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记》的忧乐逻辑
□付开镜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语,对儒家修齐治平价值观的发展,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但是,《岳阳楼记》只是就忧乐的时间先后顺序进行了简洁的论述,却没有具体讨论与之相关的五个问题,即为何忧,为何乐;谁当忧,谁当乐;忧什么,乐什么;当先忧,当先乐;谁会忧,谁会乐。事实上,范仲淹虽然只是论述了儒家士人忧乐观的先后关系,却直击了社会面临的重大弊端,以点带面,从而突出了其思想的高大性。唯其如此,才使得儒家的忧乐观有了界碑式的发展。不过,从能够深刻理解范仲淹忧乐观的角度出发,我们还须全面洞察《岳阳楼记》如上所述的五个问题:
马蹄菜一、为何忧,为何乐?
这是忧乐的原因问题,也是忧乐的根源问题。
在《岳阳楼记》中,范仲淹针对忧乐,没有提出“为什么”的问题,而只是提出了“怎么办”的问题。事实上,因为行文需要,范仲淹省略了对“为什么”的回答。因为在他看来,先忧后乐是士人的担当,没有必要进行解释和说明。
国家前途的忧与乐,自周公开始探索,到孔子与孟子时,就形成了系统的理论。无论孔子还是孟子,都认为四民社会中,作为领导和管理社会的士人阶层,理当承担起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重任。这就是作为士人,要为天下人负责,要成为天下共患难的拯救者,谋幸福的带路人,让天下人得到幸福与快乐。士人有义务让天下人先乐,在天下人都有乐之后,他方才有乐。否则,他的乐就不属于大乐,而只能属于个人的小乐。范仲淹并没有否定人生之乐的重要性。即便后天下之乐,也要有乐。这才是人生的真谛。不要以为儒家士人无乐,而是乐在他人之后。儒家的终极目标,也在于乐,即忧的终极在于乐。如果没有乐的终极目标,儒家就失去了社会回应的价值。
因此,面对大好河山,面对滕子京良吏式的治理,范仲淹睹物思情,联想起自己的理想抱负,才重申了忧以天下乐以天下的儒家忧乐观。也就是说,先忧后乐,是本分,不言自明。
二、谁当忧,谁当乐?
这是忧乐的主体问题,也提出了社会的担当问题。
显然,在范仲淹眼中,忧乐的主体是士人。而先天下之忧而忧是士人的担当,是士人的义务,是士人的职责。问题由此而生:天下这么多人,为何只有士人才是忧的主体?
首先要问:皇帝干什么去了?皇帝不是更应该忧在人先、乐在人后吗?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
只是提出了士人的担当,认为士人应该如何如何,却闭口不言皇帝应该如何如何。好像天下是士人的天下,而非皇帝的天下。
事实上,范仲淹对皇帝的看法保有儒家固有的传统。这就是说,皇帝只是国家最高的行政长官,但却不是社会公理———道的主宰人。道主宰在谁的手中?当然主宰于士人的手中和心中。从汉朝开始,道便真正为士人所主宰。“秦为无道”,成为汉朝士人的强有力的武器,从而通过对秦无道的批判,汉朝的士人开始掌握了道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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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故事权。当然,皇帝如果有忧患意识,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如果皇帝不具备忧患意识,士人有职责对其进行教育,即劝谏,让他具备忧患意识。也就是说,士人有义务有权利批评皇帝的缺点和错误。
不过,从历史上看,皇帝能够具有忧患意识者不多,但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可怕,因为还有士人,士人足可能通过从政和劝谏,阻止或减少皇帝的恶行。事实上,范仲淹在此文中对皇帝还是存在严厉的批评的。只是他不愿意点破。
其次,千千万万的百姓做什么呢?
对于百姓,范仲淹也没有后代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观念。他没有提出老百姓应该干什么,应该以何为先,以何为后。其实,范仲淹在此文中也是遵守了儒家对普通民众的观念。按照儒家的观点,天下之人分为士、农、工、商四民阶层。四个阶层的分工,是职业的分工,而非社会地位的卑贱与高贵的分工。士在四民中,属于社会管理者;其他三个阶层,属于物质财富创造者。因此,士理当考虑国家长远发展的问题,即要具有忧患意识。而其他三民,只负责社会财富的创造。百姓只要能够享受到来自于政府好政策带来的丰衣足食,就可以了,就可以快快乐乐了。
显然,范仲淹并未给予君主主动忧的责任,也未给予普通民众任何的忧患义务,只给予他们以享乐的权利。这说明范仲淹依然停留在儒家精英治国的思想中。
三、忧什么,乐什么?
这是忧乐的客体问题,也是忧乐的属性问题。
忧患意识,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忧患意识,本质上是对现实进行深刻反思,对未来进行预测,其本质是对长远利益和发展趋势的考虑和警戒。
当然忧与乐的内容,范仲淹也未论之。事实上,这也是十分清楚的。因为儒家所忧,是国家之忧,是民族之忧。忧国家什么?忧民族什么?按照地理区域划分,有内外之分,即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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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即国家内部的政治与经济,社会与民众,具体一点,内部在于天下治理状况,包括官员选拔、人民负担等。儒家重视物质生产,认为普通民众衣食足而知礼节。在外,即来自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具体一点,外部在于敌国对于北宋政权虎视眈眈,而北宋的君臣,却未予重视,北方和西北,均为外敌占据,国家领土尚未得到完全的统一。如何不忧?
忧国家忧人民,忧自己否?也有个人之忧。但个人之忧在国家面前能算得了什么?以天下之忧为忧,以天下之乐为乐,才是大忧大乐。范仲淹在此充分展现了儒家思想所具备的忧乐属性。
四、当先忧,当先乐?
这是忧乐的时间顺序问题,也是历史盛衰的逻辑顺序问题。
这在《岳阳楼记》中有简约的论述。事实上,忧与乐也有先后之分。
其一是先忧与后忧。国家大忧而非个人小忧,便不排除个人之忧。处江湖之远存在个人之忧,但是个人之忧相对于国家和民族之忧,微不足道。汉唐盛世是榜样。
其二是先乐与后乐。作为士人,如果广大民众无乐,自己却有乐,这非真正之乐。或者说只算是自己的小乐。只有普天之下人民和乐,自己再乐,方是真正之乐。尽管有先乐和后乐的区别,但终极目标,都要有乐。这也是人生的终极意义。显然,没有乐,人生何来终极的意义呢?由此可见,范氏尽
管忧在人先,乐在人后,但是,还盘函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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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依然认为人生的幸福,还是要有乐的存在。
其三是先忧后乐。乐当建立在先忧之上。如果无忧,乐只是及时的享乐,不可持久,只会乐极生悲。
先后是时间上的逻辑关系,也是历史变化的逻辑关系。忧乐是矛盾的统一体。无忧,不可能出现乐。即使出现乐,也不可持久。无乐,忧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先忧方可去忧,先乐必生后忧,乐必须建立在忧的基础之上。天下的乐没有自生的,没有忧之乐不可能持久。对于统治者而言,只顾自己的小乐,可能铸成大错。孟子认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民众的乐,才是士人的乐。因此,需要把乐建立在两大根基之上:一是建立在为国家和人民之忧上,二是建立在国家和人民之乐上。
五、谁会忧,谁会乐?泰国湾
这是全社会士人对忧乐的价值选择问题,也是范仲淹呼吁的社会问题。但是,明不明白忧乐的关系和本质问题是一回事,而能否身体力行则是另一回事。
范仲淹的忧乐观,成为儒家爱国观念发展的界碑。范仲淹有其个人的忧患,但是他不把个人的得失放在首要地位。在他看来,国家的忧患最为重要。对于个人而言,忧乐是人生的需要,是成为一个君子的必备条件。对于民族而言,忧乐是民族精神建设的需要。对于国家而言,忧乐是国家政治、实力强大的需要。范仲淹清楚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同时代的士人们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可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等于身体力行。宋朝大力推行科举制度,士人前途一片光明,读书风气浓厚。当时,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之说。有人热爱读书,积极追求出仕,为朝廷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有几人能真正关心国家、关心民族?
在范仲淹所处时代,北宋的内忧外患,已相当严重。就内来说,冗官、冗兵、冗费即“三冗”问题,已成为国家政治的大患,造成了国家的积贫积弱。而来自北方和西北的异族政权,还不断对北宋进行政治和军事挑衅。北宋本来对中国是有限的统一,北方和西北大片原属于汉代以来中原皇朝的领土,现在成了契丹人和党项人的家园。为了缓和关系,北宋通过送岁币的方式,来请求这两个国家停止对北宋的侵略。政治形势如此,而北宋的统治者,上自皇帝,下到政府要员,却依然花天酒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范仲淹就是面临着这种政治环境。因此,在《岳阳楼记》的最后,他不禁长叹:“微斯人,吾谁与归?”前程漫漫,世路遥遥,知音何在,同道几人?
《岳阳楼记》的忧乐五问,实为解读《岳阳楼记》的五个要点:为何忧,为何乐,是忧乐的源头;谁当忧,谁当乐,是忧乐的人物主体;忧什么,乐什么,是忧乐的内容客体;当先忧,当先乐,是忧乐
的时间顺序;谁会忧,谁会乐,是忧乐的价值选择。这五个要点构成了范仲淹忧乐观的逻辑顺序。尽管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提出了忧先乐后的时间顺序问题,没有论述其他四个问题,但是,凡具有儒家家国情结者,都会明白范氏忧乐观所体现的全面内涵。这是今天我们理解范仲淹《岳阳楼记》简约文意应当注意的问题。
(作者:河南省许昌市许昌学院魏晋文化研究所,邮编46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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