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来着”
“来着”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颇具特的虚词，它的来源、用法、意义都有很多学者进行研究，争论不止一端。本文只讨论“来着”的词类归属。
“来着”词类归属研究现状
关于其归属，学界大概有四种看法：
一、时制助词（时的标记）。张斌在《新编现代汉语》中指出，“来着”是表示不久前刚发生的事，多用于口语，接近于英语的现在完成体，如例（1）、（2）。杨希英、王国栓认为“来着”是一个表示时制范畴的虚词，它表示事情是过去发生的，而不管是近过去还是远过去，也不管事情在过去是什么状态，如例（3）、（4）、（5）、（6）。
（1）刚才他说什么来着？我是狼
（2）这些天你都忙些什么来着？
（3）这里贾母忽然想起，和贾政笑道：“娘娘心里却甚实惦记着宝玉，前儿还特特的问他来着呢。”（《红楼梦》第八十四回）
（4）宝玉……便道：“我倒见了好些册子来着。”（《红楼梦》第一一六回）
（5）夜唠个黑家（昨晚）9点我看电视来着。（杨、王文）（6）夜唠个黑家8点到9点我看电视来着。（杨、王文）
例（5）表示时点进行，例（6）表示时段进行，由此可见，“来着”不仅可以表示过去完成，而且还可以表示过去进行，还可以表示过去进行的持续。
二、时体助词（体的标记）。这种看法的代表人物是王力，他认为“来着”表示“近过去貌”。龚千炎认为“来着”是“近经历时态”。陈前瑞认为“来着”的主要功能是“表示完成体”，如例（7）。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工作的何宝璋在1998年发表文章说“来着”表示“近过去完成/非完成”（Perfect Imperfective of Recent Past）。
（7）唉，你们猜，我家老头子在枕头边跟我说什么来着？他说崽女们的应给我们启发，今后工作上的事过得去就行。还说……
三、语气（助）词。熊仲儒认为“来着”是语气词，本身没有时间意义，只是在语义上选择“近过去”或相似特征的补足语，如例（8）。而宋文辉却认为“来着”是表示对事实存在的确证性肯定语气，同时他也认为，“来着”的“近过去”意义是其词汇意义，这是其一般会话隐含的语义化的结果，也就是说是“来着”语法
化的结果，如例（9）。朱德熙则把“来着”看作是表时态的语气词。吕朋林认为“来着”表示回忆语气，如例（10）、（11）。干红梅认为“来着”实为语气词。学者王旭东通过比较“来着”与其它动态助词及语气词语法功能的异同，认为“来着”应该归入语气词。
（8）当日你父亲是怎么教训你来着？（《红楼梦》第三十三回）
（9）看你满头大汗，你干什么来着？
（10）一九三八年，我在这一带打游击来着。（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还历历在目）
（11）大妈：“臭沟几儿个跟他说话来着？”（你记得有这事吗）（《龙须沟》）
例（10）中的“来着”有“凭着自己的记忆向对方解释”的作用，（11）有“凭着自己的记忆质问对方”的作用。
四、将“来着”分为“来着1”和“来着2”。“来着1”表示过去时的时间助词，“来着2”是语气词。持有这种观点的代表人物有宋玉柱和张谊生。另外，赵元任在《汉语口语语法》中认为“来着”这个助词一般用于最近过去的事情，但又不仅限于此，如“诸葛亮是哪儿人来着？”赵元任虽未直接指出“来着”有两种用法，但无疑他是同意的。所以，可以算作是持相同观点的。
“来着”词类归属探析
笔者认为，“来着”应有“来着1”和“来着2”两个语法意义。
一、“来着1”是一个表示时制范畴的虚词，“来着1”的基本作用是表示过去时，尤其是“近时的过去” 。这里所谓的“近”，并不单单是指客观时间上的近时，实际上，这个“近”
完全是凭说话人的心理而定的，即使客观时间上的很远的事情也可以说“来着”，只要说话人觉得近就可以了。
（12）大概那天电视新闻表扬我拉老单来着。（王朔《我是狼》）
（13）有一个时期，我也三句话不离文学来着，逮住一个什么人就跟人家大谈文学，全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梁晓声《钳工王》）
（14）前年在庐山开会时，遇到老林两口子，还问你来着。（魏崇《十月》）
（15）他何苦来着！（张抗抗《白》）
（16）我不该忘记，父亲怎样待我们来着！（朱自清《儿女》）（17）不着你们，自个玩来着？（王朔《动物凶猛》）
例（5）、（6）、（12）、（13）是表示客观上的近时，句中出现了“昨晚”、“那天”、“有一个时期”等时间副词和表近时的短语；例（14）是表示说话人主观上的近时，说话人自己觉得事件过去不久，离自己很近，也有时间副词“前年”，这两类中的“来着”表近时的能力较弱，在句子通顺和不影响语义的情况下，这些句子中的“来着”甚至可以省略，仍然不影响对句子的正确理解。例（4）、（15）、（16）、（17）句中没有出现时间词语或短语，但其表近时的语义隐含于深层或出现于上下文，这类“来着”不能省略。朱德熙、熊仲儒、宋文辉等学者认为“来着”为语气词，认为（15）（16）、（17）这类“来着”
可以省略，但事实证明这些句子中的“来着”根本不能省略，省略后的句子语义表达不完整，语句也不通顺。“来着1”的用法用于陈述句最多，如例（3）、（18）。而宋文辉先生在《也论“来着”的表达功能――与熊仲儒同志商榷》中表示：陈述句是最中性的句式，其中语义表达的制约因素最少，往往可以得到成分的基本意义；而在疑问句这种有标记句式中成分的意义可能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而变化。根据赵志清对“来着”在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的分布显示，在含有“来着”一词的610条句子中，陈述句有266条，所占比例为43.6?，疑问句326条，占53.4?，感叹句5条，占0.082?。
（18）瞧，那些茶杯还规规矩矩摆在会议室的桌上，肯定是劳模用来着。（《当代报刊精选》）
二、“来着2”是一个语气词。
（一）“来着2”用于陈述句
用于陈述句，有根据说话人的记忆向对方寻求解释的作用。
（19）我要马上进去点几个名菜！都有什么来着？对了，“安东鸡”、“松鼠鱼”……（刘心武《钟鼓楼》）
例（10）只是追忆往事说给同游者听，时间已经不很近了。（19）是说话者在回忆菜名，与过去时没有关系，其追忆语气更加明显。
（二）“来着2”用于问句
1、说话人确有不知而向对方寻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