受新思想影响的年轻人,也曾有过想挣脱封建家庭的束缚,要追求自由恋爱和婚姻的理想,因此,他对侍萍的爱是有过真情实感的,只是同《家》中的觉新等许多封建家庭的子弟一样,性格中也有懦弱的一面,不能与自己出身的阶级彻底决裂,最终又回到封建的阵营之中,背叛了侍萍,也背叛了自己的理想。因此,他对侍萍的思念也不能就说是一种虚伪的表现。而当侍萍出现在他面前时的翻脸,也正是他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想改变自己现状的懦弱的表现。作家通过周朴园与侍萍的关系,主要考察了他的历史,而通过他与蘩漪的关系,则集中展示了他在现实中作为一个封建专制家长的表现。而他与鲁大海,以及与鲁贵等人的关系,又从不同的侧面补充了他作为一个资本家的本质特点。
蘩漪与周朴园一样,也是一位新旧结合的人物,按剧中的提示,她是一位“受过一点新式教育的旧式女人”,这对于认识这个人物的所作所为十分重要。正因为如此,她才既渴望自由的爱情,又无力摆脱家庭的牢笼,甘愿受周朴园的凌辱。蘩漪虽然是周朴园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只是他的第三任妻子(第一任是侍萍,第二任是赶走侍萍后娶的名门小),两人只有夫妻之份,并没有夫妻之情,周朴园当着周萍、周冲两个儿子的面逼她喝药的细节
就是明证。在这样一个新旧渗半的女性身上,作家有意识地强调了“原始的野性”,而点燃这一野性的火种,就是五四时期所有年轻人都向往和渴望的“爱情”。我们也可以看到,蘩漪之所以像几乎所有的大宅院中的姨太太一样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丈夫前妻生的大少爷,并不是因为她天生的变态,而是环境所迫,在她平时接触的人中,无人可爱。而她从来就没打算走出家庭(在这一点,她实际上并不如娜拉勇敢),也与她是一个“旧式女人”有关,她不愿也不敢走出家庭,一方面是因为她没有自立的能力(这与社会有关,娜拉的教训是很好的前车之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不愿放弃养尊处优的太太生活。因此,从这个意义上看,在蘩漪身上,作家并没有像五四时期的许多作品一样,要体现“反封建与个性解放的主题”,她与周萍的相爱,并不是为了反封建,也不是为了追求个性解放,除了满足自己的情欲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对自己丈夫不尊重自己的一种报复。而在她的思想深处,有许多沉重的无法消除的封建思想意识,如她很看重“名分”,即使是与周萍相爱也有一种想摆脱摆不脱的“犯罪感”,对周冲与四凤的相爱,也觉得门不当户不对,自己已经是封建婚姻的牺牲品,但仍然用封建婚姻的标准去要求(实际上也就是残害)下一代。蘩漪的种种表现可以清楚地表明,这个人物并不是曹禺理想中的人物,但作家却对她充满感情,特别是对她的身上表现来的“蛮性”的原始力量加以礼赞,则显然与作家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阅历有关。他从
小受到的家庭压制和由此形成的软弱性格,在蘩漪身上,都到了可以寄托的载体。人总是越缺乏什么,越是希望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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