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的古典情怀
——高一语文《错误》教学实录
浙江金华一中  程新生
（播放歌曲《水韵江南》）（课堂导入）
师：大家刚才听到的歌曲是《水韵江南》，这是一首民族韵味很浓的歌曲，里面的春水，梅子雨，乌蓬船，杨柳堤、采莲曲，乌夜啼等等意象，让我们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哪里啊？
生：江南。
郑愁予错误
师：对，让人想起江南，充满古典韵味的江南水乡。这些春水，梅子雨，乌蓬船，杨柳堤、采莲曲，乌夜啼等古典意象可以说能在一瞬间唤起我们对江南的记忆，让我们感受到江南水乡的温润与秀美。这些古典意象，积淀了千百年的文化记忆，成为我们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我们学习一首脍炙人口，却又充满古典韵味的现代诗歌《错误》。
师：大家先听朗读（播放朗读录音）。
师：课前有同学问：“你底心”中“底心”是什么意思。刚才我们听录音朗读中读为“你的心”。 文言文向白话文进化过程中，结构助词“的”一度写成“底”，这是文字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我们不必深究。下面请同学们自由朗读，朗读时注意读出诗歌里面“你”“我”的故事。（学生读。）
师：大家自由朗读了这首诗，下面请同学自告奋勇朗读一下。（两位学生读。读完后学生评价，之后学生再读，教师总结。）
（还原故事）
师：中国诗歌一般以抒情为主，但再纯粹的抒情诗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支撑。这首诗，也讲述了一个故事。我们把诗歌中呈现的一个个意象、情境串起来，就能形成了一个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中的一些要素不是很明确，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自由解读。
师：我们看看，“你”“我”认识不认识？“你”“我”各自有着怎样的故事？大家想象一下：我就是那个骑着瘦马，一身风尘的过客，东风不吹，春水无语。我，披着一身夕阳，踏着青石街道，缓缓地走进了小镇。（学生进入情境，开始深情朗读诗歌。）
生：不相识，纯粹路过。我是个追寻梦想浪迹天涯的游子，我从寒冷辽阔的草原走进了温柔华丽的江南，走进了一座小小的石城。夕阳西下，炊烟四起，青石街道泛着清冷的光芒。“我达达的马蹄”踩破了小城的孤寂，那窗口的帷幕骤然拉起，闪出一张充满惊喜的明媚的脸，可那惊喜电光石火般，消失在窗帷的后面。等待着归人的女子，我达达的马蹄是否让你更加怀念你那流浪的心上人？而你明媚的容颜让我想起家乡的亲人。
生：认识的，我正如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虽然讶异，虽然惊喜，但转瞬间我就消灭了踪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不是归人。
生：我觉得他们之间是两代人的关系，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在行军路上经过一个小镇，感受到了窗帘后面深切的思念。
师：回答非常棒。对于“你”“ 我”的理解，一千个读者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错误》后记中作者写道：“母亲的等待，是这首诗、也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主题。”不是说符合作者的本意就更好。对一首诗歌，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这种理解言之有理。我是倾向于他们之间认识，“我”可能因为命运的驱使，远方的诱惑，也可能是年少无知，不懂珍惜，错过了与“你”的相守。
师：当“我”像风一样匆匆赶路时，就错过了窗帷后那莲花般的容颜。当“我”知道珍惜后回首寻来时路，只留下“飘飞的云絮与一阶落花”让人空怅惘。错过了，就永远无法回头。这是这首诗歌给我们的启示。
师：刚才说过，我们把诗歌中呈现的一个个意象、情境串起来，就能形成了一个的故事。我们要更好地理解诗歌，就需要好好地欣赏诗歌中的意象。
（意象品味）
师：下面我们把诗歌再好好朗读一下，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位女子？作者用哪些手法塑造“你”的形象？
生：“你”是个寂寞封闭的思妇，诗中说“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寂寞”是“你”最真实的写照，心上人不在身边，“你”的孤寂可想而知，“你”的美好年华也在等待中如莲花般开落。“小小的城”，把诗歌中“你”的寂寞写得具体可感，给人一种有大小、有形状的感觉。“小小的城”，自成世界，与世隔绝，想出去不容易，想进来也不可能；正如“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你”在孤独坚守中与外界隔离，成为坚忍望远的望夫石。
师：说得很好，将抽象的寂寞写得具体可感，同时还表现了坚守封闭的特性。
生：“你”是个水样的江南女子，容颜清丽，品德坚贞。“那等待在季节里的容颜像莲花的开落”，莲花生长在江南，用莲花来形容江南女子是再好不过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表现了“你”容貌的清丽，莲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又体现出志节坚贞的特征。还有，这句中“季节里”和“莲花的开落”，读来都有种时间漫长的感觉。
师：很好，结合其他古典诗文意象来理解这首诗歌，这里也补充一点，东汉时古诗十九首有这样的诗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莲花的意象和思远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我们也可以将 “莲花”改为“玫瑰”，再来对比修改前后的表达效果有什么不同？
生：“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莲花是江南水乡的象征，是和江南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玫瑰是外来事物，和江南的关联不大。
生：玫瑰热情奔放，荷花清丽淡雅，玫瑰比较适合用来形容西方女性，荷花才是形容江南古典美女的最好意象。
师：说得非常好。余光中在《莲恋莲》说道：“玫瑰的美也是不容否认的，但它燃烧着西方的朗爽，似乎在说：Look at me！莲只赧然低语：Don’t stare，please．”莲花的美，正适合东方女性含蓄内敛的特性。请继续赏析其他的意象。
生：诗歌中着意表现的还是“你”的孤独寂寞，但除了寂寞之外，她内心应该还有种清冷凄凉的感受。因为“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中“向晚”是接近晚上的意义，也就是傍晚时分。我们可以想象，傍晚时分牛羊归圈，鸟雀回巢，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家，街道上空寂寂的，给人一种清冷凄凉感觉。
师：很善于联想，也善于揣摩人物的心理。
生：诗歌中连续用了四个“不”字：东风不来、柳絮不飞；跫音不响、春帷不揭。阳春三月，正是“莺乱飞、杂树生花”的美好时节，但由于“东风不来”，所以“柳絮不飞”；“跫音不响”导致“春帷不揭”。这里的“东风”“跫音”是实写，但它们都应该另有所指，指代“你”所等待的人的音讯。在无尽的等待中，“你”的心渐渐孤寂，像一潭死水一样。
师：四个相同的相同的句式，进一步表现出“你”的“思妇”形象：凄清孤独、志节坚贞、内敛
坚忍。在古代社会，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是一家的主心骨，顶梁柱。男人离家远走，对女人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在无望中等待的女人的愁苦也成为诗歌最好的题材，大家自己知道的抒写思妇形象的诗句有哪些？
生：我们学过温庭筠的《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生：我读过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师：挺厉害，看过了还用心记住。我们看其他描写思妇形象诗歌，如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悔教夫婿觅封侯。李清照《一剪梅》：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白居易《长相思》：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错误》这首诗，作者继承了中国古代诗歌的传统，为我们塑造出一个孤寂望远的思妇形象。
（活动体悟）
师：我们再看最后一节，“我达达的马蹄”为什么会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回答这个问题时要先设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认识的、不认识、母子关系或其他关系。
生：我从他们不认识的角度去理解。“我”的到来让等待中的女子心中升腾起了希望，但没想到“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让女子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希望又破灭掉了。所以说：“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师：这种理解很好！更具体说是：女子的等待是美丽的，但等到的人却是错误的。这个错误导致女子的心理有个从期待到惊喜到极度失望的变化过程，也正是因为它触动了女子的心而显得尤为美丽。
生：我从他们认识的角度去理解的。我觉得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很多过客，他们在那一刹那相遇相知直到相爱，虽说他们没能最后相守，甚至给对方带来了一定的伤害，这是错误的；但这种情感是非常美丽的，是值得用心收藏的。
生：我是从母亲的等待这个角度去理解的。虽然孩子只是路过家里，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但从她的门口经过。但在母亲的内心里，一定想起自己孩子的身影。虽然等来的人是错误的，但她内心升起的母亲对子女的情感却是非常美丽的。
师：说得很好。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归纳：女子的等待虽说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但她孤寂的心却因为这“达达的马蹄”而重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等待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但也可能明天就会回来。我的到来是错误的，但这种情感是美丽的。
师：流浪的我也许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等待自己的身影，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丝的暖意。我们也可以从她的等待，她的坚守中看到很多像她一样具有美好情操的坚贞女子，在家里默默地赡养老人抚养孩子。这种关乎爱情、坚守、职责、默默付出的美好情感是让我们看到了生活中最美好最美丽的一面，我的到来是错误的，但我也从中看到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情感，这又是非常美丽的。
师：我们看看“我”对自己造成的错误是一种什么样态度？诗歌末尾省略号意味深长，如果要把它补充完整，该补充什么？
生：是珍惜！这相视一笑的情缘，将会是我行囊中的珍藏。以后回首，我还能不能牵住你的手，与你走完剩下的路程？
生：是抱歉！你无数个过客走过你的窗前，而我注定是其中一个。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必誓言？
生：是遗憾！这次错过，无法回头。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师：说得很好。思妇浪子永远都是一对相互对应的形象。在每一个女人相思牵挂的远方，一定会有一个漂泊的浪子。在每一个流浪的游子心中，肯定也有一个放不下的思妇。
师：郑愁予祖籍河北，出生于山东济南。从小跟随从军的父亲转徙于关内关外，抗战爆发后又跟随母亲转移于大江南北，1949年来到台湾，后来又移居美国。他一生都在漂泊，浪迹天涯就是他生活的重要内容。他也写了很多以浪子为主人公的诗歌，所以他也被人称为浪子诗人。但同时也有人称他为“中国的中国诗人”，我觉得这个“中国的中国诗人”比较耐人寻味，请问：你怎么理解人家的对他的这种评价？
生：我觉得他的诗歌里面用了很多中国传统的诗歌意象，这些诗歌意象让他的诗歌具有古典韵味，所以被称为“中国的中国诗人”。
师：运用古典意象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具有传统特的？
生：我觉得诗歌里面“思妇”“游子”形象也是中国诗歌里的传统意象。
生：还有诗歌里面表现的对爱情的坚守，坚贞，坚韧的态度以及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方式都是中国式的。
师：因为他的诗歌选择了中国传统意象、表现的形象以及对情感的态度三个角度来说的。所以我们说他是“中国的中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