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适应性观照下浙江山水诗英译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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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西部学刊》2022年第12期
        摘要:在翻译过程中,文化适应性是一个重要现象。基于刘宓庆的文化适应性三原则,从特文化词汇、意象、诗形三个方面,对描绘浙江山水的古诗英译本进行解读和探讨,提出适时运用各类修辞手法、兼顾交际目的与语义翻译、注重受众的审美认同是成功进行古诗翻译的关键。
        关键词:文化适应性;浙江山水;山水诗;英译
        中图分类号:H315;I04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12-0156-04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要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把继承传统优秀文化又弘扬时代精神、立足本国又面向世界
的当代中国文化创新成果传播出去。”[1]作为弘扬中国文化、陶冶情操的重要手段,山水诗以其丰富的内涵、美妙的意境以及绮丽的文体特性,在世界文坛独具风采。它的有效对外传播有助于增强我国优秀文化对外传播与国际交往时的话语权。在“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译者如何根据翻译目的做出审美判断,运用翻译策略构建读者接受环境,从而创作出文化适应度高的译作,值得深入研究。
        一、中国山水诗与浙江山水
        中国诗词在发展过程中衍生出了多种情景交融的方式,如寓情于景、借景抒情、触景生情、情景相生等。山水诗,作为中国诗词的一个典例代表,以山和水作为描写对象,实现了景与情、理、志的气血贯通。根据景与情、理、志的联系,山水诗可分为抒情山水诗、寓理山水诗和言志山水诗[2]。中国山水诗开创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说的浙江是山水诗的发源地。南朝谢灵运以五言诗体描绘浙东山水,创立了我国最早的山水诗派,是当之无愧的山水诗开山鼻祖。唐宋时涌现出众多名家,其中以孟浩然、李白、苏轼、杨万里等为代表的诗人成就了浙江山水诗的繁荣兴盛期。据统计,共有460多位诗人(其中浙江籍60余人)游历栖居于由曹娥江水系和其周边古道合围而成的浙东唐诗之路①上,占收载于《全唐诗》2200余位诗人总数的1/5[3]。
        二、文化翻译与文化适应性原则
        文化翻译学派的领军人物苏姗·巴斯内特曾指出,“翻译绝不是一个纯语言的行为,它深深根植于语言所在的文化之中, 是为了满足文化的需要和一定文化里不同体的需要。”[4]在国内,刘宓庆构建了一套文化翻译的理论新框架,提出了文化适应性原则,即:(1)准确的文化意义或含义把握;(2)良好的读者接受;(3)适境的审美判断[5]。正如有学者提出的:“与译语观众相同文化环境的译者通常有意无意都会担当起文化调解者的角,着眼于译语观众的接受能力和文化心理,对原文采取变通手段,缓和文化冲突,朝着译语观众的方向拉近文化距离。”[6]具体翻译表现法的取舍通常需要进行语义考量(看哪一个对应式更切合原意)、语用考量(交流中合不合用)、审美考量(着眼于审美效果,实质也是一种语用考量),而最佳可读性翻译通常是译者综合考量的结果[7]。因此,我们可以归纳说,文化适应性原则包括三方面,即语义文化适应性、语用文化适应性和审美文化适应性。
        三、文化适应性在《宿建德江》英译本中的体现
        《宿建德江》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Spending the night on the Jiande River(Meng Haoran)
        Mooring the boat among the mists-
        Day wanes
        A wanderer’s ache persists
        In the vast wilds the sky descends to touch the trees
        As brightening waters bear the moon to me(Tr. 张延琛 &Bruce M. Wilson)[8]
        诗人孟浩然是唐代山水诗派的代表人物。《宿建德江》作为孟诗中的代表作,属抒情山水诗。此诗为孟浩然于唐玄宗开元十八年(730)离乡赴洛阳,再漫游吴越时所作,借以排遣仕途失意。这样的漫游一方面是为了遍交天下名士,游览名山大川;另一方面也是想将
自己的诗文介绍给这些著名的人物。诗人无比思念天各一方的家乡与亲人,却又不得不在外闯荡,诗人的情绪由山水而生,也隐含在山水之间。
        (一)适时运用各类修辞手法
        原诗展现了诗人在船中间看到的自然景象,也是他情绪投射的某种意象,耐人寻味,印证了中国文化自古强调的“天人合一,天人感应”。中文对情感的表达内隐,而英文则往往外露。例如,原诗中本有“无我之境”,译作为了保留这一特点,承句没有用人称代词“I”来作主语,而用了“A wanderer”来表达,未破坏诗的原生态之美。诗人远望,江天浩渺,在苍茫天宇下,仿佛处在天空的怀抱里,近处的那些树木反而显得要高。坐于船中想念家乡,扶手一看,一轮明月就在手边。把手放在江水中,正好与明月融为一体,故江月亲人的意境浑然天成。诗人以他对空间上一远一近的敏感,挥笔一书,风格散淡。“低”与“近”两字以动衬静,画面生动。如何用英文传达出含蓄的情感,又经营出意境,需要译者倾力用心,适当运用现代英文的写作手法。英语的物称倾向或无灵主语句式的广泛使用,就是英语语言的优势之一。若直译“天低树”为“sky was not higher than the tree tops”,则不能将诗人实际上在想家,需要温暖的怀抱,以天所代表的大自然当作慰藉的感情表达出来。相比之下,
此译作接连通过三个意象的叠加,“vast wilds”,“brightening water”,将全诗诗眼“月近人”层层递进衬托出来。空旷的原野与诗人的寂寥心境相符,天对树的“俯身触摸”(descends to touch)也是天对诗人的深情,江水通过对月亮的映射来关怀诗人,最后诗人俯视江中明月,与“天之俯身”动作相呼应,故转合兩句相互依存与衬托。原野、天、树、江水、月亮这些大自然的一分子此时浑然一体,“慷慨豁达”地给予了孟夫子安慰。“月近人”未用“the moon is close to man”直接译出,而是由无灵主语waters加上有灵动词bear,极大地提高了语言表达力,且增进了译诗的美学效果。“一捧皎洁月光”似由周遭万物“合掌献出”,呈现于诗人眼前,照进诗人心房,也照亮了此刻落魄诗人的回程路。故后两句点睛之译touch与bear二词,将天与江“人格化”,不仅体现了中国文化“万物各得其养以成”,展现了大自然的包容与大度,也“拨动”了所有读者的心弦。拟人化这一修辞手法的妙处,给译文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和回味的余地,并再现了中国古典诗所强调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意在言外”,“辞不尽意”。
        (二)兼顾交际目的与语义翻译
        全诗语义解读的关键还在于承句中的“客愁新”。何为客愁?是未及第的愁闷(grievanc
描写山水的古诗
e),是思念亲人的乡愁(nostalgia),是漫游者的愁思(wanderer’s melancholy),三者皆而有之。作者从长安一路漫游至江浙一带,看到了江天日暮,孤舟独横,天低岸远。他把自己欲说还休的愁绪附着在建德的江天月影之上,诗中一种淡淡“清愁”。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到的“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我之彩”,就是对此种寓情于景手法的贴切展现。译作巧妙地用ache一词,表达了诗人身为异乡客的乡愁,身为旅客的孤独寂寥,对京城中政坛、诗坛都颇为得意的王维等新交好友的艳羡,以及报国无门的惆怅等诸多情绪。《新牛津词典》[9]里对该词的定义主要有二,“1.figuratively,an emotion experienced with painful or bitter-sweet intensity,隐喻意思为一种恼人或苦乐参半的情感;2.a strong desire to do sth,渴望。”例句如:It makes my heart ache to see her suffer;I was aching for home。再如,赛珍珠在回忆狄更斯对其影响时也曾描绘:“An Englishman rendered an inestimable service to a small American child in China and the feeling of warm gratitude may ache until it is expressed”[10]。故ache一词虽小,但地道贴切,准确地传递了原语信息。“新”又作何解?“新愁”不应单单理解为一缕新的愁绪,更指愁在眼前,无法回避。这首诗里,孟浩然的愁是一层层地叠加起来,在傍晚时分变得愈发深厚。这样的心境,不独孟浩然,其他的诗人也有,如东晋陶渊明的《饮酒》诗说:“山气日夕佳,飞
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一路上的河流山川似乎能让诗人短暂忘记忧伤,但其实郁积在心的愁一直都在,且在日落时分更加明显。故persist一词,乍看不“忠实”,其实是译者真正地“洞察”了诗人的心境。英国纽马克曾提出“语义翻译”与“交际翻译”两个概念,前者适用于文学作品翻译中,后者强调以读者为中心,以归化为主要翻译策略[11]。persist译法看似“大胆”,但展现了交际译法的灵活性,且极大限度地传递了原语言的语义信息。
        (三)诗形的适应性改造
        诗体译诗与散体译诗这一争论,归根结底在于诗性与美感如何再现。综观译诗,全诗行文流畅,开篇由-ing引导的状语从句承接下句,后两句又由连词as自然勾连,思绪前后关照,概括之,语言平实,但却言浅意深。两位译者使用了时兴的自由体译诗风,迎合了当代主流英语诗歌的潮流,虽省略了原诗的韵律韵脚,但也避免了“因韵害意”的风险[12]。通过综合其个人情感,译者最大程度地忠实于原诗的内容,也到位地译出了原诗的精神。在翻译过程中,作为文化调解者,两译者敏感地去探索诗人面对大自然时的文化心理,选择并调整了相应的翻译表现手法,使译作顺利地进入观众的期待视野。译作既体现抒情山水诗的特点,又沟通了中西审美经验,乃上佳译作一枚。这次“中西合壁”的译作,可移用吕
叔湘点评宾纳译作的“出奇以制胜,虽尽可依循原作,亦不甘墨守”[13],许渊冲教授口中的“艺术译法”[14]来评价。
        四、文化适应性在《登飞来峰》英译本中的体现
        《登飞来峰》王安石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On the Winged Peak (Wang Anshi)
        On the winged peak a sky-scraping pagoda towers.
        Cock’s crows are heard to wake sunrise at early hours.
        Fear not the floating clouds may veil the sun from sight.
        For you have placed yourself at the top of the height.(Tr. 许渊冲)
        诗人王安石最为人称道的是推行“熙宁新法”,欲改变北宋积贫、积弱的局面。当时以王安石为代表的“荆公学派”欲为“变法”理论依据,认为人具有感觉和思维能力,能认识世界万物。公元1050年夏天,诗人在浙江任满回江西故里,宦游途中寫下此寓理山水诗。“唐诗言情,宋诗说理”,本诗就是一个典型代表。诗人从眼前景,身边事说起,虽讲理,但生动有趣,不死板。诗的一、二句写景,三、四句于景阐发“站得高望得远”的人生哲理。本诗之妙处,是其蕴含的理趣十分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