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乡愁
人间最美四月天,满目一片桃红柳绿梨花雨,莺啼燕舞彩蝶飞;春深雨过百花争妍,晴日催花蝶乱蜂喧的春景图!这岁岁激人情怀的春天,尽然年年花相似,却也岁岁情不同。
置身春日,徐徐忖来,闲居江南已是十余年了。别离家乡后,尽然年岁已长,但思乡依然情切,时常在纷繁的思绪里,总会泛起涟漪的波波乡愁情怀。那旧街、老宅,那亲人、故旧的影像,时不时搅得我心旌摇曳。每当此时,我端起一杯荡悠着乡愁情怀的酒,对影入喉,双眼虽已迷离,却也醉在心头,晃荡起往事悠悠。点点滴滴都是那陈酿般的甘柔,而无法淡忘;那熟悉而铭心的醇香,在念家的日子里,更是挟着惆怅,流淌成河。当此春日里细雨濛濛时节,这绵绵雨丝竟也穿窗入户,硬是像湿漉漉地、沾濡了我一身总在悠荡着的那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浓浓乡愁。
乡愁是什么呢?有说乡愁是一碗水,那水中,氤氲着的是家乡稻谷的袅袅清香;有说乡愁是一碗酒,那酒里晃荡的是浓浓的醇和亲情;有说乡愁就是一棵老树,那蔓爬的根系,始终滋养着有如满树绿叶的一个个游子那剪不断的根脉;还有说乡愁是一弯新月,它总是勾起孩子们对爹娘的无限情思......。
是的,乡愁就是人们生活中百迴千转的一种感念习惯,乡愁就是华夏子孙牵肠萦怀的一念悠悠情结,乡愁就是我们于家国情怀中,长期积淀的一脉民族文化的深厚记忆和传承。
看山思水流,触景生乡愁。每日里迎着晨曦,望着夕阳,这绵绵的乡愁似乎就在漫步中忽近忽远,牵引着纷逸的思绪,扯动着在岁月流逝中仍在碰撞着的情怀。曾经的故乡影像,就如同那村屋屋顶上的袅袅炊烟一样,浮出了心底,飘忽于脑际,闪离于眸间......。
千年滚滚东流不息的长江中游岸边,一座一直冠以“鱼米之乡”的水乡县城,是生养我的家乡。黛瓦青砖嵌木柱的天井屋,青石板铺地成路却已然辙痕如槽的街巷弄,横跨在流淌着清澈溪流的砖石桥,即是我童年时悠远的记忆。
每天天刚蒙蒙亮,一辆辆木制的单轮狗式手推车,就“嘎吱、’嘎吱”作响地碾轧过石板街;街巷两边卸铺板、开屋门的阵阵“哐当、哐当”声响,好一时此伏彼起;接踵而至倾沸于街头巷尾的铺号吆喝声、家人出门或小孩上学那爹娘亲切嘱咐声,就如跳跃在五线谱上的交响乐,单调中不失热闹,嘈杂间不失亲切,沉闷里不失生机。这些生活记忆在时光的长河里,尽然走得匆匆,逸去忽忽,然此抹抹离绪,缕缕情丝,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人世间,生活里,谁个不曾知晓惯以五味杂陈形容人生?就因为懂得人生五味,故使得每个人的心中一直固守着一片不能忘怀的一抹乡愁。
青年时,我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校园,报名下乡成了知青。在乡村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是我至今的满满地牵念,就如簇簇带雨的梨花,飘零着片片怅惘,零落着缕缕忧思。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这样的心境,掺杂于日后渐生渐浓的乡愁情怀,竟然在岁岁年年的梦境里,总也能孵化出那乡愁的春天。
乡愁席慕容凭风弄笛,吹穷寂寞泪凝眸。难忘那每日里晨起时,生产队长即于村中墩坮高处,放喉喊响村民出工的高吭“号子”;难忘那初进村时,乡亲们手把手地教农活、不计工分地在田垄间划给我们的“节子”上,帮我们兜尾赶工的情义;难忘那在工分分值奇低而不抵支、年终结算倒亏账的尴尬时,队里却为我们抹去亏账分给粮草时的感动;难忘那收工回屋正值疲惫时,总有大妈、大嫂端着家制的酱菜,拎着自留地里的青菜,送到我们知青屋灶玖上的那份温暖。难忘那晒黑后的脸庞,结满茧的手掌,逐渐娴熟的农活,日渐不舍的乡亲......。一件件生活中的关心照料,一桩桩搭帮支撑,成就了一缕缕温暖且温润的乡愁,经年不逝,更是编集了我一生心中的千千结。
几十年过去了,那见日里弥漫在晨雾里的村落,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一头老牛缓缓拉着的木轮牛车,,披着雾露,滞滞地碾轧过满地泥泞的村道,晨雾中不时也传来声声唱露晨曦的雄鸡报晓曲,一幅清雾缭绕,幽谧宁静的晨间乡村风情图,总也令人心念神往。每当夜幕降临,当我收拾完一天的疲惫,信步走到村子里的空场上时,近旁屋子里有透出来昏黄的灯光,空气里竟也嗅出那淡淡的菜香和着醇郁的酒香;脚步声、说笑声、喊噪声、小儿啼哭声,还有阵阵的犬吠声,在星星闪烁的夜空里,犹如在演奏一幕生机勃勃的田园生活交响曲。
伴随着年岁的增长,丝丝白发也日渐增多,回想曾经历经的峥嵘岁月,思念曾经走过的街巷阡陌,也时常萌生出温一壶乡愁,将往事喝个够的悠柔;也时常思念那湖塘里鱼悠,虾悠悠,留一荷,蜻蜓立上头的和美风情。一个“愁”怎能写得够......?
一幅幅风情万种的素描图,一声声悠扬婉转的乡音曲,一段不寻常的,此生也不会再有的人生路,一淳朴善良可敬的乡亲,将一片广袤的乡园沃土,萦梦铭心地烙印在了我的心底里,生成了此生再也不会消逝的永远记忆。
亘古皎月照广寒,醉卧烟尘望玉盘。二十年前,在长江抗洪抢险前线的月夜里,我又遇上了
我曾念念未忘的乡亲们,他们正处长江沿岸的沙州围垸里,在一轮轮洪魔的侵袭下,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都没有在猖獗的洪水面前后退半步。但是为了响应党中央保卫武汉等大中城市的号令,乡亲们毅然扶老携幼,车载担挑地弃家业、抛故园,实施了一场舍小家、顾大家,既悲壮又荡气回肠的分洪区十万众大转移的世纪壮举,为当年那场抗洪抢险取得最终决定性胜利,作出了巨大牺牲!这就是我的乡亲,他们这样家国情怀的千古绝唱,这样血浓于水的血乡愁,一直放肆地成长在我心里,并已融入我们伟大民族复兴的那一江春水,千古流芳!
借月填杯,饮尽乡愁思满腹。家乡的风铃声声唱,传递着乡情的强腔呼唤;弯月的光华透心亮,念念难忘爹娘养育情。孔繁森于西臧高原面朝家乡方向,在月夜里那怆然动情一跪;余光中泪眼婆娑地诗念乡愁,把时空距离牵一线,搅得两岸人无不潸然泪下......。这就是乡愁那神奇的力量,它不仅见证了人们记忆中的沧桑岁月,更凝聚了人们心底里一生不了的衷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莫非,这一弯皓华的残月,竟也有难言之隐?莫非,这烟笼雾绕的残月,也陷入了深沉的思念?月缺月圆虽乃自然之力,但人世间又有谁不曾钟情
那玉盘似的一轮满月呢?当月缺时,这乡愁却也似是一弯勾月,勾月的一头钩连着异乡游子的思念,勾月的那一头却是钩连着故乡的魂灵。这两头的钩连,于是也就有了千百年来芸芸众生对圆月的期盼和祈祷。
又是一年姹紫嫣红四月天,如袅袅炊烟升腾的缕缕乡愁,把个春日缭绕的烟雨迷离。那不久即将往复接踵而至的端午龙舟、中秋思月、重阳登高、除夕团圆......,这样绵延不断的五千年古老文化,如同慈母手中的那根丝线,把个缝缝补补的岁月,缀满得花好月圆;这样的乡愁,将亘古地唱响我们悠久的中华文化传承。
席慕容在《乡愁》一诗中曾这样唱诵:“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当此清辉夜空,皓月透暗穿朱户,黯尽孤眠滋味,眉间心上,思念刻骨。我把晓风凉月浸润在绵绵的思念和柔柔的祝福里,尽然今夜或不眠不休,也捱着江上舟摇,楼上帘招,喃喃念叨,只须一轮明月,只须一声呼唤,此生已难忘早就流在血液里的汨汨乡愁。
月夜清辉漫窗台,思绪涟涟徘梦外,心寄玉盘桂子酿,不尽惆怅乡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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