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潮水
《钱江潮》解说词
潮,生生不息,人,代代向前。这是潮与人的故事,也是人与潮的咏唱。
第一集听潮
潮从海上来,与钱塘江在海宁相遇。作为与亚马孙潮、恒河潮并列的“世界三大强涌潮”,钱江潮是唯一穿城而过的涌潮。外宽内窄,外深内浅,形似喇叭口的杭州湾处在太平洋潮波东来直充的地方。起潮时,宽深的湾口一下子吞进大量海水,而收缩变窄变浅的江面让夺路上涌的潮水受到阻碍,潮头陡立,惊险而壮观的钱塘江潮就这样奔涌而来。
钱塘江是浙江省最大的河流,钱塘江流域也是吴越文化发源地之一,而潮汐的涌动,让它与海洋紧密相连。潮来潮往,滚滚潮水,孕育了这片土地,也孕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与文化,于是钱塘江流域拥有了兼具江河文明与海洋文明的双重文明属性。
十万年前,浙江建德一个溶洞里,少年紧握这手中的骨叉,抑制着内心的恐惧,等待着洞穴外剑齿象和巨貘的离开。太阳升起,少年来到河边猎鱼,当他把手中的骨叉和对未来的迷惘一起投入江水的那一刻,他全然不知,十万年后,有一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欢欣鼓舞。建德人牙齿化石的发现,揭开了人类浙江篇发展史序篇,也证明了中国人170万年来,一脉相承的血缘和存续,文明的曙光在钱江流域冉冉初升。
浙江开化县齐溪镇与浙、皖、赣三省四县相接壤,也是钱塘江的源头之一。充沛的水系孕育了江水,也孕育了繁茂浓密的森林植被。钱塘江蜿蜒曲折605公里,自西向东而下,经杭州湾注入东海。与源头的清浅安宁相比,临近入海口的钱塘江,如同一名久别回家的孩子,伸开双臂热烈地奔向大海母亲的怀抱。一弯江水穿过,两岸生机盎然。自古以来人们就懂得择水而居,有水的地方草木繁衍,万物生长。
阙维民【北京大学教授】:人类的生活跟交通是非常密切联系的,钱塘江它就支撑着这样一个从上游到下游之间的一种交通的主流干道,而钱塘江两岸,它也滋润着两岸的人民,也培育了两岸的文明。
水是文化的摇篮,也是文化的底。文化是水的延伸,也是水的思想。悠悠两千年,无孔凡溪【孔仲起儿子】:我父亲他一生惦念的就是潮水,他时刻在江边坐在轮椅上,也会对着潮水沉思。80多岁高龄的时候,也是他最后一次画大幅的钱江潮,他一生总是有一个愿望就是画一张对他自己来说是极品的钱江潮。数文人骚客,
如风烟般拂过钱塘江的波涛。孕育在山水之间的浙地文化,始终涤荡其间。在钱塘江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屋子,屋子里有一扇小窗正对着钱塘江,屋子的主人名叫孔仲起(1934年-2015年),他是中国美院教授,著名的山水画家,从少年时便于钱江潮结缘的孔仲起,一生画潮。千变万化的潮水,给他带来的是无穷的灵感和顿悟。孔仲起善用粗犷奔放的笔法来表现潮水,画面喧腾激越,充满动感,这种画法得自孔先生几十年观潮、画潮的经历,他很重视写生,重视对客观事物的观察、研究,借景写情,写出心
中的真切感受,追求情景交融的意境。童中焘【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画山水首先第一条就是讲气势,我们做人和画画是一样的,一个人也要有生气,潮的精神给了他生气,我们讲山水等于是人一样的。每年的农历八月十八,爱潮的孔仲起都会和夫人钮素芬到江边看大潮,在他心里,潮水凝结了中国山水画的精髓,他曾调侃说自己也是个“弄潮儿”。
“弄潮儿”是最会听潮的人,天边白的潮线还未出现,他已经听到了来自大海的闷雷般的潮声。钱塘江渔民:潮头大,水流快些,有时候鱼会多些;潮头小,鱼也少了;水不动了,鱼也没了。就是我们张捕船要靠流速来捕鱼,流速快,鱼稍微抓得多些,流速慢,鱼就没有了,走不进来了。宇宙、自然所蕴含的无限力量,只有立在潮头上的人最能体会。当潮头由远而近,当千军万骑簇拥着堆雪的浪花奔涌而来,人与自然的抗争,人与命运的抗争,在这一刻奏响了潮声的最强音。
在离岸边不远的滩涂上经常徘徊着一种灰的小鸟,潮水来了飞走,潮水走了,它又停在裸出的沙滩上觅食生活。倚潮而生,赖潮而生的盐民,便常用“潮皮鸟”的名字来调侃自己辛苦而贫瘠的生活。调侃是为了不倒下,站立是因为还渴望飞翔,走出去,活下来,豁出去,活下来,是浙江人骨子里的不屈和倔强。陈照龙,是钱塘江边的一位老盐民,大家都尊称他为“陈伯”,他从10岁开始晒盐,是当时盐业生产的亲历者之一。陈照龙【老盐民】:当时盐民是很苦
的,喝的都是咸的水,住的都是茅草房,走的都是泥沙路,收入也不高。天下阵雨,盐民要往外面冲,
天越热,晒盐的时机就越好。弄潮抢鱼,围垦造田,晒盐贩盐,生活在钱塘江河口的人们,千百年来一直都在
与潮水做着不懈的抗争。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我们在秦朝发现就有盐官这个地名了,所以说明已经形成产业了,所以要设立一个官员在那里管理。
如果说由潮水带来的盐业是江浙人商贸的起点,那么大运河的开通,直接将钱塘江流域的经济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胡宏伟【浙商研究会执行会长】:因为江南的发展,财富的增长,统治政权它得修建大运河,然后大运河又进一步地把钱塘江流域与中国经济连为一体,大运河贯穿了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和海河,它就构成了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的“五横一纵”。大运河肇始于春秋,完成于隋代,这条南北走向的人工河,打通了南北交通的大动脉。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舟楫为钱塘江注入了新的活力。钱塘,自那时起开始了它的百世繁华。
白花花的盐霜,最终变成了白花花的银钱,听着潮声殷实起来的盐商们,被浙地文风所熏染,不惜重金创办书院,诚邀大儒讲学。文化的种子被播撒在钱江两岸的角角落落,它们静静地生根,静静地发芽,等待时光和汗水的浇灌,长成参天的神木,支撑起中国的脊梁。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到了明朝、清朝,科举中间,进士、状元,江南占的比例非常高,科举要开榜,无杭不开榜。这就是因为长期形成了这么一个发达的经济,再加上文化能够得到延续的发展。水有源,文有脉,潮过留沙,笔落成说。明
清两代,钱塘江两岸学子士人,读书讲经蔚然成风,理学大儒张九成(南宋理学家、政治家,创建“横浦学派”)、浙东史家査继佐(1601年-1676年,浙江海宁人,“浙东四大史家”之一)先后再乡间讲学,著书,育人。藏书文化、刻书文化蓬勃发展。2008年,85岁的金庸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家乡海宁,这一年,金庸书院开始筹建。藏书如山积,读书如水流,山形有限度,水流无时休。金庸的武侠世界和一代代人的阅读记忆,仍在这里妥善收存。钱江两岸深远的藏书文化,也在这一方剑气磅礴的楼宇间得以延续、传承。
杭州市大学路场官弄63号的“风雨茅庐”,是浙江籍作家郁达夫自行设计所建,曾收藏书籍约有八、九千册以上,可悲的是这些书籍在抗日战争时期毁于兵燹,全部散尽。郁达夫在《星州日报》上发表的《图书的惨劫》文中写道,“在杭州风雨茅庐所藏之中国古籍,当有八、九千卷以上。最可惜的是宋元明以来乃至清末之类的书……许多像同文石印的自类编等系精本中之尤精者,即使有了钱,一时也收集不到了。”烧掉的,毁掉的,缺损的,张宗祥(1882年-1965年,曾任浙江图书馆馆长,西泠印社社长)都要用自己的笔一字一句地补回来。他一夜不停抄书万字,一生校抄古籍九千余卷。如今收藏在杭州文澜阁的《四库全书》,因为他而得以穿越战火,正因为是补抄的,这部《四库全书》具备了独特的文献价值。徐洁【张宗祥孙女】:因为文澜阁《四库全书》它是经历过战争,所以损毁是比较厉害的,张宗祥先生他的补抄属于第三次补抄,历史上也叫“癸亥补抄”。张宗祥先生看过的书比较多,然后他的记忆力也相当好,因为他当时在海宁的时候有一个说法就是“文有张宗祥,武有蒋百里”。他和蒋百里先生两位,
今天我看这本书,你看那本书,然后互相问问题。这样来加深对每本书的印象,我觉得这样的童子功应该是我们现在也无法比拟的。浙江海宁硖石是张宗祥先生出生的地方,幼年时的他患有严重的足疾,只能依靠拐杖在大屋里行走。少年的心里一直有个去看潮的梦,但他的家离钱塘江很远,他听不见每日朝夕两次的潮声,也看不见人人惊叹的钱江潮。直到十岁那年,张宗祥终于盼到了看潮的希望。海宁州城王家有个哥哥中了秀才,父亲要带他一起去吃酒,王家是海宁城里的大户,他家的院子就盖在钱塘江边。
那一日,考了秀才的人是王国维,听着潮声,问王国维借到书的人是张宗祥。半个世纪后,在中国文化史上熠熠闪光的两个人,如今还只是钱塘江边两个看潮的单薄背影,他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也不知道中国的命运即将接受怎样残酷的考验。“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是王国维写在《人间词话》里的一句诗评,也是对自身的写照。19世纪初,西方思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中国,无数人在怒涛中迷茫、沉沦,面对危在旦夕的传统文化,王国维提出“余谓中西二学,盛则俱盛,衰则俱衰,风气既开,互相推助”的观点,寻到了与“潮”共生的方法。王国维当过清廷上书房行走,至死都留着一根长长的发辫,但他喜欢引用尼采和
叔本华的话来点评诗词,他精通英文、德文、日文,在《国学丛刊》的序文中,他曾写道“学问无新旧之争,无中西之争,无有用之学与无用之学之争”。王亮【王国维曾孙】:留这个辫子实际上是一种遗民的象征,就当时而言,中西方学术都掌握得比较深入比较均衡的,达到他这个程度的人其实相当少,他还
认为要用中国文化做本体,西方文化知识一个辅助的东西,这是他晚年比较明确的观点。在王国维眼里看到的是东西方文化冲撞,不是吞没,而是融合,在他耳中听到的潮音,不是毁灭,而是时代的新声。国学大师陈寅恪在王国维离世后为他写下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的碑文。他是赤膊的弄潮儿,他是时代的逆行人,他是中华文化的坚守者。
王旭烽【作家】:我一直觉得浙江人的性格是复调的,就是说它是双重的,如果从水的角度来说,它可以一直流向东海,可以走到全世界各个地方,因为全世界的水都是相通的。我们这条母亲河赋予了我们这样的一种气质,一方面只要他想走向远方,他就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但是只要他想安居乐业,他就可以分分钟就上岸,然后就打造出一片锦绣山河。一江文脉得以延续,万古潮声激荡不止,潮起潮落,百年匆匆,世界在飞速地发展下凝聚成相融的整体,幸运的是我们还是我们,是屹立东方的中国人,是“猛进如潮”的浙江人。
第2集:看潮
刘柏良,是众多拍摄钱江潮的摄影家之一。刘柏良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拍摄钱塘江大潮,四十年来,让刘柏良已经成为专家级摄影师。刘柏良【摄影师】:这张照片是在六和塔的后面那个山,月轮山上拍的,这个位置比较高,视线比较广,然后钱塘江、六和塔都在范围内,一直就拍了二十年了。我查
到最早的一张钱塘江潮的照片,应该说是1892年的一张照片,是英国皇家海军一个叫威廉的人拍的。他的记述中当时是下小雨,所以影像也比较模糊。刘柏良所说的这张照片,出自英国皇家海军“漫步者”号舰长威廉·乌斯本·摩尔之手。摩尔于1888年和1892年,分别率领由炮舰改装而成的军事测量船进入杭州湾,对钱塘江涌潮进行系统的海事测量,钱塘江大潮的照片是1892年拍摄到的。摩尔将他在钱塘江的两次探险经历分别写了两份钱塘江潮涌报告,这大概是西方首次对海宁观潮进行详尽的文字记录,而海宁观潮的最早影像资料,直到37年后才出现。美国南卡罗来纳大学动态影像研究数据库保存着一段珍贵的钱江潮观潮影像资料,这段影像来自20世纪福克斯电影公司捐赠的福克斯新闻影片,是一位叫亚历山大的摄影师拍摄的,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观潮有声影像。从摩尔留下的观潮照片和观潮视频来看,海宁均是当时最好的观潮点位。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钱塘江观潮的风俗起于汉魏,盛于唐宋,至今已历经2000余年。每年从农历八月十一起,就陆续有人来江边观潮,而到了农历十八这一天,则倾城而出,万人空巷。1923年8月下旬,诗人徐志摩因为祖母去世,心情非常悲痛,他给胡适写信诉苦说“不知怎的,像是鸽子的翎毛让人剪了,再也飞腾不起来。”为了排遣忧伤,中秋时节,徐志摩与堂弟去西湖游玩,在杭州巧遇胡适、陶行知等人,生性热情,待友真率的徐志摩,便约几人一起到老家盐官“看潮去”。从1915年开始,为了方便观潮游客当天往返,沪杭甬铁路局会在观潮节期间特意加开观潮专列,并在《申报》上刊登观潮专列的广告:上海至海宁观潮专列,于9月25日(农历八月十七)、9月26日(农历八月十八)开行两日,车上
备有餐食,清晨六点四十五分,从上海南市车站开出,上午九点三十分,抵长安后,舟行至盐官,下午六点长安返回,九点十五分到上海南市车站。在徐志摩的日记里,有一段关于船菜的描述,“十个人挤在小船舱里,满满的,臂膀都调不过来,饭菜是大白肉,粉皮包头鱼,豆腐小白菜,芋艿,大家吃得很快活。”这些让诗人们大快朵颐的美味,就是海宁特有的招牌菜。1923年9月28日这一天,正是农历八月十八,胡适、陶行知等人从杭州坐火车出发,徐志摩则乘坐由上海方向开来的观潮专列到斜桥与众人会合,然后乘船一起前往盐官看潮。
流水缓缓,桨声欸乃,诗人乘着小船远去,往前漫溯八百年,我们又遇见了另一个慕潮
而来的人。宋神宗熙宁四年,因与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同,三十四岁的苏轼带着满腔如潮水一样的怒气和愤慨来到了杭州,在那场暴风骤雨般的改革中,他像一根被掰弯的针,最终选择放逐了自己。祝勇【故宫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王安石在变法的过程当中,他不断地去寻能够支持他的这样的官员,对反对他的所有的官员都采取了一种严厉打击的这样的一种策略,所以朝廷当中,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官员越来越少,像苏东坡的老师欧阳修,像司马光,像富弼等等这些朝廷重臣,还有一些其他的官员,要么就辞官而去,要么受到了贬谪。苏轼望着眼前的钱江潮涌,被浪花淹没的仿佛不是越山,而是被世事冲溃的自己,在
这场人与自然的对话中,八月的钱江潮给看潮的诗人带来了一次彻底的精神洗礼,血脉中的正气被惊涛
击起、拍醒,唤回了本就属于他的“千里快哉风”。疏浚盐道,修建苏堤,稳定谷价,五年的时间里,苏轼不惜与朝廷意见相左,以“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在杭州到了自己的价值。从逆境中挣脱出来的苏轼,洒然面对人间。苏轼与杭州是有缘的,与钱江潮是相知的,潮的精神,人的精神,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早已交相辉映了千年。六十七年后,宋室南迁,定都杭州,史称临安。每年八月十八江边看潮,是南宋人一年之中足以与年节相媲美的盛事。从庙子头到六和塔,绵延十余里,临江的楼房都会装饰得格外富丽堂皇,不少地方还会再江畔搭起彩棚出租,供来游玩的人观潮。公元1183年,南宋淳熙十年,宋孝宗赵昚在杭州江干区的浙江亭举办了杭州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观潮活动。王旭烽【作家】:我们知道有一首词,“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他这个弄潮儿,他手里还弄了个红旗,他还在这个穿上面冲浪,红旗怎么能不湿呢,我根本就不相信,我认为是文学家的夸张,但是我后来翻了很多资料,我就知道这是在水军,就是宋朝的水军,在这个水面上训练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的。当然我们可以说他是熟能生巧,他已经完全地掌握了大潮的那种,也是技高人胆大。
古时钱塘人看潮,以凤凰山、江干一带为最佳处,凤山水门、浙江亭、三廊庙都是当时极负盛名的观潮点,但由于地理位置的变迁,自明代起,海宁盐官逐渐成为钱江观潮的第一胜地,如今也是钱塘江涌潮科考活动最为密集的地段。2021年8月24日,由浙江省钱塘江涌潮研究会、浙江省水利学会研究机构等联合发起的钱塘江涌潮科考活动拉开序幕。徐有成【浙江省钱塘江涌潮研究会名誉会长】:一年我们测了三次地形,四月份、七月份、十一月份,同步的这种涌潮的景观,以前是没有系统地来测过的,这些
也是我们设想把地形和它拼配起来来做,所以像现在这样的一种资料的积累,要是很精确的预报,现在还很难,所以这也是我们科考的一个目的,想做出一个尝试,就是上个月的地形跟现在这次涌潮的景观,我们做一些对比,所以今后如果要想深入地比较精准地预报来发现它的规律,那还有很多的一些基础数据需要收集,这就是我们研究会组织想达到的一个目标。
“风正起于青苹之末,潮始孕于波涛之下。”二十六岁的徐志摩,敏感、脆弱、彷徨,和昔年的苏轼一样,他带着失去的痛苦和生活的困窘,站在钱塘江边,面对月下浩荡的夜潮,他叫、他嚷、他对奔涌的潮头呐喊,“请回答,旧时代走了,我该做什么?新世界来了,我能做什么?”罗烈弘【杭州徐志摩纪念馆馆长】:徐志摩先生他本身的性格,他是有我们这种钱江潮的精神在里面,他好像就是个勇往直前的这种性格,非常的勇敢,然后也比较有激情,他不是一个很沉闷的,默默地去做某一件事,他不是这样的。他确确实实就是属于能够张开双臂,高呼着去前进的那么一种性格的人。奔腾的潮涌,一遍一遍地冲击这徐志摩的内心,潮汐的力量,激荡诗人的血液,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以新月之弱势,求满月之强态”。在徐志摩的倡议下,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社团“新月社”成立了,“新月”虽不是一个强有力的象征,但它那纤弱的一弯,分明暗示着必将怀抱未来的圆满。
月亮像一个梦,挂在天上,看着夜夜守约而来的江潮和江边壮志踌躇的年轻人,时代在变,世界在变,时光长河里,人看的是潮,潮看到的是人生命的意志和价值。方晓风【清华大学教授】:江浙两省,在明清出状元,出进士,特别多,你会发现好多村子都自称,我这个村子是状元村,它历史上的确出过一
两个状元,或者是一两个望族,那么这些望族又都是靠科举晋升的,那么这样的村落实际上在浙江,不是一个两个,它是很普遍的,这个就构成了它一个文化的底。胡宏伟【浙商研究会执行会长】:地理决定历史,历史的主角是人,人最后构建成政治。从这个意义上讲可见,的确是一方水土决定一方人的性格特征的。在钱塘江流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文化发展的这样的一种历史血脉,浙江的太多的文学家、思想家,其实都是在钱塘江的左右两翼的,比如说鲁
迅、茅盾、金庸、郁达夫、戴望舒,从隋朝开始,一直到1905年科举制度结束,浙江是中国考取状元第二多的省份,因为所有的文化都一定是建立在社会经济发展,财富增长的基础之上的,“仓廪实而知礼仪”。
2022年9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一百多人的直播团队又一次进驻盐官,这是样式团队
第14次来到海宁盐官直播钱江潮,摄制组在大缺口、盐官、老盐仓等处设置20多个机位,
钱江潮以潮高、多变、凶猛而享誉全球。浙江海宁全年有一百五十多个观潮日,一日两潮,
昼夜间隔十二小时,八月十八看钱塘大潮直播,也已成为人们中秋时节的新习俗。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如今的杭州,已不是摄影师亚历山大镜头里被
时光凝固的古城,如今的时代,也已不是诗人担心忧虑却又无力改变的时代。我们站在钱塘
江边,看着江水浩浩荡荡奔涌而去,耳边听到的是潮声,也是新世代毛波的激烈跳动。经济
发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自然风光早已历经沧海桑田,但不变的海事人们那一句挂在嘴边的
“看潮去”,“看潮去”,“看潮去”。
第3集:弄潮
他们曾是古海塘的名字,也是钱塘江边,最尽职的守望者。
五百多年前的灾报,如今看起来依旧让人惊心。从现存最早的记录看,唐武德六年到新
中国建立前的1331年间,有史可查潮灾183次,为了防止潮涌灾害,千百年来沿江的百姓
不断的修堤筑坝。在钱塘江河口两岸,修筑了不同类型的海塘。人与潮水,人与自然的博弈
一直未曾停歇。杨金东,杭州文物考古研究所专家,自这段位于杭州临平的古海塘遗迹开掘
以来,他就时不时来到工地和同为考古专家的周学斌(音译)讨论清理现场。古海塘大抵上
可分为土塘、柴塘、石塘三大类,根据地基及钱塘江水的具体情况,三大类海塘又会有一些
轻微变化。
这座距离盐官古海塘不过几百米的海神庙,建于清雍正十八年,整个试样是按照北京故
宫太和殿来修造的,当年雍正皇帝为了确保海塘的稳固,自掏十万两黄金,下旨在盐官修建
海神庙,用于祭祀海神,海潮。五米高的汉白玉石碑,雕龙画凤,纹饰精美,阳面为雍
正题写的浙江海神庙碑文,阴面是乾隆题写的阅海塘记,父子两帝同书一碑,十分罕见。乾
隆在阅海塘记中写道:“数郡民生休戚之关,孰有大于此者?”可见在乾隆的心里修筑盐官海
塘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一项大事。每年的潮神祭祀活动会如期举行,这是祭祀钱塘江潮神的
传统习俗活动,寄托着民众祈福纳祥的美好祝愿,2014年潮神祭祀活动被列入国家级非物
质文化遗产名录。
这是位于杭州候潮路的一个小区,与如今的安宁生活相比,1300年前的这里曾是被猛
潮侵袭,民不聊生的地方,钱镠射潮的故事相传就发生在这里。“天分浙水应东溟,日夜波涛
不暂停。千尺巨堤冲欲裂,万人力御势须平。”这是五代时期吴越王钱镠(852年~932年,杭州临安人,吴越开国国君,他在位四十一年,庙号太祖,谥号武肃王,葬于钱王陵),在祭祀海神后写的两句诗。大浪淘沙,昼夜不息,钱塘江两岸原有的土塘根本无法抵御江潮一日两次的冲刷,面对汹涌肆虐
的潮水,面对流离失所的百姓,这位写出陌上花开,缓缓归矣的君主,拿起了手中的铁剑。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吴越王钱镠,他实行的政策保境安民,从他开始大规模修了海塘。徐有成【浙江省钱塘江涌潮研究会名誉会长】:在钱镠时代,后来就逐步逐步再加固到还是不行屡毁屡建,屡建屡毁,后来就是在明代的时候,黄光升提出来搞一个石塘。公元1542年,在经历了与江潮的无数次对抗后,浙江按察司佥事黄光升在浙江海盐创造性的修筑了五纵五横的鱼鳞石塘,并以当时孩童都能背诵的《千字文》为序,用不同的汉子,每隔二十丈为石塘编号。韩曾萃【水利专家高级工程师】:就是用条石,大概四十公分宽,八十公分长,二十公分厚,这样的条石,底下打桩再上条石,条石之间用糯米粘起来,再用铁损在里面打一个槽子,打一个铁损下去,这样把它连起来。所以这是做得很考究的,叫鱼鳞石塘。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鱼鳞大塘,而且中间覆盖成像鱼鳞一样,顺着这个海的液面江的液面,顺便收缩下面最宽,慢慢慢慢往后退缩,都是条石,这样的减少海水的冲击,冲刷,这样使得安全,而且现在一定的距离中间,还修什么丁字坝,经过丁字坝以后再过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