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读余秋雨先生的散文,尤其是先生的《文化苦旅》,如先生在《吴江船》一文中认为“枫落吴江冷”写得浸肤冷丽,高妙得让人嫉恨。我常沉醉于先生时而深重苍凉,时而清丽委婉的叙述中,感受着新旧文化的信息在先生文字背后的奔腾冲突。《信客》便是这样的文章,它关注着中国农村丰富的文化现象。《信客》一文侧重抒写了一位年轻信客的生命流程。“信客”是“早年在乡间,对外的通信往来的主要依靠”,他们奔走于城乡之间,是“乡村和城市的纽带”。他们谈论的话语是“中国近代城乡的变化史料”,他们的生命见证了城乡的变迁。在他们的生命中,我们清晰了文化在这变迁中所实现的传承与更新。
一、文化的冲突
“都市里的升沉荣辱,震颤着长期迟钝的农村神经系统。”
“农民的眼光里,有羡慕,有嫉妒;比较得多了,也有轻蔑,有嘲笑。这些眼神,是中国农村对自己的冒险家的打分。这些眼神,是千年故土对城市的探询。”
作者寥寥数语向我们揭示了:在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中,宏广的“农村力量”对“城市文明信客”的窥探,及对抗着农业文明而崛起的“城市文明”给予“农村力量”的冲击。
在农村,这个相对封闭的结构体系里,生活相对静止。由于长期从事较简单且重复的物质劳动,人的思想容易守旧,对新生事物的认识相对迟缓,进而接受也就显得更复杂,过程冗长。他们固守着传统,又被新思潮所苦,如文中所提“只要信客一回村,他家里总是人头济济”,而这些人多数“只是来看个热闹……”,“看看各家出门人出息如何,带来了什么稀罕物品”,他们的“眼光里,有羡慕,有嫉妒;比较得多了,也有轻蔑,有嘲笑”,可见城市出现的新事物对他们的神经的震颤。但缺乏竞争、冒险与向外扩张的意识,让他们对城市文明始终是一种“觊觎”的姿态。
而繁荣喧嚣的城市,有着相对开放的社会形态,由于经济的快速发展,各种新的信息的大量涌入、冲击,人们怀疑着旧有的传统、规则,改变着长期以来形成的心理习惯和生活方式。都市用新的观念去接纳、消化社会乃至世界发生的一切。对物质文明的追求被认为是合理的,对个人的奋斗、冒险等也被认同,甚至被鼓励。她改变着生活在都市中的人们,也改变着从农村走向城市的人们。如文中写到一打工者到城市发财之后,只顾自己享
乐,与时髦女郎同居。之后,他还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诬陷善良的信客为小偷……读到此处,我们可以想见其“生态环境与心理习惯”已发生了强烈的变化,亦能隐约的感受到都市于追逐、享受物质者的宽容,对违背传统道德者的忍耐。
信客因奔走于城乡之间,感受着城乡的冲突、新旧文化的交战,因而是“农村的神经系统”“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他们自身也体现着这种冲突、这种变化。
二、文化的传承
旧有的文化,千百年传袭下来的文化中,崇尚道德,关注人际与人伦关系多于关注物质文明的文化特质,在农村,被相对完整的保存下来。
1、担承
对社会的担承,亦是对社会的一种责任意识。文章中,有一位年老的信客,因在一次帮人托带红绸时裁下了“窄窄”的一条留为己用,栽了跟头,失去了一生的信誉。他“声辩不清,满脸凄伤,拿起那把剪红绸的剪刀直扎自己的手”。他是如此的痛苦悲愤,但“第二天,他掂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到了同村刚从上海落魄回来的年轻人,进门便说:‘我名誉糟蹋
了,可这乡间不能没有信客。’”他已不能承担了,但必须有人来承担。在他,对社会的担承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即使自己是极卑微的。
“从头至尾,年轻人都没答应过接班。可是听老人讲了这么多,讲得这么细,他也不再回绝。”这似乎是生活的挫败者对生命的挫败者的同情与理解,年轻人成为了信客。
年轻信客的生命中也有着老信客所遭遇的艰辛与怀疑。他因通报外出谋生者客死他乡的噩耗而被大声呵斥、送去简陋的遗物被深深的怀疑时,“他能不干这档子事吗?不能。”这是一句极干脆的回答。“老信客说过,这乡间不能没有信客。做信客的,就得挑一副生死祸福的重担,来回奔忙。四乡的外出谋生者,都把自己的血汗和眼泪,堆在他的肩上。”经历艰苦磨难时,他所坚持的何尝不是对他人、对社会的一种担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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