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向来被认为是非常具有包容性与同化性的一种文化,这反映在我们的文化中,如儒家的"宽容""仁爱""中庸"等等;
常常有人做出有例为证的样子,如元时清时的少数民族入侵当时的中国版图,后来不都被中国强大的文化向心力所同化了么?祭天,封禅,参拜孔庙,不都是他们感服于中国文化的表现么?
其实我们是对我们本国的文化抱着一种太乐观的态度了,因为先进的文化对落后的文化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如同万有引力是自然规律一样,这种文化方面的发展趋势则是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落后向先进学习,奴隶制走向封建制,这是一切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如同水之就下;当年日耳曼人入侵罗马,尔后全面因袭罗马的制度;实现从原始制度向封建制度的跨越也正合乎这一规律;在文化上只分先进和落后,与文化本身的亲和力无关;文化也没有同化不同化,只有相互的融合;先进的文化融合落后的文化,落后的文化融合于先进文化中;世界朝着一个进步的方向前进著;
而我们若是执意认为中国文化向来就是那样的富于包容和同化性,那只能是我们妄自菲薄且自大的一种表现,我们可以自问:满清政府末期,深受殖民主义之苦的中国的富有"包容和同化性"的中国文化,为何不使西方人产生"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敬服之心,同化的不仅不是"天朝上国"眼中的"夷"人,反倒是我们自己;到现在,我们的文学, 哲学,教育、科学,宗教、民俗,人文,美食,建筑,美术,设计,服饰,美
学,甚至吃穿住用无一处不被"同化"了,被"西化"了;我们不知不觉剪掉了辫子,扔掉了裹脚布,弃掉了旗袍马褂;但是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觉察,而我们更没有觉察到的是,我们的法律,政治, 军事,经济制度等更深的层次都被西方人"同化了";
或许我们并不把我们今天的变化看做是自己被同化,而只谓之为社会发展进步的结果。
礼仪的功能那难道元时的蒙古,清时的满族的所做所为不也是同样是社会发展进步的结果么?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对我们中国文化的包容性有太多的乐观,为中华文化之博大,之深远而沾沾自喜。这是一个竞争的世界,唯强者同化弱者,强势文化同化弱势文化。
古今中外,其理一也。
中华文化内在延续性的伟大力量及其
同化力
中华文化的同化力强是世界所公认的。无论是落后的游牧民族,抑或是宗教观念殊强的犹太人,皆可被同化融合。关于这种现象的原因,存在许多观点,各家分别从经济政治文化文字社会等诸多方面来解释。譬如梁启超的观点,他说中国的象形文字以及书同文,国家观念淡薄,好和平的精神,经济能力发
达(农耕经济),允许与其他杂族通婚等因素促使了同化力的发达。但是,这些因素大部分是表面的,并没有说全。个人比较赞同梁漱溟的观点,虽然观点有深度有道理,但是梁老阐释的方式方法不够明爽,表达的结果给人一种混沌的感觉,层次稍欠分明。现整理总结及附个人观点如下:
文化统一,同化的力量,首先应来自人生态度礼俗信念等价值观类的东西。其次是生活知识经验方法技术,包括文字等。千年来游牧民族蛮族多次侵入中原,乃至入主中原现象时有发生;中华民族统治各个蛮族使其归顺亦是常有的现象。当中原人统治蛮族时,长能以文化力量将其同化融合于自己;而当中华民族被蛮族统治时,因其不得不采用被统治者本身的文化对其进行统治,所以最后也会自然而然的吸取它的文化,最终接受消化被同化。为什么这种现象不会反过来呢?因为一方面是人数占优,二是因其文化的先进性不得不使蛮族舍弃落后简单的而采纳先进优秀的,一切文化终归都是要向前发展的。
那么为什么宗教信仰强烈切顽固的犹太人会被同化?我们知道河南开封迄今为止生活着一批犹太人,“挑筋教”说的就是他们。来到中国后,潜移默化,至清朝竟有科举考试做官入仕途的。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中国人宗教观念不强,二是以伦理道德观代替了宗教。首先,中国无宗教,或是宗教观念淡薄。中国人开明通达,不迷信固执。宗教都是迷信的,偏于固执的。异教之间互不相容,争端纷起,各个教派之间都是各自树起严密壁垒以相对,大有“遇强更强”之势。而在中国,观念淡薄,不顽固,所以才能产生得以融洽相处的前提条件。古人云:“欲固取之,必先予之”,“正不外乎承认他,使他有自己,而非强行要舍弃他自己而从于我”,所以能够助同化一臂之力。此为兼容并蓄开同化之入口。再则,
宗教源自畏惧,希求,宗教的禁欲与罗马时期以及西方现代的纵欲都违反人类的正常意志。纵欲者陷于身体;禁欲者又违反了身体本能。中国人的人生态度则正当适中,不落于禁与纵的两偏,不失于生命应有的和谐。自古所谓圣人,就是能与大自然相容和谐,仁者爱人,物我两忘的人,仁厚有容,开明无执是其外在表现。我们既非人人都是圣人,但是这种正当合适的人生态度是无宗教的中国人一贯秉承的。这种人生态度又是易于求取的。也正因为其易于求取,合乎情理,所以能够同化异族,使其同我一起向往此种人生。此为和谐合理促同化之生成。
前所说那种独特的理性的力量,兼容并蓄,和谐又合理,能同化各种外来的“非我族类”的东西。这确确实实是一种强大的文化感召力量,不仅强大还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因为这种伟大力量才使得中华民族绵延至今,亘古流长。
人类文化都是以宗教作为开端,以后发展过程中都以宗教为中心,社会秩序之形成,思想学术之启蒙发展等都源于宗教。而中国人自古就过着“无宗教的人生”。亨廷顿说过,上帝与皇帝,教会与国家,宗教权利与世俗权力在西方国家始终是二元对立的。除西方外世界上也只有印度的宗教和政治与之类似。在东正教中,上帝是皇帝的小伙伴;在伊斯兰国家,上帝即皇帝;在中国和日本,皇帝即上帝。由此可见中国人向来关注的是现世和世俗的政权。既免去宗教这一因素,那么其他方面呢?例如经济,科技知识,政治军事呢?我们知道几千年的中国学术研究都致力于儒学经学,科学遭贬抑。科学大都是精确而有系统的有体系的知识,有科学,知识才能向前发展。要说中国以知识发达著称则不合事实了;经济方
面,科技
知识不发达便难以出现产业革命,而且中国自古重农抑商,以农耕的小农经济,自然经济为主,工商业不发达,资本无法集中,便难以大规模的发展经济;政治上,历代君主治国主张消极无为,无为之治;军事上,中国人又富于和平精神,不喜战争。郑和下西洋就是一例。那么是何种伟大力量使得这个地广人众,民族众多的国家得以良好的组织起来安稳运转了几千年呢?答案已经揭晓了。
说说汉文化的同化力
三十年的历史再一次告诉我们:只有那些虚心学习先进文化的并积极消化为自身营养的,才能成功;而拒绝先进文化的,暂时可能维持,但终究会日薄西山。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地区是这样,一个民族也是这样。
有些人认为:中国古代文化至高无上,外来文化无一不被我们同化掉。对于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人有一份顽固的自豪,当然不失为精神;但是我说,从来都是先进文化同化落后文化,而不是相反。羯族的前秦也好,拓跋氏的北魏也好,鲜卑人的唐朝也好,蒙古人的元朝也好,满人的清朝也好,当时带入中原的都是游牧文化。无论从生产能力、生产工具、生活方式甚至文化艺术,都远远落后于中原。清朝入关之前才刚从奴隶制部落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蹒跚学步,文明还在萌芽状态。入主中原以后,满人主动学习中原,当然要受到同化。有麝自来香,不用大风扬,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先进文化不仅美好,
也实用,任何政令都难以阻挡文化的暖风。有些东西,少数民族的更先进,汉人也学得好,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就是例子。因此,不是谁同化谁的问题,而是先进同化落后。
当我们的文化落后于别人时,还能同化别人吗?抽大烟、小脚女人、假客气、礼教、不求甚解,清高虚伪,江湖郎中,道貌岸然,夜郎自大,铺张浪费,求神弄鬼,官本位,等等,那些可笑的、愚昧一如生人番的作法,谁愿学?谁曾认真的学过?外人学我们的,都是先进的东西,美好的东西,实用的东西。我们的几大发明,西方人学了去,从而导致了欧洲在经济和文化上的崛起(当然不光因为学了我们的这些),但是没听说哪个国家的女人跟我们学习裹什么三寸金莲。
反过来,二百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在学人家的东西嘛。从社会科学到自然科学,从本体
论到方法论,从宇宙飞船到咖啡壶,从人行盲道到互联网,都在学习西方。学习先进不仅不丢人,而是一种实事求是、虚怀若谷、见贤思齐的优秀品德,至少说明学习者还没有失去自信,还有一份诚恳和谦虚吧。这种时候,还能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同化了人家吗?
正是因为中国人具有这种精神,我们才得以在短短三十年中获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如果你有半小时的空闲,不妨到城市的林荫道上走一走,看夕阳辉映下的高楼大厦,想一想这些财富是如何积累起来的,还有正在改变的生活方式,你就会觉察到,这些都是靠学习得到的。不是学习谁的问题,而是向先进文化看齐的结果。
我们的文明极其深厚、极其悠远,但也充满苦难,苦难让人养成看人重品质、重本心、重结果的意识形态,将道德的基准定在了“苦难考验”而非文明礼仪上,或者说,我们的文明是建立在最低标准之上的。低标准的人往往夸大自己的力量,目的是保护自己脆弱的自尊心,这在伦理上无可厚非,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却是要不得的。
不客气地说,当代中国文化中还有很多东西将被更进步的文化所同化,这不可怕,而且值得高兴。我坚信,拙劣的模仿将被伟大的创新所代替,挥霍浪费将被质朴节俭所代替,柔软甜腻没有精神力量的文学将被刚毅、大气、高尚的作品所代替,虚荣和装饰将被诚朴和优雅所代替,苍白将被强健所代替,浮华将被简洁所代替,浮躁将被踏实所代替,专横将被民主所代替,封闭将被自由所代替,一切都将随着人类的美好追求而改变。非如此,不足以创造新文化。
同样,中国的一切美好也将进一步影响世界。我们具有大国的文化底气,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拥有不可侵犯的自尊;我们秉承了一种宽厚的风范,从不轻率地对人指手画脚;我们专注于自己的建设,从容面对未来;我们顾全这个世界,有时吃点小亏,但不吃嗟来之食;我们有自己既定的传统,而不是动不动抓耳挠腮的猴子;我们有自己的丰富多彩的兴趣,不觉得事事不如人;我们有学习先进的胸怀,坚信能够学会一切美好的制度、知识和文明。道法自然,见贤思齐,才是我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妄自尊大不是中国文化的本。
尽管商业文化如台风一样刮倒了小草也摇撼着大树,但我对中国文化依然有信心。文化现象来之有缘、去之有因,既无须杞人忧天,也无须拔苗助长。拿来主义,安之若素,剔除
糟粕,吸收精华,就是好对策。文化培养着一些东西,也腐蚀着一些东西;文化酝酿着、凝聚着一些东西,也稀释着、消解着一些东西;文化孕育着、建设着一些东西,也摧毁着一些东西。这既是文化不能速效不能速成的原因,同时也是文化的美丽所在。新文化因素给当代社会平添了许多风景。作为个人,只能是风物长宜放眼量。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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