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
作者:暂无
来源:《检察风云》 2020年第19期
书名:《烧纸》
作者:李沧东[韩]
译者:金冉
出版:武汉大学出版社
文/谷立立
如果用“燃烧”来形容李沧东其人其作,想来也是恰当的。曾经,他拍了影片《燃烧》,以表达他内心的愤慨。换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对李沧东并不“公平”。文艺青年都知道他是当下韩国电影界的代表人物,却很少人知道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早在20世纪80年代,20岁出头的李沧东就拿起笔来持续创作,凭借小说《战利品》的成功,确立了他在韩国文坛的地位。彼时,年轻的他不会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间,
自己会成功跨界,以导演的身份开启另一段人生,为韩国电影开启新篇章。但不管他承不承认,正是早年的写作经历,为他奠定了成为“作家导演”的坚实基础。
一
《烧纸》正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集子里收录故事11篇,无一例外都是力透纸背的现实杰作。然而,阅读《烧纸》令人并不愉悦。就像李沧东的电影一样,小说并不提供应有的幸福,这里没有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成功人士,更无所谓快乐顺遂的人生。相反,这是一个被阴霾重重包围的、极端现实的韩国,有太多压抑揪心的时刻和太多无法释怀的往事——年轻的夫妇因为失去儿子而伤心欲绝,残疾的儿子因为被父亲抛弃而耿耿于怀,平生第一次来到城里的老男人被困在高楼大厦中无法入眠,到别墅替人守夜的小职员一眼看穿了贫富的落差……
求爷爷告奶奶 显然,这才是打开李沧东小说的正确方式。他很清楚,没有人能够改变现实,更没有人可以左右命运的走向。身为坚定的现实主义者,他既不愿改变创作方向,又不能轻易地向市场低头。我们实在不必逐一列举书中每个故事的标题,仅“火与灰”“祭奠”“烧纸”“脐带”“空房子”,就可以大致了解他写作的真意。
是的,现实。《烧纸》开篇第一句话,就明确无误地提醒我们,注意李沧东对现实的遵从。这是集子里的第一个故事《为了大家的安全》。在孙女求爷爷告奶奶、差点牺牲相,才买到回家的车票后,来自乡下的奶奶隔着车窗,提醒孙女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这里,“按时吃饭”四个字道破了李沧
东创作的主题(家庭),也把我们结结实实地拉回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只是,没有人会在意老太婆的嘱托,因为她邋遢的外表、粗俗的言语,从一开始就让人心生不安。很快,车厢就成了她的舞台:她从包中拿出酒瓶,一边喝酒一边耍酒疯,告诉周围人她的生活多么不幸。儿子意外身亡,孙女独自待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首尔,与其他四名女工同住在一间巴掌大的出租屋里,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大约应该是最具李沧东特的现实主义写作了。长期以来,现实主义写作总是围绕着“吃人不吐骨头”的底层社会大做文章。但李沧东无意跟随。我们看《烧纸》,看到的永远是契诃夫式的小人物速写、欧·亨利的最后一分钟转折,以及由此而来的分离与对峙、痛苦或煎熬。比如《舞》。尚哲和妻子去海边度假。为了节省开支,两人放弃了舒适的民宿和多余的花销,把本该愉快的假期弄得苦不堪言。其后的故事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两人回到家中发现来了小偷。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家里没有任何损失,真正应该大哭一场的,反倒是走错了门的笨贼。此时,面对乱作一团的室内,倔强的妻子独自跳舞,“就像盛大舞中断掉绳子的人偶,跳着盲目而荒诞的舞蹈”。同样,在《一头有心事的骡子》里,不仅骡子心事重重,就连骡子的主人大杞也是心事重重的。他是市卫生办下属的一个临时工,没有固定的居所,更谈不上融入这座城市。哪怕每天牵着骡子走在大街上,他仍然是一名外来者,唯一能做的是,“等这座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城市恣意欢乐产生出遍地垃圾之后,给它收拾干净”。
这样的命运是不幸的。但无论如何请控制好发达的泪腺,管理好易哭的表情。因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李沧东对真实的热情。哪怕读者的眼泪早已逆流成河,他也不会轻易放下他标志性的现实写作。他的手
中仿佛握有一把锋利的柳叶刀,20世纪80年代的韩国社会有多少伤疤(战争的隐忧、未来的无着)、多少症结(贫富悬殊、社会动荡),他就把刀尖伸到了哪里。不过,不要忘记他还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导演。于是,打开《烧纸》的过程,就像在久违的电影院里观看一部电影长片。11个故事好比11个单元,语言、影像相互渗透、互为补充,从不同角度解读他眼中的这个韩国。
二
如果以为《烧纸》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是艺术家特有的夸张,则不免是对李沧东最大的误读。对于艺术创作,他的态度很明确,即是最大限度地追求真实,而不在乎这种真实是否能够为读者带来一点愉悦。比如他的“燃烧美学”。李沧东最为人称道的电影是《燃烧》,但早在他提起笔来写作小说的最初阶段,“燃烧”的基因就已经扎下了根。如果命运可以是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么《烧纸》就是一幅“燃尽人世的地图”。李沧东对滤镜并不陌生。但他无意借助诸如此类的玩意儿去美化底层人生。在他看来,如果现实不能得到百分之百地展现,那就不必枉费心力写成小说。
因此,李沧东既不刻意压抑,也不试着掩饰,而是任由所有愤怒,如同山火一样熊熊燃烧。在同名的短篇《烧纸》中,他如此描述一堆燃烧到极点的火苗,“火苗很快烧起来。纸从边缘开始发黑,然后燃烧。印在白纸上的黑字被火焰吞噬着,挣扎着发出悲鸣,最后还是消失了”。这里的“燃烧”并不仅仅代表毁灭、绝望,或者悲凉。相反,“燃烧”是猛烈的、炽热的,带着一股天生的、还没有被底层社会彻底消
磨殆尽的勇气。相比一味地鞭挞现实的丑陋,李沧东更愿意为所有被遗忘在过去废墟上的边缘人,带去一丝重生的希望。毕竟,鞭挞只是手段,重建才是目的。只有燃尽了过去种种不堪,将所有的不公、分离、痛苦,所有的争吵、冷漠、对峙,统统抽空,遍体鳞伤的边缘人才能浴火重生,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这恰恰正是作家(也是导演)李沧东的终极追求。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
新书速递
书名:《无用的文学:卡夫卡与中国》
作者:夏可君
出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如果要举出一位当代最能和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相提并论的艺术家,卡夫卡是第一人。” 为什么?卡夫卡说:“从根本上我就是中国人,并且正在回家。” 为什么卡夫卡要把他的生命枝嫁接到中国文化的生命树上?该书作者夏可君以十个独特的阅读法则,深入卡夫卡的文本,在“无用”的重新思考中,以卡夫卡、本雅明所隐含着的新助力,“以中国为方法”“以中国为道路”的新原理,让西方人通过中国来认识自身,让进入现代性的中国人去反思自身。书中关于卡夫卡与中国文化尤其是老庄哲学的关系之研究,根
本上是为了从中国道家思想的路径解析卡夫卡文学创作中的中国意象,以回应现代性的危机,回应现代人之精神困局。夏可君将“无用”的概念带到世界哲学论坛,开启了比较哲学与比较文学的一个新方向。 (文/晓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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