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长恨歌》的艺术美
《长恨歌》是白居易诗作中脍炙人口的名篇,作于元和元年(806),当时诗人正在盩厔县(今陕西周至)任县尉。这首诗是他和友人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有感于唐玄宗、杨贵妃的故事而创作的。在这首长篇叙事诗里,作者以精炼的语言,优美的形象,叙事和抒情结合的手法,叙述了唐玄宗、杨贵妃在安史之乱中的爱情悲剧:他们的爱情被自己酿成的叛乱断送了,正在没完没了地吃着这一精神的苦果。唐玄宗、杨贵妃都是历史上的人物,诗人并不拘泥于历史,而是借着历史的一点影子,根据当时人们的传说,街坊的歌唱,从中蜕化出一个回旋曲折、宛转动人的故事,用回环往复、缠绵悱恻的艺术形式,描摹、歌咏出来。由于诗中的故事、人物都是艺术化的,是现实中人的复杂真实的再现,所以能够在历代读者的心中漾起阵阵涟漪。
过去许多人说《长恨歌》有讽喻意味,这首诗的讽喻意味就在这里。马嵬坡杨贵妃之死一场,诗人刻画极其细腻,把唐玄宗那种不忍割爱但又欲救不得的内心矛盾和痛苦感情,都具体形象地表现出来了。由于这“血泪相和流”的死别,才会有那没完没了的恨。随后,诗人用许多笔墨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但诗歌的故事情节并没有停止在一个感情点上,而是随着人物内心世界的层层展示,感应他的景物的不断变化,把时间和故事向前推移,用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开拓和推动情节的发展。唐玄宗奔蜀,是在死别之后,内心十分酸楚愁惨;还都路上,旧地重经,又勾起了伤心的回忆;回宫后,
白天睹物伤情,夜晚辗转难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梦境,却又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人梦”。诗至此,已经把“长恨”之“恨”写得十分动人心魄,故事到此结束似乎也可以。然而诗人笔锋一折,别开境界,借助想象的彩翼,构思了一个妩媚动人的仙境,把悲剧故事的情节推向高潮,使故事更加回环曲折,有起伏,有波澜。这一转折,既出人意料,又尽在情理之中。由于主观愿望和客观现实不断发生矛盾、碰撞,诗歌把人物千回百转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故事也因此而显得更为宛转动人。
《长恨歌》是我国中唐时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的著名叙事长诗,它同诗人的另一篇叙事诗《琵琶行》一样,在白居易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社会各阶层中广为流传了。唐朝皇帝李忱在一首诗中写道:“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由此不难想见诗人的这两篇叙事作品受世人欢迎的程度。《长恨歌》带给我们的艺术美的享受,不仅是诗中那个凄婉动人的故事,更有精巧的艺术构思和人物塑造。
一、艺术构思
这篇诗歌主要描写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经历,演绎出一个美轮美奂且离奇曲折,颇有传奇彩但又浓情厚意的爱情故事。所以,它也引来了古今无数学人大家的关注和探讨,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首先有红颜祸水论,代表人物为唐朝的李商隐,他在自己的作品中有这样的诗句:“华清恩幸古无伦,犹恐蛾眉不让人。未免被他褒女笑,只教天子暂蒙尘。”这类观点的诗歌认为安史之乱和唐代的没
落都是因为杨贵妃惑主所致。陈鸿在《长恨歌传》中解释白居易作《长恨歌》“意为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也”,也是这个意思。其次,有不爱江山爱美人论。这类观点的代表人物有清朝的袁枚,他在自己的作品《再题马嵬驿》中曾有这样的诗句“到底君王复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玉环领略夫妻味,从此人间不再生。”[3]这类作品怀着对杨玉环深切的同情,谴责了唐玄宗为了权
利而负心的行径。再次,有关系底层论,依然以袁枚为代表,“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妇别,泪比长生殿上多。”这种观点虽然认为玄宗和贵妃的爱情虽凄美,但是老百姓的遭遇比他们更加悲惨,而且他们还应该为百姓的流离失所承担责任。总体上说,人们对这一故事的看法体现了从对传统道德观念的质疑,转向对人性和个体价值的关切。用白乐天的语言说,便是“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国。”
(一)意象选取
《长恨歌》全诗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可分为四个部分:赏美,失美,思美,寻美。每一部分,作者根据不同的感情基调,描绘不同的彩,使其各具特,而又融贯一体。
第一部分:赏美——火红的芙蓉。这一部分从“汉皇重思倾国”到“尽日君王看不足”,写尽乐景。通过对“金步摇”、“芙蓉帐”、“金屋”、“玉楼”等意象的选取,描绘出大唐的一派繁华气象和玉环的一身富贵之美。从第一句“汉皇重思倾国”开始,就埋下伏笔:“御宇多年求不得”,“一朝选在君王侧”的杨玉环必
有倾国之貌。
没有直白的赘述,而是从侧面引人想象,这该是怎样一种美呢?美到什么程度呢?一顾倾城。这倾城倾国之笑,再配上“凝脂”般的肌肤之美,和“娇无力”的柔弱气质,魅惑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份宠爱过于隆重,使得普通百姓都成了重女轻男。再仔细回味“芙蓉帐暖度春宵”,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芙蓉”就是对玉环之美的真切写照:龙榻之上的玉环仿佛一朵怒放的芙蓉,华清池内的杨妃犹如一株动人的水莲。
第二部分:失美——漆黑的夜雨。这一部分从“渔阳鼙鼓动地来”到“夜雨闻铃肠断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如此简单的两句,便在瞬间转换了场景:从金碧辉煌的宫殿转移到了尘土飞扬的逃亡路上。“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怎么“宛转”,不复详说,再一次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深沉的无奈与悲痛在只言片语中得到了无限的放大,使我们不得不赞叹作者详略有致的高超叙述技巧。“黄埃散漫”是痛得天昏地暗,“云栈萦纡”是感慨“高处不胜寒”,“旌旗无光日薄”,“夜雨闻铃肠断声”是无以复加的绝望和怎么也走不出来的黑夜。正所谓“凄凄惨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怎敌他晚来风急”?[8]
第三部分:思美——枯黄的梧桐。这一部分从“天旋地转回龙驭”到“魂魄不曾来入梦”。危机已经解除,龙驾回朝。感情的发展却与上一部分紧紧承接,从无可奈何的痛到伤心欲绝的思。又至马嵬,相顾沾
长恨歌 白居易衣,“归来池苑”,物是人非。面对如今的“太液芙蓉未央柳”,想起当年的“芙蓉如面柳如眉”,“如何不泪垂!”“秋雨”、“梧
桐”、“秋草”、“落叶”、“白发”、“孤灯”、“长夜”、“星河”、“鸳鸯瓦冷”、“翡翠衾寒”,这一系列的意象此起彼伏,展现了唐玄宗在漫漫长夜中对玉环的思念,寂寞成灾,一副衰败之象。“梧桐”一词重在凄凉。最后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故事至此理应结束,唐明皇在懊悔中走过后半生。
第四部分:寻美——洁白的梨花。自“临邛道士鸿都客”起,至“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们看到,前三部分的结构构成是“起(乐起)”、“转(转悲)”、“承(承悲)”,到第四部分时不是“合”,而是“破(破悲)”。“破”是为了重构。玉环已死,对玄宗无限悲伤的无限描写除了能突出悲剧情调以外,并不能真正上升到美的高度。现实世界里的情愫已经不能再写,于是作者提笔转向了海上仙山。说有个“临邛道士”法力了得,“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辗转思”,便飞天遁地寻那贵妃的精魂,却只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在不知所措时,“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玉环就这样“复活”了,只是形容与前大不相同。
(二)意境营造
这部作品前三部分写李杨现实的爱情悲剧是所写之境,作者隐去玄宗玉环翁媳丑闻的事实,把宫廷帝妃的虚伪之情描绘成至真至诚坚贞不渝的纯美爱情。不囿于历史的真实和复杂,只为了一个美的所在。
第四部分写玉环重生于海上仙山的事情很明显是作者的虚构,之所以虚构是对凄美爱情的向往,是所谓的艺术真实——事假情真意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