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现代诗《我们拜访了火星》和散文
冰心的作品在艺术表现上,冰心善于借鉴和运用抒情手法。在作品中,时而以叙述人的口吻直接抒发情感,时而通过人物的语言或人物的心理活动来表露作者的主观意态,使小说带着浓重的抒情彩。店铺这里为大家整理了一些关于冰心的现代文和散文,希望大家喜欢。
《我们拜访了火星》
一只巨大的宇宙飞船
泊在岸旁,
“开船啦,开船啦!”
一位苏联海员叔叔
站在船边带着笑喊;
这船,有点像喷气式飞机,
张着一对光明的翅膀。
扶梯上许多来自各国
——中国、日本、埃及、印度
……的小朋友,边说边笑,
咭咭呱呱地排队往上走;
个个人脸上发着快乐的光,
个个人手里提着旅行箱。
我们刚走进船里,
整整齐齐地坐成几排,
这只船已经开动,
稳稳地渡过茫茫的云海。
只看见圆圆的船窗外
飞掠过许多星星,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辰——
“到了!到了!
下面就是火星!”
我们纷纷站起,
按着一颗狂跳的心
呀!真是神话般地美妙!
下面是一簇一簇的红的花,
一一的红的鸟;
还站满了许多举着红旗
穿着红衣的小朋友!
他们齐声地笑着喊:
“欢迎!欢迎!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小客人?”
我们和他们紧紧地握手,
我们和他们热烈地拥抱,
我们说:“我们是从地球来的小客人;
我们的发音虽然不都一样,
我们的名字却都叫‘和平’!”
1957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许多可纪的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夜,更有许多可纪的梦。
在梦中常常是神志湛然,飞行绝迹,可以解却许多白日的尘机烦虑。更有许多不可能的,意外的遨游,可以突兀实现。
一个春夜:梦见忽然在一个长廊上徐步,一带的花竹阑干,阑外是水。廊上近水的那一边,不到五步,便放着一张小桌子,用花边的白布罩着,中间一瓶白丁香花,杂着玫瑰,旁边还错落的摆着杯盘。望到廊的尽处,几百张小桌子,都是一样的。好像是有什么大集会,候客未来的光景。
我不敢久驻,轻轻的走过去。廊边一扇绿门,徐徐推开,又换了一番景致,长廊上的事,一概忘了。
门内是一间书室,尽是藤榻竹椅,地上铺着花席。一个女子,近窗写着字,我仿佛认得是在夏令会里相遇的谁家姊妹之一。
我们都没有说什么,我也未曾向她谢擅入的罪,似乎我们又是约下的。这时门外走进她的妹妹来,笑着便带我出去。
走过很长的甬道,两旁柱上挂着许多风景片,也都用竹框嵌着,道旁遮满了马缨花。
出了一个圆门——便是梦中意识的焦点,使我醒后能带挈着以上的景致,都深忆不忘的——到了门外只见一望无边蔚蓝欲化的水。
这一片水:不是湖也不是海,比湖蔚蓝,比海平静,光艳得不可描画。……不可描画!生平醒时和梦中所见的水,要以此为第一了!关于水的现代诗
一道柳堤将这水界开了,绿意直伸到水中去。堤上缓步行来。梦中只觉飘然,悠然,而又怃然!
走尽了长堤,到了青翠的小山边,一处层阶之下,听得堂上有人讲书。她家的姊姊忽然又在旁边,问我,“你上去不?”我谢她说,“不去罢,还是到水边好。”
一转身又只剩我自己了,这回却沿着水岸走。风吹着柳叶。附满了绿苔的石头,错杂的在细流里立着。水光浸透了我沉醉的灵魂……
帘子一声响,梦惊碎了!水光在我眼前漾了几漾,便一时散开了,荡化了!
张递过一封信,匆匆的便又出去。
我要留梦,梦已去无痕迹……
朦胧里拿起信来一看,却是琳在西湖寄我的一张明片。
晚上我便寄她几行字:
姊姊!
清福便独享了罢,
何须寄我些春泛的新诗?
心灵里已是烦忙,
又添了未曾相识的湖山,
频来入梦!
——《春水》一五七
我坐在院里,仪从门外进来,悄悄地和我说,“你睡了以后,叔叔骑马去了,是那匹好的白马……”我连忙问,“在哪里?”他说,“在山下呢,你去了,可不许说是我告诉的。”我站起来便走。仪自己笑着,走到书室里去了。
出门便听见涛声,新雨初过,天上还是轻阴。曲折平坦的大道,直斜到山下,既跑了就不能停足,只身不由己的往下走。转过高岗,已望见父亲在平野上往来驰骋。这时听得乳娘在后面追着,唤,“慢慢的走!看道滑掉在谷里!”我不能回头,索性不理她。我只不住的唤着父亲,乳娘又不住的唤着我。
父亲已听见了,回身立马不动。到了平地上,看见董自己远远的立在树下。我笑着走到父亲马前,父亲凝视着我,用鞭子微微的击我的头,说,“睡好好的,又出来作什么!”我不答,只举着两手笑说,“我也上去!”
父亲只得下来,马不住的在场上打转,父亲用力牵住了,扶我骑上。董便过来挽着辔头,缓缓地走了。抬头一看,乳娘本站在岗上望着我,这时才转身下去。
我和董说,“你放了手,让我自己跑几周!”董笑说,“这马野得很,姑娘管不住,我快些走就得了。”
渐渐的走快了,只听得耳旁海风,只觉得心中虚凉,只不住的笑,笑里带着欢喜与恐怖。
父亲在旁边说,“好了,再走要头晕了!”说着便走过来。我撩开脸上的短发,双手扶着鞍子,笑对父亲说,“我再学骑十年的马,就可以从军去了,像父亲一般,做勇敢的军人!”
父亲微笑不答。马上看海面的黄昏——
董在前牵着,父亲在旁扶着。晚风里上了山,直到门前。母亲和仪,还有许多人,都到马前来接我。
我最怕夏天白日睡眠,醒时使人惆怅而烦闷。
无聊的洗了手脸,天已黄昏了,到门外园院小立,抬头望见了一天金黄的云彩。——世间只有云霞最难用文字描写,心里融会得到,笔下却写不出。因为文字原是最着迹的,云霞却是最灵幻的,最不着迹的,徒唤奈何!
回身进到院里,隔窗唤涵递出一本书来,又到门外去读。
云彩又变了,半圆的月,渐惭的没入云里去了。低头看了一会子的书。听得笑声,从圆形的
缘满豆叶的棚下望过去,杰和文正并坐在秋千上;往返的荡摇着,好像一幅活动的影片,——光也从圆片上出现了,在后面替他们推送着。光夏天瘦了许多,但短发拂额,仍掩不了她的憨态。
我想随处可写,随时可写,时间和空间里开满了空灵清艳的花,以供慧心人的采撷,可惜慧心人写不出!
天更暗了,书上的字已经看不见。云又变了,从金黄到暗灰。轻风吹着纱衫,已是太凉了,月儿又不知哪里去了。
一九二二年七月五日。
后楼上伴芳弹琴。忽然大雷雨——那些日子正是初离母亲过宿舍生活的时期。一连几天,都是好天气,同学们一起读书说笑,不觉把家淡忘了。——但这时我心里突然的郁闷焦躁。
我站在琴旁,低头抚着琴上的花纹说,“我们到前楼去罢!”芳住了琴劝我说:“等止了雨再走,你看这么大的雨,如何走得下去;你先在一旁坐着,听我弹琴,好不好?”我无聊只得坐下。
雷声只管隆隆,雨声只管澎湃。天容如墨,窗内黑暗极了。我替芳开了琴旁的电灯,她依旧弹着琴,只抬头向我微微的笑了一笑。
她不注意我,我也不注意她——我想这时母亲在家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也许叫人卷起苇帘,挪开花盆,小弟弟们都在廊上拍手看雨……
想着,目注着芳的琴谱,忽然觉得纸上渐渐的亮起来。回头一看,雨已止了,夕阳又出来了,浮云都散了,奔走得很快。树上更绿了,蝉儿又带着湿声乱叫着。
我十分欢喜,过去唤芳说,“雨住了,我们下去罢!”芳看一看壁上的钟,说,“只剩一刻钟了,再容我弹两遍。”我不依,说,“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回头便走。她只得关上琴盖,将琴谱收在小柜子里,一面笑着,“你这孩子真磨人!”
球场边雨水成湖,我们挨着墙边,走来走去。藤萝上的残滴,还不时的落下来,我们并肩站在水边,照见我们在天上云中的影子。
只走来走去的谈着,郁闷已没有了。那晚我竟没有上夜堂去,只坐在秋千板上,芳攀着
秋千索子,站在我旁边,两人直谈到夜深。
精神上的朋友宛因,和我的通讯里,曾一度提到死后,她说:“我只要一个白石的坟墓,四面矮矮的石阑,墓上一个十字架,再有一个仰天沉思的石像。……这墓要在山间幽静处,丛树阴中,有溪水徐流,你一日在世,有什么新开的花朵,替我放上一两束,其余的人,就不必到那里去。”
我看完这一段,立时觉得眼前涌现了一幅清幽的图画。但是我想来想去……宛因呵,你
还未免太“人间化”了!
何如脚儿赤着,发儿松松的挽着,躯壳用缟白的轻绡裹着,放在一个空明莹澈的水晶棺里,用纱灯和细乐,一叶扁舟,月白风清之夜,将这棺儿送到海上,在一片挽歌声中,轻轻的系下,葬在海波深处。
想象吊者白衣如雪,几只大舟,首尾相接,耀以红灯,绕以清乐,一簇的停在波心。何等凄清,何等苍凉,又是何等豪迈!
以万顷沧波作墓田,又岂是人迹可到?即使专诚要来瞻礼,也只能下俯清波,遥遥凭吊。
更何必以人间暂时的花朵,来娱悦海中永久的灵魂!看天上的乱星孤月,水面的晚烟朝霞,听海风夜奔,海波夜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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