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曹禺和曹禺笔下的女性
曹禺是我国近代杰出的剧作家,在我国的话剧创作史中,占据了不可回避的地位。我国话剧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中国的话剧走向成熟,是以曹禺的《雷雨》为标志几部作品的。他的几部作品标志着中国话剧创作,步入了五四之后,又一个全新的创作境界。也有学者认为,纵观中国的话剧创作历史,曹禺的《雷雨》是中国第一部真正的悲剧剧本。曹禺的作品之中以成功塑造多姿多彩的女性形象而受人称赞,成为研究曹禺作品关注的重心所在。在曹禺的几部作品之中,塑造了为数不多但印象深刻的女性角。从繁漪到花金子,再从陈白露到愫方,他们在同一个作者的笔下,展示了性格鲜明的不同性格。这些女性形象的成功刻画,源于曹禺生活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源于他生活之中的女性,另一方面是受他生活的社会环境的影响。研究这些笔下形象丰满而生动的“女人”,很有必要首先了解对这些女人形象塑造起着重要影响的背后环境。
曹禺1910年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封建官僚家庭。在他出生后的三天,他的母亲就因病去世,在他
成长的岁月当中,是她的继母薛泳南女士,给他树立了女性特有的“母亲形象”。曹禺曾经这样说道“我从小失去了母亲,我的心灵上是十分孤单和寂寞的”,正是这种孤单和寂寞,使得曹禺在勾勒女性形象的时候,无法遏制的附加了一层天然的特殊调,于是在他笔下的女性形象犹如青春的赞美诗,洋溢着浪漫主义的调。这些女性都有着爱和恨交加的理想化人性,有人为了爱而生,也同样为了爱而死去。在这种理想的感性力量之下,所描写的人物行动完美的反映了人物所具有的激情和欲望,也因此而使这样的人物显得突兀逼人。我们很少看见曹禺描写她们内心的矛盾冲突,比方角在进退维谷时的大段内心独白,也许这有助于帮助角向深度开掘;再如角在行动前的矛盾心理等等。然而她们总是那样的义无返顾,凭着某种冲动与直觉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决定自己的命运前程。他的继母或许正是此种意境的源角塑造者。在有关的资料记载中,我们还能看到这样一个出身于封建没落贵族家庭的女子,身上有着传统女子道德的深刻痕迹,却也萌发着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女性的特有的另类个性。我们不难发现,在曹禺的作品之中,那些丰富形象的女人,总是带着这样两种特各异甚至矛盾的泽,在各自的戏剧人生里,走完自己的人生路程;此外,社会大的背景也是曹禺笔下女性血液流淌之中不能忽略的气息。五四之后的社会,处于颠覆传统寻求人性解放的激荡变革之中。曹禺坦言他的创作思想是受到郭沫若《女神》等当时,较为左翼的
创作思想影响,那时候,女性作为一个特殊的符号,成了那个时代最适合在风雨之中的呐喊改革者,因此,在曹禺偏狭的男性视角关照下的女性形象,“应中国现代男性自恋、自救的心理需求而诞生于文本中,却未曾负载多少女性真实的人生经验,未曾获得女性作为人的主体性地位,不过是男性启蒙、革命过程中自我拯救的道具,是作家男性中心意识阴影下一没有生命力的傀儡人物。”
曹禺对女性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依恋之情,他对女性心理、情感的把握非常细腻,非常准确,女性之于他,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崇拜的对象。《雷雨》中的蘩漪,《日出》中的陈白露,《原野》中的花金子,还有《北京人》中的愫方、瑞珏等,一个个都是有着“火炽的热情,一颗强悍的心”的活泼泼的生命。尽管对于曹禺笔下那些女性的争论还并没有消除意见的纷争,但是,有一点却已经达成了共识——曹禺的几部作品《雷雨》、《日出》、《原野》和《北京人》,代表了中国话剧创作真正走向了成熟,其成功塑造的几个女性形象,在中国的文学史上,占有不可颠覆的意义,至少,目前还没有人能够超越这种塑造,去完成更为“完美的”女性形象塑造。下文,我们将对曹禺作品中几个有代表性的女人进行简要的描述。
二、《雷雨》中的典型女性——蘩漪
《雷雨》创作于1933年,正正的构思却远不止于一年时间。彼时的曹禺,仅仅只有23岁,就读于清华园。然而身处于社会的动荡不安,心灵深受西方文学思想的影响,两种激烈的思想力量,激烈的支配着年少的心,构思一幕既反映内心有反应那个时代的作品,因此,《雷雨》就在作者几近痴狂的创作之中诞生了。曹禺自己解释,在《雷雨》的创作过程中,“从取名字开始,曹禺就把花一般的赞美之词献给蘩漪,他说之所以取蘩漪这个名字,就是为了体现她坚强、刚毅而又复杂的性格,就是为了体现她深邃而美好的心灵”。这种复杂的性格是一个特殊环境之下女人所特有的一种半疯狂状态,我们可以理解那种极度压抑之下的女人,一直坚守着母亲不是母亲,情人不是情人的道德原罪阵地不肯退缩,一直坚持用这种几近病态的心理坚守着一个女人对于爱情的执着。可以说,《雷雨》的蘩漪完全是一个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合成的女人。对四凤,她采用背后下手的手段,煽风点火唆使鲁妈领走四凤;对周萍,她恐吓、威逼、盯梢、恳求,其手段的毒辣和恶劣,几乎到了不顾廉耻的地步;对周冲,可以说完全丧失了母性,为了拆散周萍和四凤之间的关系,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作离间工具;发展到最后甚至歇斯底里地公开叫嚷自己的行为,以作最后的挽救,这些行为都表现出蘩漪性格的极端冲动和处事的极其自私,用曹禺的话来说蘩漪就是“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的化身;然而,曹禺承认,繁漪这个角不是他要表达完全的角,我们读到的繁漪,
并不是曹禺心目中创作的女人。这并不是一个酣畅伶俐的勾画和描写,作者为此,再解释《雷雨》创作时,不由自主的添加了对繁漪的“可爱”描述。他说她“流着血不是恨便是爱,不是爱便是恨;一切都是走向极端”,这是一种真性情的可爱,是一个女人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而展现出来的自私甚至无情。正如一个母亲为了得到自己的孩子可以杀死一个想夺走自己孩子的人一样,繁漪正是这样一个爱情阵地坚守者,她万分害怕自己赖以为生的感情——周萍,被四凤夺去,因此,她不得不像幽灵一样活在周公馆,活在鲁家的窗外。她内心激烈的恐惧成了她看这个世界点燃的一把火,这种恐惧让她由爱生恨,愿意用自己点燃这个世界,宁愿与自己的爱一起断送在这个“失乐园”里,也不愿意苟且的活在一个不能和爱在一起的“伊甸园”中。我们看到繁漪有多疯,那么刚好证明她纯真的另一面天使形象有多么的洁白。我们不能指责一个母亲保护孩子而丧尽天良,同样我们也不能指着繁漪为了坚守自己的爱情有多疯狂。繁漪阐释了一个女人在爱自己丈夫时,可以忘了自己的伟大女性天使形象,而这一形象,由于《雷雨》剧本的限制,作者并没有完美而丰满的表达出来,于是,我们看的这个繁漪的侧面,像魔鬼一样——自私、毒辣甚至不知廉耻。如果我们能够在讨论这一人物的时候,换一个侧面,是不是也能够清晰的看到这是多么纯真的一张面孔?
三、《原野》中的典型形象——花金子
曹禺的创作,深受西方古典文学创作的影响。西方古希腊文学创作宣扬一种“命运悲剧”彩。在原野的创作之中,极富特的宣扬了一种命运使然的悲剧。这个话剧从一开始就铺垫了命运使然的前提,那是一个复仇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之中,似乎命运在作弄一个具有强烈复仇观念的人,但是细细品味这部剧作,我们不难发现在这样的命运之中,似乎有一个女神在操纵着这样的命运何去何从。这个女神恰恰就是剧中所有人物的命运主宰者——花金子。在巨作之中,曹禺简单的刻画着这个主宰命运的女人形象——“女人长得很妖冶,……一对明亮亮的黑眼睛里面蓄满魅惑和强悍,……走起路来,顾盼自得,自来一种风流……她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哑,然而十分入耳,诱惑”。她就像原野里的一朵“野”花,带着原野里特有的大地的辽阔苍茫感染了花金子原始蛮性的生命力,和大胆泼辣、纯真厚实的性格。相比之下,似乎是这个剧作中的主角的仇虎,却从一开始就陷入到了命运的安排之中,不能翻身。在他的生命中,伴随着痛苦开始,因此,文章一开头就表明了这个男人,在命运安排之下不得不带着强烈的复仇火焰越狱报仇。命运是如此的苛刻,当他来到本应是复仇的屠杀场时,面对的是焦家羸弱的一面。焦家孤儿寡母使得复仇显得没有了目标,这种愤恨却又因为命运的主宰而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这时候的花金子就走出了后台,面向了观众。金子比繁漪更“疯狂”,在她身上女性的反抗和欲望升级到最高峰。在这种更为彻底的疯狂之中,在命运的引导
之下,她毅然在仇虎这个满腔复仇火焰的男人与软弱无能的焦家大儿子焦大星之间,做出了感情选择,即跟着仇虎走,去那个铺满金子的道路上。仇虎为了复仇,杀死了无辜的焦大星和小黑子,最终逃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选择了自杀。金子因此注定是孤独的,这种孤独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命运的烙印。花金子疯狂而热烈的性格,注定不能够“人命”于同焦大星如此过一生,也同样是这种性格,命中注定的是当她再次遇到复仇的仇虎时,命运使然的焕发自己生命的热情,与之私奔。我们不能假设,假设命运没有安排仇虎的出现,或者花金子自己主宰着命运,顺从的过完了一生,那么,最后在原野上开打碎自己头颅的人,究竟是自己开杀死自己呢?还是有一种命运的安排,在一个女人面前满怀对命运的无奈,弃之远去呢?声之后,所有复仇动作的知情者、支持者、甚至参与者花金子,却胜利逃向“金子铺地”的地方。声在空旷的爱情的原野之上,显得很是迷茫。
四、作品中女性形象与悲剧主义
西方的戏剧理论家及导演安托南·阿尔托曾提出过一个“残酷戏剧”的理论口号,他指出:“我说的残酷是指事物可能对我们施加的、更可怕的、必然的残酷。”在悲剧创作之中,最令我们感慨的是“悲剧命运无法改变”,即便你明明知道这种样的发展,将会导致悲剧的发生,可是你
必须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美好的东西灰飞烟灭在你面前。这就是“必然的残酷”令人落泪的根源所在。还有什么避免对破碎无能为力的痛楚呢?曹禺的创作思想受到了各种悲剧主义思想的影响,于是,他作品中的女性,都成了这种悲剧主义的践行者。他们有自己的爱情观,却面对现实无能为力,或者死亡,或者逃离。繁漪最后的疯疯癫癫,是死亡还是逃离呢?继续行走在原野之上的花金子,能否最终到那“铺满金子”的地方呢?作者也不一定知道答案,在命运的安排下,这些女子带着悲剧主义的彩,被安排到了只有命运才知道的地方,留给我们的只是悲伤的假设和猜想。
参考文献:
[1]《曹禺文集》(第一卷),田本相编,中国戏剧出版社,1986,《原野》序幕,第4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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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论曹禺对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女性意识为关照视角》[J]蒋乐进,吴寒《巢湖学院
学报》2004年04期。
[5]话剧日出《试论曹禺前后期剧作中的两类女性形象》[J] 张浩《广东社会科学》 2001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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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2012.3.23
[8] 从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原罪意识;www.baidu.2012.3.23.
[9]www.101lun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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