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顾贞观；节令词；《弹指词》
节令是我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百姓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创造都是通过节令风俗而传承下来的。许多节令词多以表现节日习俗、风土人情为主，展现我国人民在节日中的风貌。但是，词在雅化成为文人词后，节令词不再是对节日的单纯记录与描摹，而是融入词人独有的情怀，成为词人生命形态的再现。清初词人顾贞观在他的词集《弹指词》中也有一部分是作于各个节令的辞章，贯穿其中的多是清寂无聊的愁思，是怀才不遇的身世之感，是在别人的欢乐背后隐藏着的荒凉。
顾贞观《弹指词》收词244首，其中有17首是节令词，仅占全词的7%。虽然数量不多，却不可忽视。因为这17首节令词几乎涉及了一年中的重大节日，如元宵、立春、端午、七夕、中秋、重阳、除夕等，是对顾贞观整体生存与写作状态的反映。
一、清寂无聊的愁思
《弹指词》17首节令词中都有节日盛况的摹写，也有节日在词人心中的感受。词人在节日狂欢的背后，感到一种无聊的心绪。正如《念奴娇》首句所言：“冷清清地，便逢欢，也则不情不绪。”这种清冷的状态正是词人一生的写照。
顾贞观生长于无锡的名门望族顾氏家庭，顾氏家族有着极好的文化传统，又与清室处于不合作的状态。顾贞观禀性聪颖，少年时候就在几个文人社团中崭露头角。后来他辞亲远游，来到京师，希求仕进，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京师生涯。但是“十年冷眼花丛里”，让他看到了清室的倾轧与争斗，种种黑暗的内幕让他厌倦和憎恶。于是就有了在词中看到的对京师生活的不满，苦闷、孤寂、无聊等种种低落的情绪汩汩而出，成为《弹指词》的基调。尤其是当重大节日来临时，这种不为人知的痛苦更加猖狂，成为词人写作的原乡。
今夕何年？偏觉漏喧人醉。星球高揭，是星娥手缀。千树宝华，宁让六宫翦綵，幽欢刚趁，密传诗谜。
辛弃疾的词集走过红桥，第三条、忽复会。忽复会。踏歌声里，听搔头玉坠。明月暗尘，搀入暖香寒翠。为伊耽搁，梅花清睡。（《传言玉女》）
上元，是元宵节的别称。上元之夜有“闹元宵”风俗，从京城到地方，都热闹非常。《传言玉女》描绘了上元之夜的景象：人山人海，灯火绚烂，猜谜踏歌，一片欢乐。词人极尽铺叙之能事，为我们展现当年上元夜的欢快，但结句却是孤标清寂的反映。热闹过后，词人又陷入了失落无聊的情绪中。这首词最能代表顾贞观节令词的风貌：节日狂欢背后的荒凉。这种感觉在《埽地花》中也可以看出来。词前小序云：“十六夜阴寒，坐卧小楼，茫茫百端，不觉为之凄咽。”这是写于正月十六的作品，本是一个一家团圆、饮酒赏月的好日子，词人却感到茫然与凄咽，只好“拥炉人倦，向煮雪声中，坐愁愁坐”。在具体地描摹了愁思之后，词人不禁问道：“问谁个，掩纱窗，更愁于我。”通篇围绕“愁”字展开，细腻摹写，更使这种愁显得突出。至于词人为何而愁，与他在京城的遇际是分不开的。
二、客居他乡的思念
顾贞观在京师飘荡十年，远离亲人，再加上怀才不遇，抱负未展，一直郁郁寡欢。每当别人与家人团聚的节日里，词人都会有羡慕他们，羡慕过后，他就沉入了自己孤单的世界里，让心中的那份想念隐秘盛开。
重阳是个最适合怀念的日子。历来重阳之作多是怀人念远，王维在九月九日怀念远在山东的
兄弟，顾贞观的两首重阳词也不例外。
归雁一声相识旧，嫩橘和霜剖。风景入秋悲，恻恻新寒，况是秋深后。
知道明年还健否？且醉黄花酒。休说不须开，倘为看花，忆着离人瘦。（《醉花阴》）
一月他乡，一天离绪，一秋好景重阳。问题糕落帽，何处堪伤？多事六朝金粉，还留下、千古凄凉。无穷恨，醉中偷系，玉腕萸囊。
难忘。当年此际，正戏马高台，扈跸长杨。又翻经蕉苑，甘露分尝。其奈近来消渴，依然是、少日游梁。思君极，花寒人瘦，减尽容光。（《凤凰台上忆吹箫》）
《醉花阴》上片从重阳特有的景落笔，归雁声声，秋霜恻恻；下片写情，面对菊花与菊花酒，词人不禁想起了远方的亲人。“知道明年还健否？且醉黄花酒。”是自问也是问人，不知明年是何景况，只好饮尽这乡愁，醉倒在异乡的门口。无法回到亲人身边，只能在远方遥遥地想念，“忆着离人瘦”。瘦的不只是家乡的人，也有因思念而憔悴的词人。正如《凤凰台上忆吹箫》所云：“思君极，花寒人瘦，减尽容光。”词人面对着“一秋好景重阳”的盛况，却愁绪满怀，事事堪伤。有面对“六朝金粉”产生的今昔胜衰、千古凄凉之感；京师游宦生涯的苦恼
与失意；更有对家乡亲人遥远的思念。在万家团聚的日子里，词人想象着家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清瘦，一样因相思而腰围清减。这种情怀在顾贞观的节令词中普遍的，客居他乡，怀才不遇，再加上节日欢乐气息的影响，内心的种种不如意就会在词中有所体现，相思怀人只是一种形式，他在以一种爱情的形式来表达关于时遇的命题。
三、偶而的活泼
《弹指词》节令词中有几首是活泼乐观的，让我们看到了词人内心偶而的欢快。尽管有那样多的不如意，但词人看到灼人的春光也会禁不住快乐起来。
乍展芭蕉。欲眠杨柳，微谢樱桃。谁把春光，平分一半，最惜今朝。
花前倍觉无聊，任p几日桥南，金钱遍买相思卦。海棠祠下，乞个寻欢假。
莫倚风流，忘了当初话。归来罢，寄声司马，收拾琴心者。（《点絳唇》）
这两首词是以立春为题写两地相思的小词，第一首从词人的角度写来，实写词人的感觉。没有看到以往的伤感，而是淡淡的想念。在“街鼓隆隆，已是春来了”的日子里，“锁窗寒悄，有
个人清妙”，语淡情浓。第二首则是从妻子的角度写，虚写妻子的相思，写妻子盼望丈夫回来，也曾卜相思卦。而反写相思，是因为词人心中的相思难禁，在立春到来之际，客居他乡的词人欲归而不得，只好寄情辞章，一诉相思。但写得铅华落尽，真情动人。
顾贞观《弹指词》中的节令词在盛大的节日背后，既有失意落寞的身世之感，也有对家人遥远的思念，偶而也会有活泼灵动的戏谑与快乐。但总体而言，顾贞观节令词的基调是清寂无聊，是狂欢之后的寂寞，是繁华背后的荒凉，而这种感情正是顾贞观自我心绪的抒写，是顾贞观“极情之至”的结果。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