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山水文学的魅力还来自持久性和超越性。岁月的裁决是严厉而无情的,只有精品才经得起时间的筛选,只有真正的美才能超越时空而历久弥新,既辉煌于过去也精彩于未来。柳宗元在他的山水文学中,表现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美。在流逝的时光中不但没有被尘封暗淡,反而愈加璀璨夺目,韵味隽永,不断给后人以启迪和思考。作品的永远常新,不仅显示出柳宗元山水文学的魅力,也是一切艺术永恒的追求和梦想。
柳宗元山水文学的创作,给了读者这样的启迪:生活中不缺乏美,美处处皆有,美就在普通平凡之中,缺少的只是美的发现和美的表现。柳宗元所写的山水游记中的诸多景点,皆为当地的寻常之景。即使是著名的“永州八记”,也无一是名山大川,甚至平常得连本地人也知之甚少。如袁家渴、石渠、石涧、钴姆潭、小石潭和小丘,在柳宗元之前无人一顾,都是经他的发现、命名后才为世人所知。可见,柳宗元就是在寻常普通的山水中发现了惊世之美。世人推崇的《小石潭记》中的小石潭,在永州是再也寻常不过的景致,柳宗元不但发现
了它的独特,而且把它写得有声有、有动有静,宛如一幅明净空灵的山水画。画中最有特的是清澈透明的潭水,作者先拟其声——“如鸣珮环”,水声清脆;再绘其——“水尤清冽”,以鱼游水中如游空中作比,写其清澈明净,更是绝妙之笔;最后“四面竹树环合”一笔描写,更映衬出潭水的碧绿澄清,如在目前。这就是一个美的发现和美的表现过程。也传达出柳宗元的山水美学理念:普通景物同样美丽,贵在巧妙组合。小石潭并不出奇的景,如翠竹、清水、乱石、曲溪、游鱼之类寻常之物,一经柳子之手,就点石成金了。柳宗元山水文学之美,大都是这样产生的。
柳宗元的山水文学又引起读者这样的思考:美不全是现成的,更多的是需要人的参与,使其符合美的规律,体现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尊重自然、按美的规律改造自然,是创造自然美的又一重要途径,柳宗元山水文学中体现了这个原则。小丘的美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小丘记》很具体地描述了美的创造过程:小丘原本是一块弃地,“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柳宗元买下后,加以整治,“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然后呈现出“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的美景,才以全新的面貌给人全新的美感:“柳宗元永州八记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迥巧献技,以校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潜潜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
者与心谋。”这个由陋而美的整治过程,就是美的创造过程。“过而陋之”的农夫和渔父缺少的就是这个过程。“石涧”之美,也是在柳宗元“折竹扫陈叶,排腐木”之后,才充分展现出来。“石渠”之奇的凸现,同样经过了“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酾而盈”的人的参与。
柳宗元的山水文学还告诉我们,美是有根的,离不开特有的物质载体。犹如贾宝玉须臾离不开他的“通灵宝玉”一样,没有永州的山水美景,绝不会有柳宗元的山水美文。“柳宗元与山川两相遇,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搜岩穴之奇;非岩穴之怪且奇,亦无亦发子厚之文。’’茅坤之言,绝妙之至,深刻之极!一语道破根本所在:柳宗元山水美文之源为永州山水。永州之山不以雄伟险峻而以奇特秀美著称,那些形状奇异的山石,或如城墙城堡,或似牛羊熊罴,或列或跪,或立或仆,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凡有石的地方,便有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成片茂密的山竹、嘉木,山风吹来,偃仰起伏,摇曳生姿,韵味无穷,引起人们的不尽联想。永州之水不以奔腾咆哮而以清澈多态名世,黄溪之水、愚溪之水、石渠石涧之水,还有那潇湘之水,或澄清见底,或妩媚多姿,或流若织文,或响若操琴。登高远望,山水相依,青白相间,时现时隐,或明或暗,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永州的山水还具有丰厚的文化底蕴,九嶷山上舜帝南巡的足迹,潇湘水畔二妃泪滴的斑竹,绿天庵旁的翠
绿芭蕉,濂溪水边的玄奥月岩,又给这方山水添了几分凝重、几分神奇。这些大自然的恩赐,历史的馈赠,已沉淀成永州独特的旅游资源。当年成就了柳宗元,今天更应成为明天美丽的坚实依托。山还在,水依旧,意未了。柳宗元的山水游记在一次次地启示着我们:永州山水之美不只是“八记”,而是更多;不只是属于过去,也必将属于未来。
总之,柳宗元山水文学具有趣味性和创新性的特征,启迪我们走进自然,去发掘美、表现美和创造美,成为真正的美的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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