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共处一室的陌生人
  江严从墨尔本回国,遇暴风雪,飞机在墨尔本机场延迟27个小时起飞。
  已是深夜,暴风雪给行动带来巨大的不便,机场里挤满心情烦躁的人。大厅屏幕上,新闻里播报附近已发生两起严重交通事故。27个小时是非常令人为难的时间,机场偏远,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江严只能在机场旁边的酒店订了一间房,幸运的最后一间套房,价钱贵得惊人,一晚差不多八千人民币,但他实在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无暇顾及太多。
  订房间时,江严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女生。她就坐在酒店大堂里,身边立着硕大的行李箱,等江严订了房间坐电梯上楼,女生也跟了进来。
  在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个黑发的亚洲女生会很显眼。她个子小,模样俏丽,尤其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很突出。在南半球的冬天,她穿得比一般人单薄,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占据电梯里大半的位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开始上升时,女生唐突地用中文问江严:先生,你是中国人吧?
  江严礼貌地点点头,感到亲切,不由浅浅一笑。
  毫无防备的,女生突然激动地抓住江严的手:太好了,我可以和你住一间房吗?
  江严讶异得说不上话来,女生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我看到你订了一间套房,但你只有一个人不是吗?我只需要住一个晚上,我睡沙发上就好。我没有钱了,你也知道现在出去机场太危险,街上到处是黑人,我一个女生......我一直担心你不是中国人呢,真是太好了。
  她竟然还松一口气地笑出来。
  可是......我们并不认识,而且......男女有别。江严终于开口,反而是他有一点不自在。
  我并不担心你会占我便宜,也请你放心,我只是个地方舒舒服服洗澡睡觉,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都是中国人不是吗?我叫夏瑞秋,很高兴认识你。她说得那么坦然,眼睛弯成两轮玄月,伸手过来自我介绍。
  夏瑞秋说她在读大学,利用暑假期间,一个人来墨尔本见朋友。国内最热的时候,正是南半球最冷的时候,她风尘仆仆,一顶彩的毛线帽子衬得小脸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江严还在莫名其妙之中,夏瑞秋已经跟进了他的房间,那是宽敞豪华的套间,她放掉行李,整个人就扑到柔软舒适的超长沙发上。
  啊,真是太舒服了。她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坐起来感叹,她已经奔波了好几天。
  江严皱着眉看她,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把行李搬到房间,看来他已经没有拒绝的可能。
  夏瑞秋说她刚从一个海岛回来,三天没有洗澡。她洗澡的时候,江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抽烟,万宝路浓烈的味道占据胸腔,浓烈却使人平静。窗外大雪纷纷,一片白,大地如天使抖落的羽毛般洁白,遮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不堪。
  整个世界只剩下从洗澡间里传来的夏瑞秋唱歌的声音,她无所顾忌地大声唱着澳洲某首着名的民谣,还用法文唱《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唱邓丽君的《甜蜜蜜》,走调走得离谱。
  江严揉揉太阳穴,心想那真是奇怪又大胆的女生,怎么可以主动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而不感到半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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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江严洗澡出来,夏瑞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她还喝了酒店送上来的半杯红葡萄酒,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江严站着看她的睡颜,这种被人信任,能够带给陌生人安全感的感觉很微妙,江严的心像一块温热的奶酪。那张沉睡的小脸,仿佛与他记忆中某张纯真面孔重叠,不由看得怔住。
  心里一痛,他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梦。
  2.一起用餐吧
  醒来的时候,江严发现客厅沙发上已没有人影,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他竟然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砰的一声,有人开门冲进来:啊,你醒了!真好!我们一起用午餐吧。
  夏瑞秋眉飞舞,仍是戴着那顶彩的绒线帽,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
  并不是梦。
  酒店二楼餐厅推出活动,情侣套餐半价优惠。夏瑞秋是看到了这个才跑回来江严的。
  江严不是很情愿,可他肚子的叫声出卖了他。两个人装成情侣在餐厅里吃海鲜大盘。雪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从餐厅看出去,窗外面的世界被隔绝成一幅画中的景象。江严看着享受食物的夏瑞秋,渐渐清醒,终于忍不住说: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不再奉陪。
  夏瑞秋放下刀叉看了看江严,然后笑道:你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啊!
  不存在?可能吗?江严不再说话,结账离开,夏瑞秋在身后喂喂叫他,他没有回头。
  江严回酒店房间整理行李,夏瑞秋阴魂不散地跟过来。
  你还要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她,准备把门关上。
  哎,我的行李没有拿。她把整个头都伸进来,卡在门缝里。江严终于注意到房间一角的行李箱,只能把她放进来。
  放她进来,江严就后悔了。她把电视打开,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旁若无人地看电视。江严站在那里看她,最后,她讪讪地抬起头,终于拖着行李箱离开,离开之前咕哝几句:大家都是中国人,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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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严被她弄得无奈,若他没同情心,昨晚才不会与她共处一室。这一天过得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天已经黑了,雪也停了。
  江严走出酒店去对面的航站楼准备办理登机,看到前面不远的马路上有人发生争执,他本想置身事外,但他又看到那顶熟悉的彩绒线帽。
  夏瑞秋也看到了江严,她向江严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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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秋正准备去酒店对面的机场,却被一个黑人缠上了。两个人站在马路中间拉拉扯扯,黑人一口咬定是夏瑞秋偷了他的钱包,还想揍人。夏瑞秋把行李箱打开,把所有东西都倒在积雪的马路上,还有随身的包包一并打开让黑人检查。
  她的行李箱那么大,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件衣物,一眼就能扫清。
  黑人一无所获,只得用不知哪国的语言骂骂咧咧地离开。
  夏瑞秋一脸得意地笑着,蹲下来重新收拾自己的行李,街上来往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然后在江严经过时,她猛地抓住他,说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拜托他照看行李。
  江严看到她跑到不远处的那个盲人演唱者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的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掏出来塞在盲人演唱者的手里。在盲人演唱者忙不迭的道谢声中,她把空空的钱包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拍拍手,跑回江严身边。
  你真的是......江严目瞪口呆。
  无耻?无赖?你想说的是这些吧?夏瑞秋接过江严的话,还是一脸笑意。
  江严心里被人捅了一下似的,没有再说话。
  那个黑人偷了盲人的钱,我只是替天行道。夏瑞秋拖过自己的行李箱,充满气势地走在前头,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江严跟在夏瑞秋身后,不由无奈地笑了,这姑娘总是给他各种意想不到。待夏瑞秋回过头发现他在笑,也笑起来。他好像被逮住一样心虚,竟觉得她的笑颜如此美好,像寒冬里一抹暖阳,一笑可使人的惆怅都散去。
  3.嘿,那朵云很像你
  飞机终于可以重新起飞,江严在飞机上又见到了夏瑞秋,且无法无视她。她隔着三四排座位努力向江严招手:嘿,同胞。她笑嘻嘻叫着,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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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她还和江严的邻座说她是江严的女朋友,希望能跟换下位子。邻座的台湾大哥很爽快地把位子换给了她。
  唉,最近那么多飞机失事,坐飞机心惊胆战的。哎,如果飞机失事了,你最先会想到的是谁?飞机起飞后夏瑞秋问,她的话真多。
  家人。江严闭上眼睛。
  我会想到你,因为你是最后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江严没有睁开眼,但感觉夏瑞秋在注视着他的侧脸,他假装睡着。
  嘿,快看,那朵云好像你。夏瑞秋用力摇着江严的手臂。
  你可不可以不要烦我?江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机舱窗口望出去。
  雪后晴空,浮云朵朵,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一朵云像个愁眉不展的人。他顿时觉得好笑又好气,那朵云那么丑,怎么可能像他。
  不想再与夏瑞秋有交集的江严,在漫长的飞行旅程中,被迫听夏瑞秋说她故事。听她说去墨尔本见男朋友,给他带了满满一行李箱的特产还有十几瓶老干妈,江严几乎要笑出声。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难熬,江严却在夏瑞秋的唠叨中觉得没有那么无趣。偶尔江严的思绪飘出很远,想起他像夏瑞秋那个为爱痴狂的年纪,那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却似乎已经很遥远,遥远得他已经不懂得怎么去爱。
  飞抵抵达北京后,夏瑞秋笑着挥挥手说声再见,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消失在人流里。江严舒了口气,心想大概不会再遇到她,这么想时,心里竟有一丝难以言状的愁绪。
  他是真的没想过会再见到夏瑞秋的,但或许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在北京几千万人口之中,以这种方式见面。
  那已经是江严从墨尔本回国几个月后的事情,刚入秋,公司新来一批实习生,他开完会经过外景部时看到某个格子间的桌子上有顶彩的毛线帽子,似曾相识,他忍不住笑起来,
摇摇头走回办公室。
  几天后在公司食堂吃饭,他后面那桌来了几个小女生,围在一起说悄悄话,无非是讨论公司待遇、各自的背景。有个女生说:听说广告部的江总监单身,年轻帅气,谁努力拿下他?哎,瑞秋,你不是刚和男友分手吗?加把劲呀。
  我才没有分手,我们只是吵架......
  江严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到夏瑞秋,她正埋着头,筷子扒拉着餐盘中的食物,似乎没有胃口,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与两个月前在墨尔本见到的她有很大改变。
  江严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在网上问人事部拿外景部的实习生资料。看到夏瑞秋的简历时,他轻轻叹了口气,叹这世界真小,他们还是大学校友。
  4.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夏瑞秋在摄影棚里当助手,江严总能看到夏瑞秋跑上跑下的身影。摄影师凯瑟是江严的好友,她在外景部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夏瑞秋慢一点动作都会挨批。
  江严有次闲来无事,在摄影棚外逛一圈,已经听到凯瑟数落夏瑞秋不下五次。他知道她心不在焉才会出错,她抱一盒拍摄道具球走路没走好,跌了一跤,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几个球滚落到江严脚边,他弯腰拾起来递过去。夏瑞秋抬起头时怔了一怔,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两轮弯月。
  哈,你怎么在这里?她惊喜。
  我在这里上班。江严说。
  太巧了,我也在这里上班。你等我下班,不,等我们一起下班,我请你吃饭,在墨尔本借你房间的沙发还没好好谢过你。
怎么学习做奶茶  凯瑟回头过来夏瑞秋,看到她与江严谈话,又黑着脸数落她一番。她朝江严吐吐舌头,跑了过去。
  江严开完会,走出公司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以为夏瑞秋早已离开。他推开一楼旋转门走出去,冷风扑面而来。旁边蹦出个戴彩毛线帽的身影,一张脸在深秋中冻得通红,她笑着
唱起张靓颖那首歌,歌词被她改得让人哭笑不得: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吃顿饭真是太不容易,待会儿埋单,友情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