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文心雕龙 知音 披文入情 六观
《文心雕龙·知音》是刘勰论述文学批评与鉴赏理论的专篇文章,纵观《文心雕龙》全书及尾篇《序志》,可以感到《知音》并不是孤立形成的,而是在全书的创作论、文体论、作家论、文学本质论等基础上,简略而系统地提出他的文学批评与鉴赏理论。《文心雕龙·知音》的前半章,分析论述了知音难的原因,后半章论述了达到知音的方法步骤,并着重讲了“六观”,从正面提出他的文学批评理论。
一、“知音难”的原因
《文心雕龙·知音》的前半章,分析论述了知音难的原因。此文题为“知音”,开篇即“招怅”知音“其难哉”,“实难知”、“千载其一乎”,追其原因,他首先列举了文论界中常见的三种陋习,造成读
者与作者难以沟通的现象。
秦皇汉武,做为政治家,可说是“鉴照洞明”,然而“贵古贱今”使他们由作品的“知音”变成了作家的仇人;曹植班固,做为学者文人,“才实鸿鼓”,但也正因此,容易“崇已抑人”,更何况文坛本就有“文人相轻”的陋习,更助长了文人贡高我慢,阻碍了他们对作家真诚理解及对其作品的客观评价;至于外行人、学识浅簿的文人,妄谈文学,不仅不能正确评价作品,还贻笑众人。这些人共同的毛病是因陋习影响,使自己陷于狭隘偏执之中,不能站在文学道体的层次上[1]什锦蛋炒饭、站在文学流源的角度上[2]、站在创作论、作家论、作品论的全局高度给作家及作品一个客观的地位与评价,缺少一个大文论家应有的博大精深、宽厚雍容的心怀。所以,《太玄经》竟因它过于高妙而不为狭隘浅薄又“禄利”熏心的世人所理解,只能当酱坛盖子。
其次,刘勰从作品的“杂沓”“交加”与读者“知多偏好”的主客观矛盾角度谈文情难分,音实难知的问题。
有形的麟凤珠玉有时难以分辩,更何况隐于文字深处的文情,所以文情缘本就有难知的特点。加上客观上,作品常常“篇章杂沓、质文交加”,而读者“知多偏好,人莫圆该”,作品客观上的复杂
童年主题性与读者知识的偏狭,二者加重了读者理解作品的隔阂。作品的复杂性,一方面表现为,作品是作家学识才华的结晶。刘勰在创作论中讲作家要“博观”“博练”,并由博而“贯一”,达到“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3]每个作家都力求博大精深并能融汇贯通地表现出自己风格特于具体作品之中,读者面对的不止是一个,而是具有不同特的作家和形形的具体作品,这就要求读者,必须知识全面深刻而且能够贯通运用,即“圆该”。作品的复杂性,还表现为由于作家自身的艺术水平不同,有的作品有“隐秀”以及“始正而末奇,内明而外润”的美感,有的作品则“晦塞为深,虽奥非隐,雕削取巧,虽美非秀” [4]。鱼目混杂,使人难辨。清代董美讲“作画不多,识见不广,师传不真,必执一已之见,妄为评论。每以虚灵为纤弱, 著眼为疏忽,沉厚为滞钝。反是则滞钝而以为沉著……,见笑大方,不胜枚举” [5]。评论画作如此,评论文学作品也同样。所以屈原感叹,“文质疏内,众不知余之异采”,也就不足奇怪了。
面对如此丰富而复杂的作品,文论者的知识却多由个人爱好而积累,“人莫圆该”,说明了文论者知识结构的缺憾,这使他们如上所述,难免执一隅之见,有“私于轻重”,有“偏于憎爱,虽然是“慷慨者逆声而击节,酝藉者见密而高蹈……”,都是“会己则暖讽,异我则沮弃”,而且一旦面对作者本人时,未必不会又成为秦皇汉武,曹植班固。“东向”而“寻西墙”,正是刘勰对文论者自身素质缺憾而不觉,造成知音难觅悲剧的招怅之描写。
二、达到“知音”的方法
针对上述情况,刘勰在《知音》后半章中立足于前半章与全书的理论,论述了达到知音的方法步骤,提出了他的文学批评与鉴赏理论。其内容主要是对文论者素质的要求、文学批评的正确步骤、知音的真正内涵与达到知音的方法,以此证明,虽然音实难知,文情难知,但不是不可知,“披文入情”“沿波讨源”,客观评价作家作品,当作者的知音,是文论者的职责与目的。
刘勰从以下三点来说明“披文见情”的路径或文情可鉴的原因,即达到“知音”的方法:
(一)、鉴赏者的修养——“务先博观”
刘勰说:“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阅乔岳以形培土娄,酌沧波以喻畎浍,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含有多阅读、多实践、多比较的意义。“博观”,则含有多积累、多观察、多体验的意义。他的意思是看过高山大川的人,才会知道土堆的矮小,了解大海的宽广的人,才会知道水沟的狭窄。这的确是说出了鉴赏者应有的修养。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评价作品不存私心,鉴赏的态度不带偏见。按照现代审美心理学的艺术投射的
观点,我们在鉴赏的时候,是把已经拥有的知识投射到鉴赏对象上面,因此往往是”所见出于所知”。为什么今天的人们能同情林黛玉,是因为我们了解自由爱情的可贵和争取之不易。在多年前《红楼梦》刚刚开始流传的时候,许多人满脑子的封建思想,还是男女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观念,因此那时候对于林黛玉争取自由婚姻的理想就很难理解,更谈不到欣赏。
(二)、鉴赏的方法——“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刘勰有没有提出鉴赏的方法呢?有。刘勰在《知音》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岂成篇之足深,患识照之自浅耳。夫志在山水,琴表其情,况形之笔端,理将焉匿。故心之照理,譬目之照形,目瞭则形无不分,心敏则理无不达。”刘勰显然认为,创作与鉴赏的“程序”是不同的,创作者先“情动”后“辞发”,先有感情郁积于胸中,然后用文辞去加以表达;而鉴赏者则是“披文以入情”,先阅读文辞篇章,然后通过感受、领悟、分析到达对于作品所蕴含的“情”的理解。那么这种方法就是“沿波讨源,虽幽必显”。如前文所说,刘勰非常重视“文”与“情”的关系,在《体性》篇提出了所谓的“因内符外”、“表里必符”的说法,这里就暗含了对“文”与“情”关
梦见借给别人钱系的理解。即认为“情”是“内”是“里”,而“文”是“外”是“表”。没有内心的“情”,谈不到外面的“文”,反之,没有外面的“文”,内心的“情”也表现不出来。根据文与情的这种关系,刘勰认为鉴赏是“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或“觇文辄见其心”,也即由外而内,由表及里,用比喻的说法就是“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从江河的流水的波浪,溯源而上,最终就会发现那江河的源头在哪里,这样作为源头的幽深的“情”最终就会自然显露出来。刘勰所说的这种方法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作为鉴赏者,所面对的就是前人和别人的文本,通过对文本的各种症候的感受、研究、分析,很自然地就会形成对文本的理解。但这种理解是否就是知音式的理解呢?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很难说的。因为我们的理解不会、或不完全会与作者的创作意图相一致,达到心心相印的地步。但刘勰对此很有信心,他说:世代久远的作者,无法了解他们的面貌,但观察他们作品的文辞就能窥见他们的内心。未必是前人的作品过于深奥,只怕自己的见识太浅陋。弹琴的人心里想着山水,其情就在琴声中表现出来,何况把自己的情理形诸笔端,他怎么能隐藏得了呢?刘勰甚至说:读者用心去理解作品中的情理,就像人用眼睛去看物体的形状,只要眼睛明亮,那么物体的形状就无法藏匿,只要读者心思敏慧,文章的情理就无不明白了。所以,刘勰认为他的“披文见情”、“沿波讨源”的方法是可以化解“文情难鉴”而达到文情易鉴的。
最长的海底隧道
(三)、鉴赏的关键——弃“俗鉴”,取“妙鉴”
刘勰没有停留在鉴赏方法的阐述上面,又进一步提出了这种方法是否有效,还必须掌握鉴赏的关键。在这里,刘勰提出了两个很重要的概念,这就是“俗鉴”与“妙鉴”,并论述这两者的区别。刘勰说:“俗鉴之迷者,深废浅售,此庄周所以笑《折杨》,宋玉所以伤《白雪》也。昔屈平有言:‘文质疎内,众不知余之异采。’见异唯知音耳。扬雄自称‘心好沉博绝丽之文’,其事浮浅,亦可知矣。夫唯深识鉴奥,必欢然内怿,譬春台之熙众人,乐饵之止过客。盖闻兰为国香,服媚弥芬;书亦国华,玩绎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在这里,刘勰首先认为,有一种鉴赏可以说是“俗鉴”。这种“俗鉴”是怎样一种状况呢?总的说,就是“深废浅售”,即不接受深刻的作品,只欣赏浅薄的作品。
刘勰举出了四个例子来说明“俗鉴”之不可取。
第一个例子是庄子嘲笑人们对《折杨》的欣赏。《庄子·天地》篇:“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皇华》则嗑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折杨》、《皇华》都是庄子当时流行的俗曲,欣赏的人很多。可是真正有深刻内容的高言、至言则不被人欣赏。钢琴品牌
第二个例子是宋玉伤叹高雅的《白雪》无人欣赏的例子。宋玉在《对楚文王问》中说:“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宋玉是用这个故事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刘勰则引这个故事来说明/俗鉴”之不可取。
第三个例子是屈原抱怨自己的不同于众人的才华不为人所理解。他在《九章·怀沙》中说:“文质内疏,众不知余之异采。”意思是,我性格质朴疏阔,大家不了解我的独特才华。
第四个例子是杨雄这样才华横溢的人才会说“我心里喜欢深沉渊博而有绝美的文章”。总之,刘勰认为在文学鉴赏中,一味欣赏肤浅的、没有深意的作品,这就是“俗鉴”。那么如何来拒绝这种“俗鉴”呢?刘勰提出了“妙鉴”与之对抗。他说:“良书盈箧,妙鉴乃订。”满箱子的好书,要通过“妙鉴”才能正确地加以评定。那么这“妙鉴”与“俗鉴”相比,有什么特点呢?刘勰的意思可能就是特异、深刻、享受、玩味这四点。刘勰认为“妙鉴”应“见异为知音”,这就是要看出一篇作品与另一篇作品的特异之处,像屈原的作品与《诗经》确有很大的不同,
鉴赏者能“见异”,看到屈原作品的独特之处,这样才能成为屈原的“知音”。刘勰又认为“妙鉴”应是“深识见奥”,这就是鉴赏的作品的深刻性问题,真正的鉴赏者应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作品的深意,这样的鉴赏才能使自己感到内心的喜悦。这还不够,刘勰认为“妙鉴”应该是一种享受,读书就像过节一般,众人熙熙,如登春台,像听到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和吃到最可口的菜肴一般,高兴无比。最后,“妙鉴”应该有鉴赏的高潮,这就是刘勰说的“玩绎方美”。所谓“玩绎方美”不是在读作品的时候,而是在读过作品之后,觉得余香满口,回味不尽,这才是鉴赏的高潮时刻。因为,在读作品的过程中,你为其中的人物、事件所吸引,还来不及用超然的态度来欣赏它,一定要等到作品读过之后,把书合上之后,笑也笑过了,哭也哭过了,心情已经平静了,这时才能够回味那文章的妙处、美处、含蓄处、淡而有味处、有深意处、有独特魅力处,这才是鉴赏的高潮。刘勰认为这种“妙鉴”才能达到“知音”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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