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晨瑀
来源:《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8年第7期
摘 要:本文尝试解读茨威格作品《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女主角“我”(陌生女人)的个人形象,力求还原这一看似卑微的爱情由初萌到成熟的全过程;通过探讨“我”(陌生女人)感人至深的人格魅力和女性所独有的、丰饶的精神世界,深入分析“我”(陌生女人)得以立于精神高地的原因及借“我”以完成R 先生形象、人格的塑造,旨在表现茨威格作品中独特的女性视角和悲剧彩。
关键词:女性视角 人物分析 精神世界
陌生女人的来信 茨威格的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细腻曲折、极富感情彩的第一人称口吻,通过书信形式梳理一段凄美哀婉的爱情故事。尽管陌生女人的姿态之卑微、情感之深切都被发挥到了极致,然而这种看似自我牺牲的心理,由于作者所赋予其的宗教般的精神力量和独特洞明的女性视角,使她始终居于这个故事的精神高地,从而完成对R 先生形象的塑造、人格的完善。不可否认,茨威格长久地浸染于男权社会,他对“陌生女人”这一人物的表现多少具有理想化彩,以及对她作为“人”这一独立个体生活意识的无意识否定。但他所赋予“陌生女人”的灵魂却复杂且丰饶,并以其特有的感知力完成了对R 先生所代
表的繁华世界仁慈却清晰的审判。
一、精神高地的获得
事实上,陌生女人在R 先生面前的低姿态是可以理解的。这种少女的爱慕源于对R 先生所象征的精致风雅生活的向往、对其优雅魅力的憧憬:一方面因为“不了解”而贪婪,如水流一样试图漫延到R 先生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与角落。一个小小的黄铜窥视孔,一盏必须“借故跑到下面的胡同里”才能看见的、照亮了爱人的灯,都是少女试图获得爱人生活的参与感而付诸的自我感动。但这种爱慕又是极其脆弱的,基于距离感而产生的爱情,必然不自觉地产生“近乡情怯”的恐惧:“每当我在楼梯上碰到你,我就低头打你身边跑走,就像一个人为了不被烈火烧着,而纵身跳进水里一样。”这是一种对爱情不自觉的保护,因为此刻它的情深万丈都更近似于一种理想状态,停留在“我”单方面的想象之中。应当说,十三岁的“我”,尽管在第一眼的电光火石中领悟到了R 先生性格中深藏的矛盾和复杂:忠于艺术而耽于享乐。可此时的她并未具备承受爱这样一个男子所需要的悲剧性的勇气。少女的阅历不能与她的洞察相匹配,她无法面对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人格带给她的必然是被分享、被复制的爱,她将无法真正拥有他。所以这种逃避,间接地使得她的爱得以保存并延续下来。在来到因斯布鲁克的前三年,陌生女子的爱是深刻清澈的,如同可以望见底的溪水,澎湃但纯洁。伴随年龄的增长、自我意识的觉醒,陌生女人在漫长的等待和痛苦中将这种爱深化了。她已经意识到,R 先生的风度与温存是一种基于享乐且极度自恋的存在。他对自己魅力的喜爱,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珍视,使他毫不犹豫地给予这些象征着
美的女性以春风一顾。这些顾盼中,不会具有所谓“念念不忘”的荡气回肠,更不会具有“必有回响”的情深义重,而只是本能的善意,因为习惯而显得冷漠。陌生女人在信中反复强调“没有被你认出来”,是一种确凿的自省,更是一种对R 先生的洞悉,“脸通常只是一面镜子”。可即便如此,她依然飞蛾扑火一般迎接了自己的命运,她坦然接受R 先生向他抛出的橄榄枝。假如在维也纳重逢之前,陌生女人的爱还是流露出自我牺牲的哀怨,那么重逢后,再一次失去爱人(旅行归来杳无音信)后,她的爱已经不再具备自怜自艾的情怀,而是变得深沉。她已经完成了对R 先生的审视:这是一个“可以和别人共幸福而不愿和人共患难”的人,他热爱文学和艺术,不乏善良与良知;但他是凉薄的,对世界缺乏必要的责任感,生活得毫不用力。这样的人自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爱人,但他值得爱,值得为之义无反顾。正是这种对爱人人性缺陷毫不回避的认知,使得陌生女人的爱,即便是基于“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的你”这样一种心酸凄惨的境地也不显得十分低下,只能换来读者带有猎奇彩的怜悯。相反,她坚定地强调“你并没有勾引我,欺骗我,引诱我,是我自己挤到你的眼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我的命运之中”,从而换取了仰视。不同于R 先生在这场感情游戏中纯粹出于“肉体美”这一原始召唤而被驱动,陌生女人的爱情是完整的、从内而外的。她的爱不仅仅由于这个青年作家风度翩翩的外表,更出于对他复杂的灵魂的了解。在这封长信中,尽管洋溢着激情和爱慕,但陌生女人从未回避过对R 先生精神世界的探索,即便是在欢好之中,她也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去解读这“一览无遗地暴露自己的灵魂”的男人致命的双重性。这种理解是R 先生所处的社会环境所不能给予他的,他的地位财富,乃至性别的优势都使得他得以轻松获得他所追求的东西:美好的女性,优越的生活。他不需要像陌生女人一样,经历深沉痛苦
的自省来完成自己的爱,是充裕造就了他的肤浅,也是充裕导致他被置于审判的地位。哪怕“我”是仁慈而包容的,但这场不对等的爱情注定造成了这个必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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