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白居易《长恨歌》的主题思想,概括起来有三种观点:一是讽刺说,,认为这首诗讽刺揭露唐玄宗与杨玉环的荒淫误国、二是爱情说,认为这首诗赞美了李隆基与杨玉环至死不逾的真挚爱情、三是二重主题说,认为这首诗既有讽刺揭露,又有同情赞美。
长恨歌 白居易《长恨歌》在叙事结构方面的五个特点:一,美化杨女出身,回避杨氏曾作过寿王瑁妃子这一事实。二,铺张叙写李杨二人欢爱生活,多角度地表现杨女“天生丽质”。三,略写“安史之乱”“马嵬事件”原委,有意回避历史事实。四,铺张叙写皇帝思念杨女,表现其内心情绪。五,杜撰杨女赠物表誓这一情节。因此,从叙事结构来看,《长恨歌》是一首描写帝妃之间爱情的诗歌
由于封建社会的权力结构、政治制度将皇帝置于政治生活的中心,天下兴亡系于君主一人,给君主造成问题的又不外乎宠信奸佞、耽于享乐。
《长恨歌》是按故事情节的发生、发展来组织安排结构的,全文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起。作品以“汉皇重”总揽全文,着重表现倾国美人杨女的“天生丽质”。第二部分是承。因安史乱起,“九重城阙烟尘生”,杨女“宛转娥眉马前死”,男女主人公马嵬死别。第三部分是转。汉皇回宫,思念杨女,痛惜不已。第四部分是合。诗人突发奇想,安排天子使者临邛道士上
天入地遍寻杨女,杨女赠物表誓以示忠贞。乍看起来,叙事结构上下贯通,前后勾连,流畅自然,结构完整,其实不然。《长恨歌》在叙事结构方面有以下五个特点:
一、略而不顾李杨二人的伦理关系,回避杨氏曾作过寿王瑁妃子这一事实。这个事实对于唐玄宗、杨贵妃二人来说,并不光彩体面。而对“杨女”形象的美丑来说,关系却非常重大。中唐时期的白居易完全了解这一事实,他有意改变了它,这就等于重新为他的人物制造了一段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个人经历。为什么?一说为君讳也。一说惧因言怙祸。这两种说法都存在着一些疑点。如果说白居易意在讽谕和揭露,那么为何又要为君讳呢?暴露其丑恶不是可以更好地达到讽刺揭露的目的吗?如果是为惧文字之祸,那么就应该什么也别说,委婉含蓄地揭露也是讽刺。然而“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怎么看都是在美化。所以只能这样理解,诗人不愿意让自己所创造的杨女形象一开始就染上污点,他在诗歌一开头就很注意这一点。
二、铺张叙写李杨二人的欢爱生活,多角度地表现杨女“天生丽质”。“天生丽质”是概括描写、正面评价杨女的美丽。“回眸”两句以“六宫粉黛”侧面衬托她的妩媚,是“天生丽质”的具体说明。“春寒”四句写她“承恩”时的娇态,其中“温泉水滑洗凝脂”也是在继续写她的天生丽
质。“云鬓花颜金步摇”,描写她的容颜装饰,也还是天生丽质的具体化。“春宵苦短”等句写玄宗对她的迷恋宠爱,“从此君王不早朝”、后宫三千专宠一个,进而使玄宗对她的恩宠扩大到她的兄弟姊妹身上,这还是“天生丽质”的具体说明。这首诗用了整整二十六句,不仅形象地描写了她的“天生丽质”,而且深刻地表现了她的“天生丽质”的影响。这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讽刺和批判吗?也许白居易在这里对玄宗沉湎女不无讽刺,但这显然不是诗歌所要表达的中心意旨。
三、略写“安史之乱”“马嵬事件”的原委,有意回避历史事实。安史之乱爆发,马嵬事件发生。对于这样重大的历史事件,歌中只有六句诗。其中关于杨女的死因,诗中只有一句交代,“六军不发无奈何”,完全“略而不顾”诛杨,乃是政治的斗争需要。诗人却将他的主要笔墨集中在杨女的死状以及玄宗的悲痛情状上面。这就是说,诗人不只将重大历史事件的原委完全略去,而且连“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这样被迫所下的命令也完全回避,好像是“六军”杀了杨妃。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讽刺和批判吗?只能这样理解,白居易有意替玄宗、杨女开脱历史责任。开脱,就是一种剪裁,一种艺术加工。很明显,白居易
不愿意让龌龊的政治斗争伤害二人的感情表达。他完全是在摒弃丑而取其美,去其实而成其精。
四、详写玄宗思念杨女,铺张地表现内心悲哀。杨妃死后,玄宗的心情是非常悲哀寂寞的。诗人或利用入蜀路上以及回宫后的景物加以渲染映衬其内心的孤寂;或通过“至此踌躇不能去”“东望都门信马归”等动作行为暗示其内心的相思;或以人物的变化衰老写玄宗的伤感;或以“夕殿萤飞”“孤灯挑尽”衬托他因孤独引起的愁思;或以“迟迟钟鼓”“星河欲曙”写玄宗因思念杨妃而感觉长夜漫漫;或以“鸳鸯瓦冷”“翡翠衾寒”映衬玄宗的孤枕难眠。诗人用了整整三十二句写玄宗的悲痛和相思。如此全面深入而又细腻地描写一个人内心悲痛无望的相思情状,不但在中国古典诗歌中少见,恐怕在世界诗歌史上也是难得的。时间拉得很
长,距离拉得很大,过程写得很细腻,使一位皇帝对他舍弃的妃子的痛惜思念之情变得非常具体,非常形象,感人至深。谁又会想起他的皇帝的身份呢。皇帝失去了一个妃子后宫还有佳丽三千,难道不可以随意个替补吗?但在诗人的笔下,他是一心一意、时时刻刻地怀想失去的杨妃,孤寂痛苦之感也经常伴随着他。诗人要表现他对于爱情的专一,这难道还不够吗?
五、杜撰杨女赠物表誓这一情节。在似乎无故事可讲的结尾处,作者宕开一笔,节外生枝地展开了一段文字。杨妃远隔尘雾,与玄宗音容两别,只好赠物表誓,以表深情。“钗留一
股合一扇”,是显示爱情的坚贞,寄托“天上人间会相见”的希望。“临别殷勤重寄词”六句是强调二人的私誓,尽管天人两隔,也能遵守不违以示自己的深情与坚定。这个结尾弥补了爱情故事因缺乏戏剧性转折而收束无力的先天不足,使文章流韵悠远,余味无穷。方士升天入地在蓬莱仙宫觅得杨女后,杨女又是赠物,又是表誓,这当然不可能。古人不信,今人岂能信之,然而这却是诗人完成爱情主题的极为重要的一环。如果没有后面的这一节,没有玄宗因思念过度精神恍惚而让临邛道士“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去遍寻杨女魂魄的荒唐举动,没有觅得蓬莱仙宫的杨女后的赠物表誓情节,前面的故事将显得平庸无奇。因为前面的“汉皇”虽然相思,但不至于颠狂,读者还不敢肯定这就是爱情;前面的贵妃虽有美丽的外表,却没有主宰身躯的灵魂,只有前后映合,互相补充,李、杨的爱情悲剧才能动人心扉,才能使两人的形象完善而富有情味。由此可见,诗人写的帝妃故事,并不是按照历史的样子,而是按照其应当有的样子去写的。诗人不是历史学家,没有义务,只写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按照它们真正发生的样子去写。诗中的汉皇虽然是“重”的皇上,诗中的杨氏虽然是“重”的对象,但是由于作者巧妙结构,倾注感情,读者不但感不到杨氏是祸水,而且会认为她是纯洁而又美丽、多才而专一的完美女子;读者不仅感不到“汉皇”荒淫无耻,而且会认为他是一个一旦用情却也能做到情比金坚的普通男人。《长恨歌》是一曲唐版的“人鬼情
末了”,是一部浪漫主义的爱情故事。其中既凝聚着诗人的爱情理想,也层层积淀着历代读者的美好愿望。正是因为其绵绵“长恨”比天长比地久,此诗才获得了永恒的魅力。
从“渔阳鼙鼓动地来”一句开始到结束,描写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和派道士寻等,这一部分对李、杨感情却进行了更多正面描写。安史之乱爆发,玄宗自长安出逃,然而“六军不发无奈何,婉转蛾眉马前死”,杨贵妃被逼在马嵬坡自缢。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合流。”从对杨贵妃的同情,又转为对二人恋情及玄宗的同情。最引人注目的是“仙寻”部分,结尾“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及作为全篇概评、收束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等,进一步证明《长恨歌》后半部分的确是以同情态度在描写李、杨情爱悲剧,白居易并未丑化、甚至也没有直接从政治上评价这一悲剧。这一部分以歌颂爱情为中心,在《长恨歌》中占的分量更大,又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成为“爱情说”的主要论据,“讽喻说”则难以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这是一首叙事诗,叙述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李、杨早先的逸乐和后来的长恨,都是这个故事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且,这两者之间有着内在的逻辑联系:早先的逸乐是导致后来贵妃丧生、彼此长恨的重要原因,而长恨则是李、杨荒淫误国、最终殃及自身的必然结果。
其次还应注意:这是一出经作者艺术处理过了的爱情悲剧。作为悲剧中的两个主人公,李、杨具有特殊的双重身份:一方面,他俩的荒淫逸乐引发了安史之乱,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是悲剧的制造者;另方面,安史之乱的发生使他们死生异处,相见无期,自食其果,因而又是这一悲剧的承受者。《长恨歌》是一首叙事诗,但具有浓郁的抒情彩,在叙述李、杨爱情始末的过程中,作者融进了自己的感情,通过感情的媒介,表现了他对这一悲剧的是非评判。对李、杨之逸乐误国,作者显然是意在批评而语含讥讽的,这从“汉皇重思倾国”、“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等语句中可明显看出。然而,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和悲剧的发生,作者对李、杨的态度也由批评讽刺转向怜悯同情。这从“君王掩面救不得”、“宛转蛾眉马前死”、 “到此踌躇不能去”、“不见玉颜空死处”、“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等等大量饱含感情的描述中,可以获得非常明显而强烈的感受。诚然,作为悲剧的承受者,作者对李、杨深抱同情;作为悲剧的制造者,作者对李、杨又有所谴责。但是,作者的谴责自有其立足点,那就是李、杨的任意纵情,不仅贻误国事、危害社稷,也给他们自身带来了巨大的不幸,自食苦果,并非为了揭露批判统治者的荒淫腐朽(尽管诗歌在客观上有此认识作用)。否则,作者何必化费那么多的笔墨着意铺写渲染李、杨两人的绵绵长恨? 即使按“讽喻
说”论者的说法,这是“通过李隆基晚年失去一切的狼狈景象,隐曲地讽刺”,那么,至少仙寻部分的整段描写就大可不必,而且作者亦无须在字里行间倾注如此明显而又深切的同情__
从作品本身来看,这首诗的主要内容是表现爱情的。这首诗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开头到“惊破霓裳羽衣曲”。写唐玄宗重误国,导致安史之乱的发生。这一部分重在揭露
讽刺。一个痴迷女,一个顾盼作态,以邀宠,这样寻欢作乐,必然荒疏政务。“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仅如此,生活上的荒淫还和政治上的腐败结合在一起“, 姊妹弟兄皆
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封建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丑恶现象充分地暴露在人们面前。这一部分肯定有其鲜明的政治讽喻意义,但就整首诗来看,其作用在于揭示造成李杨爱情悲剧的原因,为下文情节的展开进行必要的铺垫。第二部分从“九重城阙烟尘生”到“魂魄不曾来入梦”。第一部分描写他们怎样寻欢作乐,令人生厌。第二部分则着重表现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深深思念,这种思念是如此执着,如此的刻骨铭心,因此,引起读者感情上的强烈共鸣。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样的描写反映了杨贵妃这样的尤物惑人不浅,是生亦惑、死亦惑,讥刺唐玄宗的昏迷不误。但从诗歌本身流露的感情来看,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落叶满阶红不扫”描绘的是一
幅萧条破败景象“, 梨园弟子白发新”流露的是人生易老的感伤“, 鸳鸯瓦冷霜华重”、“夕殿萤飞思悄然”渲染的是凄凉寂寞的气氛。这些描写都是在烘托唐玄宗晚景的凄凉。一个垂垂暮年,过着囚徒差不多一样生活的老人,思念自己心爱的妃子,寻精神上的寄托,得到的应是人们的同情和理解,怎么能是讥讽呢? 诗歌最后一部分写方士受玄宗之托到蓬莱宫中寻觅杨贵妃。杨贵妃与唐玄宗虽阴阳相隔,生死异途,但仍然执着地思念唐玄宗,即使身处仙界,也不能忘却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表达了她对唐玄宗至死不渝的爱情。纵观全篇,对李杨二人遭遇的同情,对他们真诚爱情的肯定是作品的基调。爱情应是这首诗要表现的主题。
杨玉环本是寿王李瑁的妃子,是李隆基的儿媳妇,但李隆基竟不顾翁媳名分,为了掩人耳目,将杨氏度为女道士,后令其还俗,再纳入宫中,册封为贵妃。男女恋情如果违背了起码的人伦道德,再真挚也是丑恶的。如果白居易把这些内容也写进诗歌,势必要破坏人物形象的完整性,他对李、杨二人悲剧命运的同情,对他们真挚爱情的肯定就会显得不伦不类。正是出于这层考虑,白居易把杨玉环写成一个通过正常途径选入宫中的女子,也隐去了历史人物杨贵妃的其他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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