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维和李白的山水诗 (原创)
作者:戴汝光 日期:2005-8-12 23: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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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唐诗,是中国古典诗歌的高峰。在唐代诗歌的天空中,流派纷呈,星闪耀。其中就有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的山水田园诗派。而在星璀璨唐代诗坛上最为耀眼的巨星李白,在山水诗创作方面也有其独到之处。因此,将王李二人的山水诗作一比较,应是不无意义的。蜀道难作者
一、题材异同
唐代诗人,大都有游历名山大川的经历,或因出仕,或为走终南捷径而求名。面对祖国各地的绮丽风光,平添诗情画意,扩大了视野和心胸,自然激发诗人创作出许多景雄伟壮丽而又洋溢着积极乐观情绪的优美诗篇。这在王李二人的山水诗中都有明显的体现。
如王维的《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这几笔雄健粗放的线条,不仅勾勒出沙漠上无边的壮丽景,也有力的表现了诗人对这壮丽景的强烈赞叹,以及因它而变得无限开阔的胸襟。在这里,诗人政治上、心灵上的阴影,全部为雄伟粗犷的大自然、为激昂的爱国热忱一扫而光。在这里,他的青春再一度闪耀着光彩,显示出他性格中积极活跃的一面。
同样,在其《汉江临眺》中,也表达了对祖国河山的无限赞叹,同样写得雄伟壮丽,气势磅礴,不仅勾勒出眼前所见江汉全景,而且通过想象,形象地概括地现出了雄伟壮丽的江汉鸟瞰图: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单丁
李白,与王维相比,其游历范围更广,入蜀中、出三峡,南至江浙,东至齐鲁,北游长安、洛阳、太原。面对祖国的壮丽河山,同样充满热爱赞美的豪情,而且其内容更为广阔: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望天门山》)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望庐山瀑布》之一)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之二)
“海水落眼前,天光遥空碧”(《游太山》六首)
“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
天门山、庐山、泰山、华山何等雄奇壮丽,长江、黄河又是何等气势磅礴。使人油然而生敬意。更有著名的《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不一而足。
总之,在描写祖国壮丽山河、抒发热爱赞美之情方面,王维与李白都有名篇佳作,而李白在题材内容上更广,其成就不亚于以山水诗著名的王维。
王维与李白二人在山水诗题材方面的相异之处,亦即各具特之处,在于王维隐居终南山和蓝田辋川时,对佳山丽水细致的刻画,以抒写其隐居的宁静心境,以某一地为对象而写出一系列山水诗的不多,而王维则是典型的代表。
王维最先隐居长安附近的终南山。他的《终南别业》(又名《初至山中》),就是他刚隐居时的作品。在这首诗中,诗人恣意描写他隐逸山林、独往独来、任兴所之、无忧无虑的乐趣: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自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联写得心旷神怡,情景交融,而且还反映了诗人后期山水诗的基调和总的风格。
其后,王维又在长安附近的蓝田辋川买了一份产业。这里有山有水,风景很美。在这溪山如画的去处,他和好友诗人裴迪等“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将他们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优美感受,各自分别为辋川二十景的每一景写了一首诗,结成《辋川集》以为纪念。
集中王维的那组小诗大多写得很出。有写山馆结构的精致,境地的幽静,以及诗人从而引起的遐思:“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文杏馆》),有写深林中傍晚的景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有写山前秋日傍晚的美景:“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木兰柴》),有写乘舟到湖心亭上饮酒赏荷的舒畅尽情:“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临湖亭》),有写滩边春夜月下少女浣纱的幽美境界:“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白石滩》)。能以一处山水,反复吟咏,仔细描摹,可能只有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可与之媲美,而柳之成就在散文,而诗歌,王维可谓独领风骚。这是王维于山水诗的一大贡献。
李白在山水诗内容题材方面的独到之处,在于利用想象或梦游的方式,不仅写眼中的山水,更写心中的山水,从而抒发自己的感情。著名的数《梦游天姥吟留别》: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瞑。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森林兮惊层颠。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
缺霹雳,丘岳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因梦而游,飘然而至,谢公屐、青云梯、海日、天鸡、,水气、闪电、鸣雷,石洞、神仙,纷至沓来,意出尘外。借梦中惊心动魄的奇景,对抗腐败的政治、黑暗的社会,最后透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奇光异彩。
垃圾收集流子的童话类似以想象见长的山水诗以及写到山水的诗句,在李白的诗歌中比比皆是: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鹄之飞沿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去峰连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 , 崖转石万壑雷”(《蜀道难》)。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
“海神来过恶风回,浪打天门石壁开。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横江词》其四)。
总之,王维与李白在山水诗的题材方面,有共同的特点,都能描绘祖国山河的壮美,又各
有所长,王以秀丽为主,李以雄奇见长。二人在中国古代山水诗的题材方面,一重精微的深度开掘,一重宏大开阔的境界描绘,为中国古代山水诗的发展作出了新的贡献,使中国山水诗在题材的开拓方面达到了顶峰。
二、王维与李白思想的异同以及对山水诗创作的影响。
中国传统文人,其思想大多受到儒道释三家的影响。当其意气风发、一帆风顺时,儒家入世思想占据主导,从而表现出昂扬向上的乐观,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作中书令,成为唐朝的开明宰相。王维曾去登门拜访,受到张的赏识,提他为右拾遗。王维跻身朝堂,心中的激动自不必说,诗风也豪放向上。王维在拜右拾遗后所作《献始兴公》诗中说:“所不卖公器,动为苍生谋”。诗句不仅是对张九龄的赞美,更在于表示自己的政治见解与立场,那就是为国立功,为民谋利。即使后来张九龄见放,李林甫得势,这种思想在王维的诗中也有所体现。当他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巡塞上时,写出前文提到的著名的《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对祖国河山的由衷赞美,“萧关逢候骑,都在在燕然”,对将士们立功边疆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也可以说是自己政治理想的一种寄托与表达。当他后来以侍御史兼殿中的身份到襄阳主持“南选”考试时,
又写了《汉江临眺》、《晓行巴峡》等佳作,表达了对祖国山河的无限赞美,是自己政治热情的一种婉曲的表达。
与王维相比,李白的政治热情要高得多,其表达也更直接坦率。他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写道:“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然后功成身退。这种热情,贯穿李白一生,即使遭受沉重的打击与挫折,始终没有完全冷却,这也是他与王维相同之中的一大不同。反映在李白的山水诗中,有明朗清新的如《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东鲁门泛舟》、《秋登宣城谢 北楼》、《清溪行》、《渡荆门送别》、《望天门山》、《关山月》等。而最具特的,是《望庐山瀑布》、《横江词》、《蜀道难》、《鸣皋歌送岑征君》、《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梦游天姥吟留别》、《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一类作品。它们形象雄伟,气势不凡,泽瑰丽,或笼罩着某种神话气氛,产生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这类诗歌体现了诗人的豪情壮志和开阔胸襟,从侧面显示出他对于不平凡事业的渴求,表现了他向往雄壮有力的事物和广阔天地以及要求冲破羁绊、不愿“拘挛而守常”的独特个性特征。李白这部分诗作,在我国山水诗发展史上,是一个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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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艺术风格的异同
鸡蛋面疙瘩对艺术风格的追求是每一个艺术家的天职,何况王维与李白这样的大家。在山水诗的艺术风格上,自然各有千秋。
相同之处,两人在描绘山水时,都善用彩,从而描摹出优美的景,显得形象生动。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终南山》)中的“白”、“青”,彩鲜明,对比强烈。“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斤竹岭》),“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木兰柴》),“仄径荫槐宫,幽阴多绿苔”(《宫槐陌》),“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白石滩》),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北 》),“本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辛夷坞》)等诗中,都用到描写彩的词语,显得彩斑斓,不仅富有诗情,更有画意。正如苏轼所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体现了作为诗人与画家的本。
李白在运用彩方面也毫不逊。“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访戴天山道士不遇》),“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登峨嵋山》),“日照香炉生紫烟”,“疑是银河落九
天”(《望庐山瀑布》),“青天削出金芙蓉”(《望庐山五老峰》),“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望天门山》)“马迹绕碧峰,于今满青苔”(《游太山》),“绿竹入幽 ,青萝拂行衣”(《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金陵城西楼月下吟》)。这些诗句中描写彩的词语也丰富多彩,据我约略估计,其描写彩词语的数量和诗篇,胜过王维。
两人在艺术风格上的不同之处,则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诗的结构构思上。…(略去)
而李白的山水诗,在结构构思上则不拘形式,只以一个“情”字贯穿。情之所至,笔之所至。正如苏轼所说:“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如《蜀道难》一句“噫吁 ,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破空而来,中间又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结尾再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有人认为这是作者匠心独运安排,而我认为这是情不自禁的感叹,是贯穿全诗的情感线索,是在写景基础上的情感升华。又如《梦游天姥吟留别》中,则是梦之所至,笔之所至,意象纷至沓来,全无刻意安排的痕迹。这正是李白山水诗高人之处。白居
易在《与元九书》中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离开了“情”这个情,何以言诗?而李白的诗则正是根于情的自然喷发,使之成为独步千古的伟大诗人。
其二、在诗体的选用上,二者也各有特点。(略去)
中国古代的山水诗,起于魏晋南北朝的谢灵运,他多采用移步换景式的游赏方式,寻幽揽胜,山水异态,纷至沓来,耳目为声所感,乃成画境。但这毕竟是写眼中之景,而且受玄言诗的影响,破坏了写景的完整,虽时有佳句,但篇句不相称,结构松散。至谢脁 ,诗风变得更清新流丽,已有唐人气象。山水诗发展至王维、孟浩然、李白,则可以说是达到了顶峰。之后,有韦应物继其余响,但已失王维之空灵、李白之豪放。宋以后,山水诗走上了说理的狭窄小路,山水成了他们表现的理趣的外衣。元明清三朝,就再也见不到多少有创造性的山水诗了。中国古典的山水诗走到了尽头。当然,五四之后,白话代替文言,又为山水诗带来了新的气象,我们期待着山水诗在新的语言形式下,重放异彩,再度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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