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条军规》——“黑幽默”之祖,难以摆脱的存在困境!
《第二十二条军规》是美国作家海勒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通过对驻扎在地中海一个名叫皮亚诺扎岛(此岛为作者所虚构)上的美国空军飞行大队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描写,揭示了一个非理性的、无秩序的、梦魇似的荒诞世界。
《第二十二条军规》揭示了美国社会对传统道德的背弃,已经成为一种美国式的“黑幽默”主题。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在意大利厄尔巴岛以南八英里的地中海的一个美国空军基地,即皮亚诺萨小岛上,轰炸手约塞连上尉像一只惊弓之鸟,在一片混乱、荒谬与恐惧中,置一切权威、信条于不顾,为了保存自己的性命而进行一切努力。在这个岛上,他生活的惟一目的就是逃避作战飞行。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装病住进医院,因为他发现惟有那里才是最好的避难所。最后,他还是准备开小差逃到中立国瑞典,去那里度过他的幸福生活。
二战开始之前,美国政府鼓动青年人去参战,宣称这是为了自由和平、光荣、荣誉而战。年轻的士兵怀着满腔的热情和对祖国的热爱加入了这场所谓光荣的战争。这仅仅是一场帝国主义瓜分世界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受害的是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而得利的却是那些统治阶级、投机倒把的商人们。
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的生活从根本上受到了歇斯底里的麦卡锡主义的污染和破坏,关于这一点在《第二十二条军规》的第21章有所涉及。美国国内民权运动以及越南战争进一步加剧了国内形势的动荡,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一切事情都产生了怀疑,失去了信念。此外,由于新的科学技术的发展和突破,虽然赋予人们一种力量增强的感觉,但是却剥夺了生活本身的最后一丝神秘,而越发使人疏离人类的本性。所有这些都从根本上动摇了人对上帝和宇宙的坚定信念,人们从基督教里再也寻觅不到精神的慰藉。《第二十二条军规》就诞生于这样的特殊语境中:上帝与基督教日益丧失过去曾被广泛承认并发挥道德和精神向导的基石作用。
海勒在二战期间是美国空军的投弹手,曾在意大利和法国上空执行过六十次战斗任务,他丰富的军旅生活为他创作《第二十二条军规》提供了写作素材。《第二十二条军规》是海勒在1955—1961年创作的,期间他在纽约市一家制作广告册的销售公司工作。
约塞连
主人公约塞连本是个热情、诚实、富于正义感的爱国青年。入伍之初,他把战争看成张扬正义维护真理的神圣事业,作战十分勇敢,出地完成了飞行轰炸任务,为此获得一枚勋章,
被晋升为上尉。后来,他在军营里听到的指挥官训诫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要么你拥护‘我们’,要么就反对你的国家”;看到的是军用飞机上象征勇敢、正义、真理和爱国的标志被涂掉后刻上了某某公司标志,以及写着“凡有利于联合公司就有利于国家”的油印说明书。所有这一切使他对战争大失所望,认识到替卡思卡特之流升官发财卖命,是毫无意义的愚蠢行为。
他是被大人物们任意摆布的“小人物”,是荒诞社会的受害者。他有同情心、是非感和正义感。可是在疯狂的世界里,他由于正直、善良,反被人看成是疯子。他深感对这样一个“世界”无能为力,这种自相矛盾的推理逻辑,犹如一种具有神一般的神秘力量统治着约塞连的生活,使他对世界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产生了幻灭感与恐惧感。在他看来,人类世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荒诞而不可理喻,滴水不漏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它布下了天罗地网,使人哭告无门、走投无路,它是抽象的任意捉弄人、摧残人的异己力量的象征。约塞连是清醒的,他是一个向第二十二条军规“企图打开缺口的人”,对军规的惶惑和抗争成了这一形象的精神支点,约塞连身上绝无传统英雄所具备的崇高壮烈的行为和出类拔萃的品格,其非同一般之处仅在于面对疯狂世界不放弃自由选择。他是一个典型的“反英雄”形象。
主题思想星族
对传统道德的背弃,成为美国式“黑幽默”。战争是人类最大的悲剧,战争带给人类的灾难比任何一种自然灾害都更为深重。二战后的荒诞派战争文学作品中,战争的意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荒谬、虚妄和迷惘。
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最为深刻地揭示了现代战争的荒诞性以及对传统道德的背弃:首先,战争不再具有任何正当的目的,有的只是邪恶的私欲。善于投机的伙食管理员操纵辛迪加公司,一面同美国军队签合同轰炸德军的桥梁,一面又跟德军签合同,用高射炮攻击美国飞机,保卫桥梁。其次,身处战争中的人被荒诞的战争逻辑所操控,甚至丧失了最基本的生存确定性。军医丹尼卡为了冒领飞行津贴,挂名于麦克沃思的飞机上,麦克沃思自杀毁机,丹尼卡的名字也被从部队的花名册中勾去。虽然他仍生活在军营中,但“证明他阵亡的材料却像虫卵一样迅速繁殖,而且无可争辩地相互证实”。
约塞连是一名空军上尉,飞行中队主投弹手,但是他非常痛恨战争。在作战过程中,他想着的不是如何要圆满完成上级交给他的任务,而是费尽心思使自己活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因此他的信条便是“或是永久生存,或是在求得永生中死去”。例如:他为了从危险的轰炸区逃命竟然不惜拔掉手机的线好有一个借口返航;为了不执行危险的飞行任务,他半夜偷
偷地把轰炸路线图给移动了;到最后约塞连不想再继续执行永无休止的飞行任务,他就跟上级对抗,以实际行动来反抗。
约塞连是一个无神论者,这点可以从他与沙伊斯科普夫太太的讨论中得知。沙伊斯科普夫太太对约塞连说:“‘我’可能和你一样是个无神论者,但即便如此,‘我’也感到‘我们’都有许多事情需要感谢上帝,而且‘我们’表现这一点也不应该感到羞耻。”这说明在此之前约塞连已经向她表明过他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在别人眼里,上帝是万能的,是神圣无比的,是让人崇敬的,上帝的工作是神秘的,他知道人类的所有活动并且愿意倾听他们的心声并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是约塞连并不这么认为,他甚至极力地贬低上帝,他说:“他(上帝)根本没在工作。他在玩。要不就是他把‘我们’全忘了。那就是你们这些人所说的上帝——一个土佬儿,一个笨手笨脚、自命不凡、粗野愚昧的乡巴佬。天啊,你对一个把像黏痰和龋齿这样的现象,都包括在他神圣的造物体系之中的上帝,能有多少尊敬呢?当他剥夺了老年人的大小便自控能力时,他那扭曲、邪恶、肮脏的大脑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到底为什么要创造出疼痛来?”在这里,约塞连不仅是上帝质疑这么简单了,他在谴责、批判上帝。他认为既然上帝是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那么他就应该只创造美好的东西,而不应该把丑陋的东西也创造出来。
《第二十二条军规》中人物的精神信仰状况的存在,不是偶然的,它跟当时美国国内的状况和世界局势的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一战以后美国人对人的存在表示怀疑,他们感到自己的存在受到莫大的威胁,命运的稳定性已经不再存在。宗教信仰不再吸引他们,基督教教义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乏味,他们转而相信超自然主义、魔术、天相学和禅宗等东方宗教,并以此表示与所谓理性的西方意识决裂。人们看见的是现代化的、以消费为中心的文化生活,以前勤俭创业,以经济成就为生活目标的价值取向已被休闲生活、玩乐、个人魅力的需求所代替。这时最受人崇拜的不是科学家、商人或政治家,而是一些职业运动员、娱乐圈的“星族”,“消费的偶像”取代了“生产的偶像”。丧失传统方向的人们对自由、对个人享乐主义的追求必然导致他们对传统道德的背弃。
大名鼎鼎的“第二十二条军规”理论——根据第二十二条军规,只有疯子才能获准免于飞行,但必须由本人提出申请,但你一旦提出申请,恰好证明了你是一个正常人,还是在劫难逃。第二十二条军规还规定,飞行员飞满25架次就能回国,但它又说,你必须绝对服从命令,要不就不能回国。因此上级可以不断给飞行员增加飞行次数,而你不得违抗。如此反复,永无休止。
那时听着,只当是一种思维陷阱和逻辑游戏,聊以消遣,所以当我真的面对厚厚一本《第二十二条军规》时,心里还很不情愿,纳闷这么厚一本书不过是表达这么一个简单的悖论,多半冗长无趣。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自以为是。
“飞行”“不断增加飞行任务”“战争”……这些词的意义指向固然准确,却也充分暴露了语言的虚弱无力,如果我没有经历过,我就无法想象这些冰冷的词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才需要这一部厚达五百多页的书,一页一页在眼前构建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说它熟悉,是因为那些我们对于战争的漫不经心和自以为是,说它陌生,则是因为我们始料不及的冰冷和残酷,我们才能清楚意识到——“飞行任务”到底意味着什么?原来它意味一次一次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失望,直到最后永恒的绝望;意味着血雨腥风里的穿梭,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相继阵亡却无能为力,意味着每一个深夜被噩梦惊醒,歇斯底里的尖叫,依然冲不破军营上空浓重的黑暗;意味着人性和良知在强权逻辑面前的粉身碎骨,正义和坚守被打压被扭曲直到消失殆尽,一个永远永远不会终止的死亡怪圈。
第二十二条军规已经不仅仅是一条军规,它无时无刻,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更像一条拖着黑尾巴的魔鬼,总在矛盾最紧张的时候出现,只需要长官轻描淡写说一句:“根据第二十二
条军规……”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平息了士兵们的反抗,它诡笑着让士兵证明自己是疯子了,迫使士兵继续执行飞行任务,不择手段只为实现更多的军功,士兵的生命不过是升官发财的工具……它可以随时增加内容,随时修改条列,丧失了军规的严肃性,却又添了一层狰狞,它的存在是如此荒诞可笑,却让人无可奈何,甚至让人害怕恐惧。说到这里,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象征已经浮出水面,正如作者自己说过的那样,“在《第二十二条军规》里,我也并不对战争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官僚权力结构中的个人关系。”第二十二条军规,代表着专制和残暴,代表人性的丑恶和愚昧,官僚政治的荒诞和对人的迫害,它压榨人的所有价值直到一滴不剩,盘剥人的尊严,扭曲人的心智,某种程度上,它比战争更为可怕,如果说士兵还会为了保家卫国的信念而奔赴战场,但第二十二条军规的存在只会让人对国家彻底绝望,战争也就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意义。
另一方面第二十二条军规所代表的官僚政治也采取政治教化对人洗脑,从而获得最大化的利益,如书中提到当约塞连的战友几乎全部阵亡时,又调来了一年轻的战士,他们单纯天真,面对五十次的惊人飞行任务丝毫不惧,还一心一意想为国捐躯报效人民,此处的约赛连有一段内心独白“他们年轻,生机勃勃,这不是他们的过错……它应当对他们有耐心,等到他们中有一两个阵亡,其余人受伤时,他们就会成熟起来。他发誓要更加忍让,更加仁慈。”其
实蒙昧的人是最可怕的,只有鲜血的冲刷才能迫使他们睁开眼睛,然而这些无辜的生命枉死异乡,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却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以主角约赛连为代表的一小人,则是这个黑暗世界中闪烁着的零星光芒。约赛连很清楚这是一场多么荒谬的战争,也确信自己的生命属于自己,面对四处泛滥的所谓爱国主义,他选择勇于面对自己的心,毫不掩饰对生命的珍惜和爱护,“约赛连也是领队轰炸员,但被降了职,原因是他毫不在乎自己是否命中目标。他早就拿定了主意,或是永久生存,或是在求得永生中死去。他每次上天执行飞行任务,唯一的使命便是活着返回来。”有人说他是贪生怕死,但请注意这句话“或是永久生存,或是在求得永生中死去。”约赛连的要求其实很简单,要么活下去,要么怀着对生命的向往死去,他唾弃第二十二条军规营造的自欺欺人的价值观,而选择忠于自己的意愿——即活下去的意愿。所以重要的不是活不活,而是心还在不在。哪怕他战死沙场,但他的心至少还向往生存,从这个意义上讲,约赛连是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