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读《诗经》很为里面的情爱男女“怎么这么容易就见着了”而欢欣得满脸通红。胡兰成则解释“直见性命,所以无隔”。
直见性命,所以无隔。一如《诗经》中所说“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无邪者,马行直前也。
想起昔日米芾出任县官,邻县闹蝗灾,竟称米芾将蝗虫赶过界来,米芾听后大笑:“蝗虫元是空中物,天谴来为百姓灾,本县若是驱得去,还请贵司打回来。”一首简单的打油诗,不见丝毫华彩,却令人为之绝倒。
曲尽心意。无论是有狐“琴棋书画诗酒花”亦或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或俗或雅,或繁或简,直见心意便是无邪。
诗,不一定要华丽如《子虚赋》,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司马相如。有些诗,可以浅显而深刻,有的人,可以平凡而厚重。无邪者,其心一也。
韩执玉死前问母亲“举头望明月”的下句为何,其母答曰:“低头思故乡”,执玉轻笑,瞑目而逝。
这是一个读之令人怆然的故事。执玉是清代袁枚的外甥,其母盼其成龙,可谓甚矣。执玉五岁始学,十五岁参加举人考试,出场便病重。而其母袁杼,只一心期盼儿子早日病愈“教他好向月中求”——中举之意。
李白这首《静夜思》流传千年,幼儿成诵,何以才学出众的执玉死前想起的只有它?大概人之将死,其言才发乎本心。母亲盼其成为人中龙凤,而他所希望的不过是游子归故乡。
诗,是生活而非富贵云者。再简单的生活都有诗意,而再简单的诗句,若有无邪之音,
都能深深震颤人心。
从李白到杜甫,从陆游到范仲淹,他们会有高阔之语,亦会有惶惑之音。高阔的诗给人激励,惶惑的诗用以启迪。而还有一种诗,如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只一句“幼稚盈室”便令人心堤溃决,想象荷锄而归的陶翁,见稚子盈门,一笑牵衣,怕是再多的劳累此刻也消灭殆尽了,他必是欣然放下锄头,携子入室,共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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