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克祥 "马日事变"回忆录
自民国十五六年间共产党的毒素渗入湖南以後,於短短的时期中,在湘省各地尤其是长沙城,建立了许多非法武装组织,如:农民协会的「赤卫队」,工会的「纠察队」、「妇女队」等,斗争屠杀,无所不为,把整个湖南社会的秩序弄得极度的恐怖。其所以酿成祸乱的最大原因,就是由於当时主持湖南省政且握有军权的唐生智在暗中放纵扶持。唐氏自蒋介石总司令由广东北伐、攻克衡阳後,受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兼北伐军前敌总指挥;可是唐之为人,天生反骨,狂妄成性,从不知革命为何物,当时对蒋总司令不过阳奉阴违,而与共产党分子则暗中勾搭,搞风搞雨。随後,宁汉分裂,武汉政权派唐为北伐军总司令。唐利欲薰心,大有不可一世之概。其本人盘据武汉,而其所主持的湘省政权,则派其部下张翼鹏与周斓先後代理。张周都是唐的幕僚,虽明知唐扶植共产党的行为不当,但扬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盘据湘省的共产党,抓着这个机会,藉着「联俄、容共、扶植农工」三大政策的口号,毫无顾忌的乱干起来。
长沙的农民协会赤卫队,和工会纠察队等,在这种情势下,很快的便组织起来。随即展开阶级斗争和屠杀政策,如长沙工商界距子金裕华、军界闻人李佑文、以及素有文名久与章太炎齐名
向南方的叶德辉,都被共产党开会公审,加以莫须有的罪名,予以就地决。这不过仅是举其一二个事实以为佐证,其余被共产党决活埋的良善人民,实在无法统计。闹得湖南全省,尤其是长沙,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决心铲共访问各阶层
在这样极端恐怖情况之下,笔者个人虽早有铲共的决心(笔者当时任团长),但对於大多数人的心理,还没有十分了解;且共产党喊着「解放农工」「替农工谋利益」等等骗人的口号,究竟农工分子的反应怎样?我急须寻求明白。所以我从民十六年二三月间起,常利用各种人事关系,於治军之余,向社会作民众心理测验的工作。有一天,我率领士兵到长沙附廓作野外战斗演习,事毕以后,士兵由团副率领返防,我乘便到一个原来很熟的农人张春生的家里去谈天。
我问:「老张,你的东家对你怎样?现在湖南各乡村农民协会都成立了,要向你的东家清算,把他的田分给你们,还要把他扫地出门,活活的饿死,你的感想怎样?」
张春生迟疑了多时,将我引入他的内房,才低声的对我说:「我与我的东家,相处几十年,
素来相安无事,如今农民协会的一班地痞流氓,横行无忌,只有他们的世界,要我发动向地主清算,把他活活的饿死,未免太残酷了!我不能做,中国固有道德,是讲人道的,农人要吃饭,地主也应该使他有生路。我们做佃农的只要勤俭,将来都有做地主的日子,共产党这种流血的,我们农人是绝对不同意的。现在正是春耕时候,田间工作忙得很,偏耍在这个时候,成立什么农民协会和赤卫队,整天整晚叫我们农人去开会,不到会或到会稍迟一点的,就诬为反动派,要受处罚,甚至於挨打和罚跪,共产党这种作法,实在大多数农民的内心厌恶极了!但现在的政权被他们所窃据,我们被它们所胁迫,真是莫可如何,希望你们军人设法解救我们啊!……」
说至此时,他形上忽露出惶恐的样子,他继续的说;「我刚才和你所谈的话,你千万不要泄漏,以免我遭受意外的祸害。」
我便安慰他说:「你不要性急,好好的应付环境,总有解脱枷锁的一天。」
嗣後我更暗中访问许多农民,其答复均与张春生所言大同小异。至此我已经澈底明了农人的内心,是绝对厌恶共产党的。
叶德辉一联可圈可点
到是年四五月间,长沙市内已有叶德辉等人被杀害。叶是全国有名的文人,当行刑之前,叶对看管他的共干说:「我有对联一副,送给你们:『农运宏开,稻粱菽麦黍稷,一般;会场扩大,马牛羊鷄犬豕,六畜成。』」这副对联,对共产党可谓极尽唾骂之能事!正因为叶等被杀,人心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市面上的人力车,在共产党以扶植工人阶级的口号下,人力车工会,把车价规定得很高;而坐车的人,常被工人纠察队指为土豪或劣绅,动辄把坐车的人,从车上拖下,加以打骂,所以市面上的人力车无人敢坐,弄得一般车夫,都得不到饭吃。更滑稽的是:赤卫队、纠察队人员,若看到街上稍为肥胖的人,便指为享受阶级,定要清算。
记得是年五月十四日那一天,我从长沙浏阳门外,叫了一辆车子,环游马路,拟藉此探查车夫生活的情形,并了解工人对於共产党的心理如何。我当时服装穿得很整齐,佩有少将领章,等他把我拖到环城马路行人稀疏的地方,便开始与车夫谈起话来,我明知车夫整天没有生意,生活正十分艰苦,我故意的对他说:「现在你们的工会,把你们拖车的工价,规定得很高;并且任何人坐车,不会少给你们的钱,你们的生活过得很好啦?
车夫半天一声不响,只是垂头丧气的拉着车向前走,我又问他说:「我刚才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同答呢?你们的生活,究竟怎样呢?」
此时他才愤愤的说道:「你认为我们得到了什麽好处呢?」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每日要缴纳很多的会费,每天要到工会去开会,而坐车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我家七口人吃饭,直到现在下午三点钟了,还没有拉到一文钱,只希望这一次生意,你多给我几文钱!像这样的世界,如果再过一两个月,我们这般人都会饿死!我们受了这种苦痛,还不敢公开的对人说,否则工会便说我们反动,真是可怕极了!你的胆子真大,穿着军服坐车子,若是碰到工会的纠察队,他们一定把你拉下车来,还把你拉到纠察队,给你一次斗争。纠察队的人不会和你讲理,只有他们说的做的。」我听了,唯有笑着多谢他,在僻静的街上下了车,并给了加倍的车资。
工人农民敢怒不敢言
在民十五六年间,长沙的理发店,素来由店东担付房租水电以及毛巾肥皂香水等等的设备的费用,理发工人的食宿,也由店东担负,而理发工人只贡献劳力与技术。分起账来,店东得十分之四,理发工人得十分之六,与其他商店工厂的店员工人按月计资,是不相同的。他们店东与工人之间,历来如此相处,相安无事。自从共产党掌握了长沙市的理发业工会以後,便以「工资专政」口号欺骗工人,整天要工人去开会,减少理发师很多工作时间,所得的工
钱,也大为减低。一般人不明白理发业内容的,以为他们是欢迎工会的;其实不然。有一天,我到东长街一家理发店去理发,我对理发的工人说:「现在你们可以专政了,工作又轻松,精神应该痛快。」
不料理发师哼了一声,愤愤地答话道:「专政!专***政,开会就是专政吗?过去我们有困难,老板还可以为我们想想办法,现在工会却要吸我们的血!今天捐款支援什么前线,明日纳费帮助什么义举;工作时间减少,我们的进款也每天减少了一半;还要应付这个那个,只好坐看挨饿了!如果不遵守工会的规定,就是犯法,真使我们气死了!」
我理完了发,付过了钱,理发师无精打彩的送我出门,我不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只有天晓得!」
有一天我领着队伍巡逻城防,路经长沙大西门外的湘江河边,看到许多码头工人,都抱着扁担和绳子,在码头的石级旁边假睡,我问他们的生意如何?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现在从码头上下的客人,由於共产党喊出『工人专政』的口号,谁都不敢雇我们挑行李了!旅客们都自己提着行李上下。至於商人的货物搬运,则一天比一天少。像这样干下去,我们只有活该饿死!」他们那种表情,实在悲惨得难以言语形容。
这些事实,都是我当时亲身查访得来的,回思往事,记忆犹新,在当时的农人和工人,内心的恐怖已达极点,虽然无人敢公然说些怨恨的话,但谈话时的表情,却无形的流露出充份的不满,我经过一再的测验,我深信人民对共产党怨恨已深;不过在共产党武力劫持下,没有反抗的力量而已。如果有人出而领导,定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响应,起而攻之,那是毫无疑问的。
制造仇恨共产党施毒计
湖南全省沉沦於赤恐怖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岌岌自危,朝不保夕,已如前述。到了民国十六年五月,长沙城里忽然传出了一种惊人的消息,我也连续不断的接获许多紧急情报,内容大致如下:
「共产党原定计划,在湖南境内编组七万军队,作为阴谋叛变的武力。但恐一时突然编组如此庞大的军队,刺激人民的心理,发生阻碍,他便想出一个掩饰耳目的办法,藉扩大组织农民协会的赤卫队与工会纠察队为名,将农工份子武装起来,然後再编组为军队。」
就在这段时间,共产党已决定搜集民,先行编组军队二万五千人,号称「红军」。准备随
时袭击国民革命军,夺取其弹,再行装备其余四万五千人。当时共产党又恐怕这些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作战能力不强,离开家乡,开赴异地,难免纷纷逃亡,於是想出一个很毒辣的办法,断绝士兵逃亡回家的观念。这个办法就是放纵这些拟编组成红军,原充农民协会赤卫队、或工会纠察的队员,在各人自己家乡实行一次大屠杀,造成人与人间的深仇大恨,让他们再也不能在家乡立足,而死心塌地的跟着共产党跑。(按:最近大陆共产党的鼓励造反、破旧立新运动,闹得天怒人怨,大概也是玩的这一套。)当此之时,蒋总司令适在沪发表清党反共的宣言(民十64月十二日)。共产党正可藉此大屠杀,来镇压人心。屠杀的对象,包括有共产党未能控制的军队、警察、公务员、富户、绅士及一切非左倾的知识份子,以消灭它的『内患』巩固它的实力。於是,决定在是年五月廿五日起事,实行他们认为一举数得的最毒辣的大屠杀。
上述这些消息,本是极端秘密的。但是当时长沙已有了传播,人心已感到万分恐慌。跟着我又获得更凶恶更紧张的情报,谓共产党已通令各地农民协会和工会,准备汽油与煤油,试演一次「暴君焚城」的历史故事。
做了三个月准备工作
就因为这样,我便不能不预作赶前的行动。这个「马日铲共」的行动决不是偶然的,更不是一时的冲动而仓皇举事的。在事前的三个月,我已做了许多准备工作;除了解农人工人对共产党的真正心理已如前述外,我还了解了军人对共产党的向背;当时驻扎在长沙的友军尚多,如王团长东原、周荣光、李仲任、陶营长柳等,我曾耗去很多时间,作多方面的察访,碰到友军的官佐,必询问他们所有的士兵,与农民协会的赤卫队和工会的纠察队,有无发生冲突?因为在那个时候,国家的财政还没有统一,各军的薪饷有时由政府发一纸提款命令交给各部队自行派员向税收机关提款。共产党想四处制造纠纷,并想迫使国军自行瓦解,故意纵使各地的农民协会赤卫队、工会纠察队等出面阻止提款,甚至把提款人员打伤。因提款不到,军队伙食几至无法维持。又因那时国家的兵役制度,还没有采徵兵制,兵员的补充,都是由招募而来,各军的招募人员,在乡间招募新兵时,共产党动辄嗾使赤卫队殴打招募人员。甚至各军请假回籍省亲的官兵本来服装整齐、准假的证明文件完备,应该不致发生什么问题的;而赤卫队与儿童队常常沿途藉故阻拦,硬说他们是逃兵,勒缴他们所穿着的服装、与所携带的手等物。据传闻第六军有一位营长,由前方请假回醴陵原籍省亲,带有两个随从和两枝短,请假文件均极完备,乃当地的农民协会赤卫队,全不讲理,竟把他们三人拘押,并把枝勒缴,硬说他们是逃兵,以後经过一再的交涉,才肯把人开释,而勒缴的枝,始终不肯发还等等。
每与各友军谈到兵民相处的情形,无不痛恨赤卫队之无法无天?【HGC:此处“?”,原文如此。】从此以後,我便知道驻在长沙各友军的官佐,对共产党的心理,也是极不满意的,但在恶劣的环境压迫下,无人敢作反对的行动而已,假若有人愿意牺牲一切,首先高举反共的义旗,相信必能赢得大众的同情心。我的铲共决心,遂十分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