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诗意的乡村歌谣
陈劲松
在当代文坛，能够为我们带来阅读奇迹的作家并不多，而毕飞宇无疑是这其中不多的作家之一。只要对当代文坛有所关注者，都无法忽略毕飞宇这一名字，两度获取鲁迅文学奖使得他已然成为当前文学创作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从短篇5哺乳期的女人6到中篇5玉米6再到长篇5平原6，毕飞宇的小说于从容中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品读其长篇小说5平原6，感觉是走进一片广阔而又美丽的江南平原，汲纳天地精华，呼吸自然清气，在心旷神怡中进行一次完美的精神之旅，它使我得到了一次少有的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这部极具文学质地的小说宛如一曲诗意的乡村歌谣，让我再一次感受到毕飞宇对乡村叙事所达到的炉
火纯青的捻熟功力。
走进5平原6，平静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我们引领到一个叫王家庄的平原之地，那里朴素而又率性的民风，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气质向我们一一展开。和5玉米6一样,5平原6的故事发生在王家庄，但故事的主人公却不再是王连方和玉米一家，而是端方和一年轻人。小说以非常从容的叙事话语彰显出诸种人类永恒的母题：男人与女人，爱情与绝望，权利和欲望，尊严和毁灭。而这一切都是通过一个叫端方的男子得
以体现。写作5平原6时毕飞宇曾说:/我一直想弄明白，人应当是怎样的。很遗憾，我没有到答案。因而，这本书反而有了一个强劲的推动力)))有时候，人为什么会如此不尽人意?0在平原上，那个名叫端方的年轻男子，还有爱他的女子三丫，还有知青出身的大队女支书吴蔓玲，等等，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小说中的故事发生于上世纪70年代，在那个精神被异化的年代，一种历史的宿命感在每个人身上都会有所体现，没有一个人能
够逃脱。端方不能，三丫不能，而作为王家庄权力掌控者的吴蔓玲更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在历史与现实面前，他们所追求的爱情和理想，只不过是一个伤感而荒诞的悲剧而已。小说通过摹写这乡村人物各自的性格和命运，充分展现了王家庄这片原始与美丽共生的平原上的爱情和人性，并将这片古老土地上的身体与精神权力、政治与文化权力，淋漓尽致而又自然流畅地映入我们脑中，直抵那个时代、那段生活的本质。
从叙事形态上来看,5平原6属于乡村叙事，故事的发生地和5玉米6一样，是在一个叫王家庄的江南乡村。小说以非常温和的笔调叙述了王家庄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年轻人的乡间生活，运用十分流畅的话语摹写了王家庄各人等的性格和命运。小说从高中毕业生端方回乡开始写起，讲述了他回王家庄后的所见所闻，所为所想，以此充分展开了青年男子端方、为爱殉情的女子三丫、出身知青的大队支书吴蔓玲等人物的悲剧命运的抒写。从小说众多的故事里我们分明可以看到历史的光与影，生命的悲与喜，生活的哀与乐，情感的痛与伤，甚至还不乏历史的荒诞感和生活的戏剧性。作为一部描写中国特定时代的乡
村生活的小说,5平原6通过这些故事和人物，构筑起一个充满诗情画意但又饱含美丽忧伤的/乡土民间0，其叙事直抵那个时代的生活本质，直抵那些人物的真实内心。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的真正主体不是故事，不是人物，不是命运，亦不是场景，而是一个形态丰满、众声喧哗的/民间形象0。小说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归结到这一形象上来，在这里，小说的故事性已经与丰富、复杂而万象纷呈的民间性真正融为一体了，它不再是一种简单的姿态或者理念，而是在历史与人物的逐一展现中有了饱满充实的内涵。正是这样一种叙事使得5平原6成为一部扎根于乡村、立足于大地的民间之书。
作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最具魅力的叙事者之一，毕飞宇在5平原6中坚持了他一贯平和而富有诗意的叙事艺术与写作风格。叙事节奏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舒放自如，读着犹有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之感。其叙事话语于朴野中显现自在，潇洒中透出哲思，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冷峻的目光下藏有一种悲悯情怀，悠扬的文字里蕴含一缕凄美情调。叙事语言明快波俏，时而惜墨如金，时而浓墨重彩，简约丰盈，款款而行。灵气与哲思齐飞，凝重和飘逸一体，从容不迫，澹定平和，读来有如西子水袖飘飘，营造出饱满的语言与艺术张力。同时，作为一部乡村叙事，毕飞宇在5平原6中运用/乡里人0的叙事视角，来写乡下的事情，从而使得读者对小说中的种种人事产生强烈的现场感和逼真性。这也正是毕飞宇在5平原6中的叙事策略：以/乡里人0的视角真实地再现历史本身。5平原6的成功之处便在于作者/以异常质朴的叙事话语，深入到中国乡村社会的肌理之中，在展现特殊历史背景下中国农民奇特生存形态的同时，精妙地叙写了乡村青年的冲动、焦灼、困厄和迷惘，凸现了个人理想与现实伦理之间无法协调的尴尬。0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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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一尴尬，作者深含一缕悲悯情怀，通过冷静而平和的笔触，叙写了一段平原上的乡间生活。当然，这种冷静是一种客观的冷静，在这里，生活就是生活，它并未因任何的因素而显得卑下或者崇高。整部小说不以复杂的情节取胜，而是充分发挥细部描写的优势,/着意于诗化情怀的铺衍0，浓处则浓，淡处则淡，注重笔墨的疏密，讲究叙事的繁简。人物行动的动与静，人物心理的显与隐，人物言语的曲与直，人物轮廓的粗与细，写来皆恰到好处。5平原6是真正的澹定从容之作，整部作品浑然天成，从叙事到结构，皆是一种纯熟自然的圆润，集中了毕飞宇小说的全部精华，是他近年来小说创作愈益成熟的标志。
5平原6的又一大艺术特便是它的语言。久沐文坛风雨，毕飞宇锤炼出一种独特的叙事话语：秀丽多姿，行云流水，婉约中见冷峻，诙谐中显锋芒。5平原6也无例外地体现出这种让人迷恋的语言魅力，这部小说之所以好读，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毕飞宇的叙事语言。其语言精致传神，张弛有致，诙谐幽默，几可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例如小说对顾先生的描写：他的记忆力是惊人的，只要是自己说过的，哪怕是一个喷嚏，他都能够回忆得起来。用马克思)))也许是黑格尔)))的话说，这就叫/自我观照0，用韩愈的话说，这就叫/三省吾身0，用孔夫子的话说，这就叫/慎独0。顾先生呢，给自己的秘密行为取了一个相当军事化的名字，叫作/给思想排地雷0。又如小说对端方红粉的描写:/红粉利落，和她死去的娘一样，说话脆，办事脆，做任何事情都有去无回，当然也就有头无尾，一把下去，三下五除二，扯着藤又拽着瓜。0再如对女人的描写:/女人哪，就这样，厉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站着吸风，坐着吸土。0小说
中这种诙谐幽默的叙述比比皆是，读后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同时，方言俚语、民谚俗语等多种语言方式的运用，让我们深深沉浸在这部小说的鲜活样貌与阵阵笑声中，使得语言反而取代故事，成了这部小说的审美对象。这既可见出作者一以贯之的对语言精心锤炼的功底，加上苏北方言的运用，江南风物的描摹，更为这部小说平添一番别样的风韵。
5平原6中的生活，乃是作家现实生活的体验与经验的显现，总体上隐含着对一个时代秉持的特定价值判断。在我看来，毕飞宇笔下的/王家庄0，与鲁迅的/未庄0、莫言的/高密东北乡0、苏童的/枫杨树村0一样，当可同怀视之。鲁迅当年曾评价台静农小说能够/将乡间的死生，泥土的气息，移在纸上0，这评语用于5平原6亦是合适。应该说,5平原6是一曲真诚而朴实的乡村歌谣，在这曲诗意化的乡村歌谣中，毕飞宇以清爽干净的文字，复苏了一个时代的记忆，成为那段并不久远的历史的虔诚抒写者，也为今天的我们解读那个时代提供了一幅丰饶的历史画卷。那个时代、那个村庄的日常生活情境，在作家笔下获得了精细的展现。毕飞宇曾说:/我答应过自己，起码要为上世纪七十年代留下两本书。有了5玉米6和5平原6，我踏实了许多。0我的七个女神小说免费阅读
毕飞宇还说:/阅读告诉我们，在更多的时候，文学总是在逼近了生活质地、逼近了生活秘密、逼近了生活理想的时候绽放出开怀的笑声0。而阅读5平原6，我充分感受到了毕飞宇在小说中给我带来的一路欣喜，据此，我有更充分的理由相信，毕飞宇的小说创作必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阅读惊喜。
创作过程中的诗性表达)))勃留索夫5创作6赏析
赵俊霞江苏芬
勃留索夫[1873-1924]，俄国象征主义的领袖，诗人、小说家、理论家和批评家。象征主义诗人喜欢用诗歌形式图解自己的诗歌理论，勃留索夫也不例外。著名的5创作6一诗，就是勃留索夫对自己创作过程的诗性表达。
我们知道，一件艺术品的诞生，往往受到某种非理性意念的触发，再经过作家的理性思维调整而成。勃留索夫的5创作6为我们描述的正是这样一个由潜意识的朦胧暧昧过渡到显意识的清晰明朗的过程。潜意识中，诗人仿佛看到了未成形诗作的身影，像葵叶的影子一样在墙上掩映，忽隐忽现。诗人浮想联翩，觉得这种未成形的诗作又好像紫罗兰的手臂一般，在寂静之中半睡半醒地勾画声响。诗人的思路渐渐清晰、明朗了，眼前是一座座透明的凉亭，它们的轮廓在璀璨的月光中越来越明晰，诗人所期待的美丽的诗的女神终于降临了，灵感的光亮照耀在诗人的心头。此时，诗人感觉到诗句在胸中流窜，宛如音乐中的音符在耳边荡漾。诗情焕发，诗性奋起，感情激荡，作品终于完成了，而此时的葵叶，也不再掩饰自己羞怯的面容，枝叶摇摆，柔情荡漾地祝贺诗人的成功。
勃留索夫的创作明显受到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魏而伦的影响，魏而伦主张/音乐高于一切0，勃留索夫同样也在创作中追求这种音乐美。5创作6一诗，其音乐性是明显的，它一反俄国传统诗歌每小节换一个韵的习惯，而代之以一个韵脚统押全诗的偶行，使之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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