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赏析—中国历史上10首绝命诗
绝命诗,诗人临死最后的呐喊。人生百态,与世别离前的最后时光,他们握笔,落下一生最后的感想,细读之,你能感受到作者挥笔时难言的心境吗?
人固有一死,无法回避。当生命的历程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不少名人志士用“临终诗”来表达他们当时内心的感受,临终诗也就成了生命之歌的最后乐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形形的临终诗中也有奸臣反省,发出最后的咏叹。死者已矣,但临终诗留与后人,发人深省。
一,《狱中题壁》 谭嗣同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诗句赏析
 【诗意】 逃亡生活是如此紧张,看到有人家就上门投宿,我希望出亡的康有为梁启超能像张俭一样受到人们的保护。也希望战友们能如杜根一样忍死待机完成变法维新的大业。我横刀而出,仰天大笑,因为去者和留者肝胆相照、光明磊落,有如昆仑山一样的雄伟气魄。
【简析】 这是中国近代资产阶级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维新志士谭嗣同的狱中题诗。1898年参加领导戊戌变法,失败后被杀,年仅三十三岁,为“戊戌六君子”之一。这首表达了对避祸出亡的变法领袖的褒扬祝福,对阻挠变法的顽固势力的憎恶蔑视,同时也抒发了诗人愿为自己的理想而献身的壮烈情怀。诗作体现作者舍生取义的决心和视死如归的气概。“去”“留”都是自己的选择,去者、留者,一样的悲壮,一样的惊天地而泣鬼神,都是“昆仑山”,顶天立地,永世长存。
二,《示儿》陆游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诗意】 我本来知道,当我死后,人间的一切就都和我无关了;唯一使我痛心的,就是我没能亲眼看到祖国的统一。因此,当朝廷军队收复中原失地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你们举行家祭,千万别忘把这好消息告诉你们的父亲!
【简析】 这首诗是陆游的绝笔。他在弥留之际,还是念念不忘被女真贵族霸占着的中原领
土和人民,热切地盼望着祖国的重新统一,因此他特地写这首诗作为遗嘱,谆谆告诫自己的儿子。从这里我们可以领会到诗人的爱国激情是何等的执着、深沉、热烈、真挚!无怪乎自南宋以来,凡是读过这首诗的人无不为之感动,特别是当外敌入侵或祖国分裂的情况下,更引起了无数人的共鸣。 临终诗中最脍炙人口的,当推这首《示儿》诗。陆游是抱着沉重的忧国之情而辞世的,冀望、叮嘱中,一片忠贞跃然纸上,“惊风雨,泣鬼神”,其爱国主义精神永远激励后人。与陆游相反,清初的吴梅村也写了临终诗四首。其一云:“忍死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吴梅村离世充满了悔恨之情。
三,《临刑口占》袁崇焕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诗意】 我这一生的事业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半辈子的功业和名声都好像是在梦中一般。在我死了以后不用发愁没有英勇的将领,我忠诚的灵魂依然守候着辽东这片疆土。
【简析】 这首诗据说是明朝原蓟辽督师袁崇焕在临刑前所作。从字面上看,这首诗流露出了袁崇焕对自己生命将尽却报国未成的遗憾,以及在死后仍愿化作忠魂守卫辽东的爱国之心。后人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也能很自然地感受到一位臣子对国家的忠诚。对于此诗是否为袁崇焕所作,多有争论。但是这首诗表现出来的守卫疆土的豪气,还是值得肯定的。跟陈毅元帅的“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颇为相似。
【作者简介】 袁崇焕字元素,号(或字)自如,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广州府东莞县石碣镇水南乡(今广东省东莞市)人。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中进士。明末著名政治人物、文官将领。入兵部,守卫山海关及辽东;指挥宁远之战、宁锦之战。但不救朝鲜,擅杀大将仍触兵家大忌。后被崇祯帝以诛杀毛文龙、己巳之变护卫不力以及擅自与后金议和等罪名正法。清乾隆大兴“”,清政府为贬损明朝君臣在百年后杜撰了皇太极以“反间计”构陷袁崇焕的故事,史学界至今争议颇大。袁崇焕曾为魏忠贤建祠,大学士韩爌云:“袁崇焕…,亦俱建祠,但与诸奸宜减等论。”
四,《临终诗》李鸿章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尤未息,诸君莫做等闲看。
【诗意】 几尽劳顿的马车上的马从未卸下马鞍。大事未成,受尽病痛折磨想要轻松一死也是为难。三百年来国家衰败缓慢发展,回望无限悲伤。遥遥祭奠着那些被侵略侮辱远去的同胞被残伤的民魂。秋风吹着未出鞘的宝剑,倒影壮志未酬寂廖落泪。日落的那点阳光,此刻定孤寂悲凉的照耀着城外曾经辉煌、荣耀的旌旗和豪壮的大将坛罢。哎,现今环视海外,外强虎视耽耽,想要入侵我朝的心思从未平息间断。万望同仁同胞不可心存妄想,狼子野心并不是投之以食就能抚其胃欲。临死唯此憾事忧心,恳求国民切莫要等闲视之啊!
【简析】 李鸿章,清末重臣。尽管专家们对其褒贬不一,我想,即使仅仅把李鸿章作为一个洋务运动的领导者、实践者和推广者来看,他的功绩就足以彪炳史册了。谁又能像李鸿章那样:正面在迎对西方列强的洋洋炮,背后还要应付宫廷深处射来的飞刀暗箭?然而,如何正确评价李鸿章?历史自会做出明确的判断。此处暂且不论。单就诗句来看,这
恐怕是最沉重的一首临终诗。一生劳顿,最后才知道轻松一死也是难事。三百年来,国运衰退,同胞罹难。宝剑还未出鞘,英雄已然垂暮。环视海外,列强虎视眈眈,诸君不要等闲视之。这首诗,写了一生劳苦,写了壮志未酬,写了百年之后的担忧,临终还念念不忘,他这一生,到最后也没能解脱。李鸿章在自己临死之时仍心系国家,希望国家能够摆脱内忧外患,强大起来。可是无奈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因此心含遗愤,希望后人能够完成他的遗愿。
首联是李鸿章感叹自入仕以来的五十四年间,终年为朝廷奔波,一生劳劳车马未曾休息过。即使是这样的劳碌,到了临终还有未尽的事业没有完成,真是死不瞑目啊。
颔联是李鸿章目睹了清朝三百年来的历史,从康熙盛世一步步地走向了衰败,内忧外患,发展缓慢,民不聊生。而自己为了民生国计,跋涉海外行程千里,始终惦记着在悲哀中度日的人民。
颈联是李鸿章回想当年以文官投笔从戎,组建淮军,挥剑平定了太平军妖孽。使摇摇欲坠的大清江山得到了暂时的安息休养。然而一切都成了过往,唯有落日还照映在大将坛的旌旗上。
尾联是李鸿章在弥留之际,还在告诫朝中依然在高谈阔论的同僚,海外的西方列强、东方倭寇,正在觑覦着大清的江山,蚕食吞咽的野心何曾停止过。希望大家不要等闲视之,要明白当今形势。
假如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下来理解这首诗,就不是以上寥寥数语所能解释得清楚的。尽管如此,放在百余年后的今天重读这首诗,依然充满着现实意义,不仅在字里行间能看到李鸿章对时局的满腹忧患,那尊尊的告诫为后世之人敲响了余音不绝的警钟。尤其是:“海外尘氛犹未熄,请君莫作等闲看。”,这句话更值得今人共勉。
五,《临路歌》李白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诗意】 大鹏奋飞啊振过八方,中天摧折啊力量不济。所余之风啊可以激励万世,东游扶桑啊挂住了我的左袖。后人得此消息而相传,仲尼已亡,还有谁能为我之死伤心哭泣。
【注释】 ⑴路:应为“终”之误。⑵大鹏:传说中的大鸟。八裔:八方荒原之地。⑶中天:半空中。摧:挫折,失败。济:帮助,成功。⑷馀风:遗风。激:激荡,激励。万世:千秋万世。⑸扶桑: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大树,生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古代把太阳作为君主的象征,这里游扶桑即指到了皇帝身边。挂:喻腐朽势力阻挠。石:王琦辑注《李太白文集》注云:当作“左”。袂(mèi):衣袖。⑹得:知大鹏夭折半空。⑺“仲尼”句:此处用孔子泣麟的典故。传说麒麟是一种祥瑞的异兽。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年),鲁国猎获一只麒麟,孔子认为麒麟出非其时,而被捕获,非常难受。亡兮,一作“亡乎”。
【简析】 《临路歌》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作品,题名可能是“临终歌”之误。此诗是李白在疾亟之后精力不支情况下的最后作品,当是李白的绝笔,也可看作是李白自撰的墓志铭。诗人以大鹏自比,浩叹一生壮志未酬的悲怆,流露出对人生的无比眷念和未能才尽其用的深沉惋惜之情。全诗塑造了大鹏展翅奋飞而半空摧折,馀风激荡而扶桑挂袂的艺术形象,格调激昂,想象丰富,含不尽之意于言外。这首诗公认为是李白最后的诗作。青年时期的李白,期盼着能“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如今,已经中天摧兮力不济。但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的“馀风”,可以激荡后世。最后一句,他用“孔子泣麟”的典故来感叹知音难觅。这只大鹏将要陨落,又有谁能为我流泪?李白以“大鹏”形象出世,又以“大鹏”形象终结,他的一生,
可以说是潇洒飘逸,声震九天。
六,《自题金山画像》苏轼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诗意】 心灵已然寂静无欲了,不会再为外物所动。这一生漂泊不定,好似无法拴系的小船。有人问我平生的功业在何方,那就是黄州、惠州和儋州。
【注释】 (1)金山画像:指金山寺苏轼画像,李公麟所作。《金山志》:“李龙眠(公麟)画东坡像留金山寺,后东坡过金山寺,自题。”(2)心似已灰:即心如死灰。《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3)黄州惠州儋州:作者反对王安石新法,以作诗“旁讪朝庭”罪贬谪黄州,后又贬谪惠州、儋州。在这三个地方,作者度过了长期的贬谪生活。
【简析】 这是苏轼去世前两个月写下的诗作。他一生,几起几落,空有浩瀚之气,却壮志
难酬。“心已成灰,身似空舟。如果别人问起我得功业,就在黄州惠州儋州。”这三处,恰恰是他被贬谪的地方。政治的不幸也是诗人的大幸,这三处是他创作的巅峰期。用被贬处来自嘲,这就是东坡的旷达。
苏轼诗清新豪健,在艺术表现方面独具一格。本诗更是出语惊人,开端便说自己心如死灰,乍看似与诗人一向旷达豪爽的性格很不相附,然了解了诗人的经历、心情后,就不能不对作者这种心死之哀寄予深切的同情:苏轼“有大才气,真力量,所以沾濡涵泳,无所往而不可,无所往而不能”(庄尉心《宋诗研究》)。
作此诗时,是苏轼去世前两个月,作者已年逾花甲,堪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回首自己的一生,几起几落,失意坎坷,纵然有忠义填骨髓的浩瀚之气,也不得不化为壮志未酬的长长叹息。作者只能慷慨悲歌,自叹飘零。接下来的“身如不系之舟”指自己晚年生活的飘泊不定,抒写羁旅漂泊的忧伤情怀。如果仅限于“入乎其内的抒写人生的苦闷,苏轼也就不成为令人发出会心微笑的“东坡老”。他不会,也不屑在哀愁中沉沦。且看后两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反忧伤情调,以久惯世路的旷达来取代人生失意的哀愁,自我解脱力是惊人的。苏轼认为自己一生的功业,不在做礼部尚书或祠部员外郎时,更不在阀州、
徐州、密州(作者曾在此三地作过知府)。恰恰在被贬谪的三州:黄州惠州儋州。真是“满纸荒唐言”,然而这位“东坡看”最能够“白首忘机”。失意也罢,坎坷也罢,他却丝毫不减豪放本,真是不可救药的浪漫。末两句,语带诙谐,有自我调侃的意味,却也深刻地传达了作者此刻的微妙心情。整首诗庄中含谐,直中有曲。表现了东坡其人其诗特有的风格。读之使人击节可叹,极易受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