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秦邦宪
今年是父亲秦邦宪诞辰100周年,也是他遇难61周年。时光的流逝并未冲淡我对父亲的不尽思念――尽管我从未见过父亲。
公司乔迁贺词父亲对我来说是这样的陌生,又是这样的亲近,他仿佛常在我身边。我对父亲的认识、了解是逐步积累,逐步加深的。从孩提到现在,我盼望他、想念他、埋怨他,到逐步理解他、敬爱他、崇敬他。
1933年5月,我出生在上海,那是的年代。就在这一年的年初,时为中共临时中央总负责人的父亲,奉共产国际之命,与一起离开上海赴江西苏区。从上海至江西,从国统区到根据地,路途险恶,要化装绕道而行,母亲刘先正怀着我,行走不便,只能独自留在上海。
5月,母亲生下了我,还未满月,因特务横行,环境凶险,又想着我父亲,惦记着工作,就叫她在无锡的姊姊、我姨妈刘素芝来把我接走。后来姨妈告诉我,临别时,母亲对我吻了又吻,依依惜别,流着泪对她说:“姊姊,摩亚是我的化身,见她如同见我,她在你身边就如同我在你身边,无论有多困难一定要让孩子上学!”
就这样,我到了姨妈家。姨妈家很穷,加上有7个孩子,姨父又无固定工作,经常失业,全家要靠姨妈洗衣服、做零活补贴家用。我四五岁时,就懂点事了,那时我很奇怪,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就我没有,
于是常哭着、吵着向姨妈要妈妈。姨妈为安慰我,就让邻居家大女儿回娘家时到我家来,冒充我妈妈,说是特意从外地来看我的,还给我带来糖果。天真的我,信以为真,就高兴地喊着妈妈、扑向她的怀抱,然后搬个小板凳,坐着、偎依在她身边,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此时姨妈却在一旁偷偷地流泪。等我长大一点,这种善意的谎言终于被揭破,我因此大哭一场。此后,我深深地陷入了对父母的不尽思念之中!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
到了上学的年龄,姨妈节衣缩食。想方设法让我读书。为了保证我读完6年小学,姨妈自己的儿子仅上4年学就出去当学徒工,女儿只能上两年学。我高小毕业后,姨妈再也无力供我读书了,而我是多么想上学呀!
在失学的日子里,我更加想父母,盼父母来信,盼他们来接我。但万万没有想到,十多年的盼望,等来的、盼来的竟是父亲在黑茶山遇难的噩耗;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慈祥面容,竟是报纸上登的烈士遗容!当姨妈拿着报纸,指着照片告诉我这是我父亲时,我伤心、悲痛、偷偷地哭了一整夜。敬告
这时我才13岁,感到前途渺茫、绝望。为了减少心中的痛苦,我尽力帮姨妈干活,给人洗衣服,想法挣钱。我当过童工,摆过小摊,做过各种零活。这时,姨妈经常宽慰我说:你母亲还在,她会来接你的。我又抱有了希望,盼着母亲快来,希望再能上学。
在这时,有个40多岁的外地商人来到我家,经常送衣服要我们洗,后来跟我们家逐步熟悉起来。时间
一长,他从姨妈那里了解了我的身世,于是常给我送书本和笔一类文具,很关心我。有一天他和夫人对我说:你妈妈在重庆,我带你去重庆妈妈,让你读书。我以为遇到大好人了,就瞒着姨妈偷偷地跟他们到了重庆,住在一个山区小镇。到重庆后,他们的态度全变了,我成了他们家的小佣人。他家还有两个比我小的女儿,我一人要伺候他们四人,挑水、做饭、洗衣服,他们没有帮我母亲,更谈不上让我上学,我知道是上当受骗了。我绝望、悔恨……多少次都想到死。
后来重庆解放了,我想起从小疼爱我的姨妈,就偷偷地往无锡写了一封信,此后天天盼着姨妈能来信。一天,我正从山坡下往上挑水,遇到两个解放军,他们问我住在哪儿、叫什么名字,接着替我挑水进了家门,然后,就我家主人谈话。解放军走后,那家人很慌张地对我说,我母亲我来了。第二天他们就匆忙买了船票把我送回无锡姨妈家。
到无锡后我才知道,无锡解放后不久,无锡市政府就接到北京中央组织部来电,要他们设法到我。好不容易到了姨妈家,可我人不见了,政府负责我的人以为是我姨妈把我卖了,于是限定日期要她交出人来。正在此时,姨妈接到我的来信,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把信送到市委。市委把信送到中组部后,中组部随即电告重庆市委。那两位帮我挑水的解放军,就是重庆市委派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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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无锡后,后来任市委书记的包厚昌就派人把我接到他家,问寒问暖,每遇星期天就接我到他们家一起吃饭,像待自己的儿女一样待我,我感到很温暖。后来他们派人送我到北京。我终于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见到了继母张越霞妈妈和兄弟姊妹等亲人。
解放前,我们兄弟妹6个人都散落在各地,解放后,在党组织帮助下,才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北京。
大哥秦钢从广州来,他1931年出生在上海,小名阿土,出生后即交给奶奶带去无锡,后来跟着叔叔去香港、广州。叔叔杨林原名秦邦礼,香港华润公司创始人之一,曾任国家外经委副主任等职,1968年在“”中被迫害致死。主页英文
两个弟弟分别是小秦钢、秦铁。大弟也叫秦钢,小名阿福,1937年出生在保安、延安之间。为什么我们家有两个秦钢呢?听大弟说,他原先只有小名,上学时父亲才给他起大名,那时父亲负责新华通讯社与《解放日报》社等工作,可能是忙糊涂了,匆忙间给他起了个秦钢,忘记了已经给大儿子起过此名。后来两个秦钢来到一起,就只能称呼大、小秦钢来区分。大秦钢上大学时不幸染上肺病,1956年病逝。
小弟秦铁,小名大侠,1940年出生在重庆,是越霞妈妈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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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给三个儿子起的名字,寓含着他的思乡情结及对孩子的期盼。父亲是无锡人,无锡名产之一是惠山泥人,给儿子起小名阿土、阿福,大名钢、铁,寄托着父亲对家乡的深情及期望他们长大成人后像钢铁一样坚强。
大妹新华出生在1938年,这年年初《新华日报》在武汉创刊发行,这是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公开发行的
第一张报纸,父亲曾为它的筹办发行付出过大量心血。为了纪念《新华日报》发行,他给二女儿起名新华。秦钢、秦铁、新华三个人是跟着越霞妈妈从延安来到北京的。
小妹吉玛1940年出生在苏联。小妹生下后,因母亲体弱多病还需住院,只能送到苏联国际孤儿院抚养,1950年她与40多个在苏联国际孤儿院的中国孩子一起回国。
我们兄弟姊妹第一次见面时,既陌生又亲切,既高兴又悲凉,因为我们兄弟姊妹终于团聚了,但都已失去了父亲(几个大孩子还失去了亲生母亲)。回到北京后,在组织安排下,我们兄弟妹都上了学,平时我们都住校,假日才回到越霞妈妈身边。
在无锡时,我一直以为到北京后能见到我日夜思念的亲生母亲刘先,而现在见到的却是继母,先妈妈去哪儿啦?还活着吗?我到处打听,大哥和弟弟、妹妹都不知道,后来我从姑妈秦邦范和一些老同志那里了解了我母亲的一些情况:我母亲幼年父母双亡,家境贫寒,14岁当童工,18岁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任无锡总工会女工部部长,1927年赴苏留学并出席第四次国际劳工大会,在会上与父亲相识(父亲当时是大会翻译),1928年结婚,1930年母亲回国后在上海总工会任女工部长。长征时任红一方面军妇女队队长,长征胜利后任陕甘宁边区工会副主任兼组织部长等职,由于多年的繁忙工作和艰苦生活,她身体虚弱,积劳成疾,1939年秋天组织安排她去苏联养病,后来一直未有音信。建国后组织曾多次派人去苏联寻,可总无下落,可能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牺牲了。
知道母亲的经历后,我很伤心,暗自流泪,我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了,我只能怨自己命苦。好在还有党组织,好在越霞妈妈对我们兄妹五人跟对她亲生儿子秦铁那样,一视同仁。
在与越霞妈妈相处的日子里,我对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1927年入党,长期从事
地下工作,曾被捕入狱,在国民党狱中表现很坚强,1939年与父亲结婚,父亲牺牲时,她才35岁。当时延安女同志少,她端庄秀美,完全可以另组家庭,但出于对父亲的感情,出于对我们的同情,她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把我们这些孤儿通过组织从各地到自己身边,使我们有个温暖的家,在这个家里快乐地成长。她有博大的胸怀,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建国后她先后任北京市西城区区委书记、全国供销合作社物价局局长等职。那时,她工资不高,但我们假日回家时总要买些鱼肉,给我们补充营养。中央办公厅了解情况后,曾每月给我们每人20元补助,后来从贪污犯那里追回来我父亲的稿费,越霞妈妈就主动把补助退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认为我的兄弟姊妹都比我幸福,至少,他们见过父亲,享受过父亲的关怀、母亲的抚爱,后来我逐步了解到,从苏联回来的小妹吉玛,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哥哥,都未见过父母亲,秦钢、秦铁、新华虽在父亲身边,但父亲工作忙,无暇照顾他们,小时候放在农村奶妈家,到了上学年龄就到学校寄宿,假日才跟父亲在一起吃顿饭。
后来我又从越霞妈妈和姑妈秦邦范那里知道:父亲从1932年在上海与祖母一别去江西,至1946年4月
8日黑茶山遇难,竟未能再见祖母一面。父亲不到9岁时祖父就去世了,家庭生活很困难,祖母不得不变卖仅有的祖传老屋来维持生活。我父亲是家里的长子,祖母守寡把他养大,他很爱祖母,在无锡上学时,尽量为祖母分忧解愁,处处为弟妹着想。当时祖母无力供养三个孩子同时读书,要女儿(我姑妈)停学,把钱省下来让我父亲继续上学,可我父亲执意不肯,他体谅祖母,也关心妹妹前途,宁肯另谋出路也不愿妹妹停学,后经多方努力,父亲上了免费的苏州省立第二工业专科学校。父亲和祖母分别后,常思念祖母,但遗憾的是14年未能再看老母一眼。父亲因公遇难后,叔叔杨林怕祖母过于悲痛,一直未把我父亲牺牲的情况告诉祖母,祖母一直翘首盼着我父亲能去看望她、接她,直到1950年祖母临终前还在喊着:“长林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她不知道早在四年前,他的儿子已为国捐躯了。
为了认识和了解父亲,我多方收集有关他的资料,访问他生前的战友,读他写的文章与有关历史书籍,对他逐步有了了解。
方志敏烈士在《可爱的中国》一书中写道:“我能舍弃一切,但不能舍弃党、舍弃阶级。”“敌人可以砍下我的头颅,却不能动摇我的信仰,因为我信仰的主义乃是宇宙的真理。”他把党、信仰看得高于一切。我父亲也是这样,1925年上海发生了五卅惨案,当时父亲才18岁,是苏州学联主席,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率先在学校组织全校学生召开声讨大会,并带领20多个学校3000多学生上街示威游行。他当时正患肺病,在登台讲演时,口吐鲜血,周围同学很受感动,劝他休息,他说:“国之将亡,焉顾我身,
宁愿生为中华人,死为中华魂!”同年8月,他出任《无锡评论》编辑部主任,他在《论军事教育――军事教育非不可有,惟须有主义的训练》一文中,借用孙中山关于“主义”一词的解释指出:“主义就是一种信仰,有了这种信仰做出发点,那么一切的活动,都为着主义而活动。他所信仰的主义,时时在鞭策他叫他向前去!”可见,那时父亲已初步确立了自己的理想,并准备为自己信仰的主义去行动了。
1941年5月父亲在延安主持创办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并出任社长,同时任新华社社长、中央出版局局长和负责中央印刷厂工作,他常对总编余光生和艾思奇他们说:“我将终身从事于革命的新闻事业。在我党领导下,已建立了很好的人民政权和人民军队;我们还必须有很好的人民的新闻事业。” 余光生、艾思奇、陈克寒在1946年4月18日《解放日报》上发表的《悼念我们的社长和战友博古同志》中说:为了这个新闻事业,我父亲竟“整天劳作,深夜不寐,虽在疾病之时,他倔强地拒绝休息。”我父亲上述几段表白和事迹说明,
父亲跟方志敏烈士的思想是相似的,他们把理想、祖国、党、革命事业看得高于一切,重于一切,为了理想、信仰,为了祖国、党的事业,可以舍弃家庭、个人,可以舍弃一切。为此他把对母亲的思念、对儿女的爱埋在心中,把更博大的爱献给党和人民。这是崇高的思想、宽阔的胸怀,这也就是父母14年来未能见祖母一面的原因,至于子女,他们在工作十分繁忙的情况下更无暇顾及了。
父亲一生辗转南北,担任过多种工作,不论是在笼罩的上海、受到敌人接连“围剿”的江西,
还是在艰苦卓绝的长征路上、唇舌剑的谈判桌上,对待党的工作,都不计较地位高低、职务大小,工作中,不管顺利还是困难,也不管遇到多少挫折、受了多少委屈,他总是满腔热忱、竭尽全力地工作,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理想信念,最后以身殉职,为国捐躯。父亲这种对事业的执著精神和献身精神,使我无限崇敬!至此,我终于理解了父亲的思想、感情。
可以告慰父亲的是,在党的领导下,新中国早已建立,改革开放以来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在党的培养下,大学毕业后,都在各自平凡的工作岗位上自强自立,以父亲为榜样勤恳工作,即便遇到困难或逆境时,也不断进取,没有辜负党和人民的培养,没有辜负父亲对我们的期望。
创城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责任编辑村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