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分回赏析(五⼗⼋)
入情入理红楼梦分回赏析
第五⼗⼋回杏⼦阴假凤泣虚凰茜纱窗真情揆痴理要点:⼥⼈崇拜狂贾宝⽟的⼀⼤发明:⼥⼈吹汤杏⼦阴,结了杏⼦的杏树荫下。宝⽟见这杏树花已谢了,结满了杏⼦,联想到⼥孩⼦嫁了⼈,有了孩⼦,就像这杏⼦树,对着杏树叹息了⼀番,⼤有“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意味。假凤泣虚凰,指演⼩⽣的⼥演员藕官和演⼩旦的⼥演员药官之间的知⼰之情。因两⼈在台上演夫妻,⽇久了便有夫妻之情。药官死了,藕官不时给她烧⾹纸。两个都是⼥⼈,所以叫“假凤泣虚凰”。茜纱窗,即红纱窗,这⾥是指怡红园宝⽟的卧室。根据后⾯第79回黛⽟改《芙蓉诔》中的“红纱帐”为“茜纱窗”情节的推测,这⾥的茜纱窗似含同性恋之意。真情,指藕官和药官之间的真感情。揆,推测,理解。痴理,对感情忠诚的道理。“真情痴理”,和“假凤虚凰”相对。意谓虽然只是演戏中的夫妻,却也成了真的⼀般。藕官和药官这种真情痴理的事,是芳官告诉宝⽟的。宝⽟听了这话,因与⾃⼰的呆性相合,很能理解和同情。这⼜是另⼀种情爱妈精神之爱,通灵之爱。宝⽟⼜得了⼀个红粉知⼰芳官,叫她吹汤尝汤。男⼈吃汤要⾃⼰欢喜的⼥⼈⽤嘴来吹,这也是《红楼梦》的奇事;是⼥⼈崇拜狂贾宝⽟的⼀⼤发明,⼀⼤享受。⼀般的俗⼈对这事是不理解的,认为只是把汤吹凉好喝⽽已;所以便有像芳官⼲娘这样的,要来替代芳官吹汤这样的蠢事。其实,宝⽟叫芳官吹汤,是⼀种“宝⽟式”情爱的表现,正是:喝汤要叫红粉吹,还要伊⼈先品尝;碗边留下红唇印,笋汤更添异样⾹。
回评
⽼太妃薨,及后⽂周妃薨,皆为元妃薨逝引⼦。?藕官、芳官、蕊官三⼈是⼀⽓,偏分给宝⽟、钗、黛,亦是隐隐相照。?湘云"打出船去"趣语可
谓H YPERLINK"www.baike/wiki/%E5%96%84%E8%B0%91"\o"善谑"善谑,⼜照应上回。?宝⽟拄杖⾏⾛,才是病后初愈光景,且即借以隔开婆⼦⼿,并打着门槛之⽤,更为细密。
?H YPERLINK"www.baike/wiki/%E9%B8%9F%E5%95%BC%E8%8A%B1%E8%90%BD"\o"鸟啼花落"鸟啼花落最易动⼈伤感。作者虽写宝⽟痴呆,⽽⽂情曲折,令⼈⽆限低徊;且引出藕官焚纸⽕光,满⾯泪痕,使多情宝⽟不得不极⼒护庇。?藕官与药官烧纸是假凤虚鸾(凰);宝⽟替⾦钏焚⾹、晴雯制诔是真情实意。前后⽂遥相映照。?芳官与⼲娘拌嘴,衬起下⽂嗔莺叱燕等事。?宝⽟教芳官设炉焚⾹,补出宝⽟平⽇所为。
话说他三⼈因见探春等进来,忙将此话掩住不提。探春等问候过,⼤家说笑了⼀会⽅散。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太妃已薨,分析得出是康熙最长寿的妃⼦之⼀陈太妃
凡诰命等皆⼊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年内不得筵宴⾳乐,庶民皆三⽉不得婚嫁。
贾母、邢、王、尤、许婆媳祖孙等皆每⽇⼊朝随祭,⾄未正以后⽅回。在⼤内偏宫⼆⼗⼀⽇后,⽅请灵⼊先陵,地名⽈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来⽇之功,如今请灵⾄此,还要停放数⽇,⽅⼊地宫,故得⼀⽉光景。这“突然”的⼀段似乎有些⽆厘头,但⼀个是⽼太妃薨也许预⽰着其他妃⼦也是会薨的,⽽且,⼀年不得⾳乐,三⽉不能嫁娶,这个似乎可以不写的,但写出来⾃然会让许多看官吃了⼀惊
宁府贾珍夫妻⼆⼈,也少不得是要去的。两府⽆⼈,因此⼤家计议,家中⽆主,便报了尤⽒产育,将他腾挪出来,协理荣宁两处事体。因⼜托了薛姨妈在园内照管他姊妹丫鬟。薛姨妈只得也挪进园来。这⾥薛姨妈就搬进了⼤观园,虽然薛姨妈“只得”也进园来,但显然更加⽅便薛姨妈“管理”那些“说⽍话”的⼈,⾄少可以更进⼀步了解和掌握各种“动态”,
因宝钗处有湘云⾹菱,李纨处⽬今李婶母⼥虽去,然有时亦来住三五⽇不定,贾母⼜将宝琴送与他去照管,迎春处有岫烟,探春因家务冗杂,且不时有赵姨娘与贾环来嘈聒,甚不⽅便,惜春处房屋狭⼩,况贾母⼜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管林黛⽟,薛姨妈素习也最怜爱他的,今既巧遇这事,便挪⾄潇湘馆来和黛⽟同房,⼀应药饵饮⾷⼗分经⼼。黛⽟感戴不尽,以后便亦如宝钗之呼,连宝钗前亦直以呼之,宝琴前直以妹妹呼之,俨似同胞共出,较诸⼈更似亲切。贾母见如此,也⼗分喜悦放⼼。薛姨妈只不过照管他姊妹,禁约得丫头辈,⼀应家中⼤⼩事务也不肯多⼝。尤⽒虽天天过来,也不过应名点卯,亦不肯乱作威福,且他家内上下也只剩他⼀个料理,再者每⽇还要照管贾母王夫⼈的下处⼀应所需饮馔铺设之物,所以也甚操劳。当下荣宁两处主⼈既如此不暇,并两处执事⼈等,或有⼈跟随
⼊朝的,或有朝外照理下处事务的,⼜有先跴踏下处的,也都各各忙乱。因此两处下⼈⽆了正经头绪,也都偷安,或乘隙结党,与权暂执事者窃弄威福。荣府只留得赖⼤并⼏个管事照管外务。这赖⼤⼿下常⽤⼏个⼈已去,虽另委⼈,都是些⽣的,只觉不顺⼿。且他们⽆知,或赚骗⽆节,或呈告⽆据,或举荐⽆因,种种不善,在在⽣事,也难备述。⼜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者,⼀概蠲免遣发,尤⽒等便议定,待王夫⼈回家回明,也欲遣发⼗⼆个⼥孩⼦,⼜说:“这些⼈原是买的,如今虽不学唱,尽可留着使唤,令其教习们⾃去也罢了。”王夫⼈因说:“这学戏的倒⽐不得使唤的,他们也是好⼈家的⼉⼥,因⽆能卖了做这事,装丑弄⿁的⼏年。如今有这机会,不如给他们⼏两银⼦盘费,各⾃去罢。当⽇祖宗⼿⾥都是有这例的。因⽆能”,辱其全家,“装丑弄⿁”,辱其个⼈乃⾄这个⾏业的所有⼈等,从中也可知王夫⼈说话的毫不留情,⽽且话中的“权威”性不容置疑,
咱们如今损阴坏德,⽽且还⼩器。如今虽有⼏个⽼的还在,那是他们各有原故,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了配了咱们家的⼩厮们了。”尤⽒道:“如今我们也去问他⼗⼆个,有愿意回去的,就带了信⼉,叫上⽗母来亲⾃来领回去,给他们⼏两银⼦盘缠⽅妥当。若不叫上他⽗母亲⼈来,只怕有混帐⼈顶名冒领出去⼜转卖了,岂不辜负了这恩典。若有不愿意回去的,就留下。”王夫⼈笑道:“这话妥当。也可见,王
夫⼈虽然本意是全遣送出去,但只要尤⽒“话⼉”能说得“妥当”,还是按尤⽒的办,
”尤⽒等⼜遣⼈告诉了凤⼉。⼀⾯说与总理房中,每教习给银⼋两,令其⾃便。凡梨⾹院⼀应物件,查清注册收明,派⼈上夜。将⼗⼆个⼥孩⼦叫来⾯问,倒有⼀多半不愿意回家的:也有说⽗母虽有,他只以卖我们为事,这⼀去还被他卖了,也有⽗母已亡,或被叔伯兄弟所卖的,也有说⽆⼈可投的,也有说恋恩不舍的。所愿去者⽌四五⼈。王夫⼈听了,只得留下。将去者四五⼈皆令其⼲娘领回家去,单等他亲⽗母来领,将不愿去者分散在园中使唤。贾母便留下⽂官⾃使,将正旦芳官指与宝⽟,将⼩旦蕊官送了宝钗,将⼩⽣藕官指与了黛⽟,将⼤花⾯葵官送了湘云,将⼩花⾯⾖官送了宝琴,将⽼外艾官送了探春,尤⽒便讨了⽼旦茄官去。当下各得其所,就如倦鸟出笼,每⽇园中游戏。众⼈皆知他们不能针⿋,不惯使⽤,皆不⼤责备。其中或有⼀⼆个知事的,愁将来⽆应时之技,亦将本技丢开,便学起针⿋纺绩⼥⼯诸务。⼀⽇正是朝中⼤祭,贾母等五更便去了,先到下处⽤些点⼼⼩⾷,然后⼊朝。早膳已毕,⽅退⾄下处,⽤过早饭,略歇⽚刻,复⼊朝待中晚⼆祭完毕,⽅出⾄下处歇息,⽤过晚饭⽅回家。可巧这下处乃是⼀个⼤官的家庙,乃⽐丘尼焚修,房舍极多极净。东西⼆院,荣府便赁了东院,北静王府便赁了西院。太妃少妃每⽇宴息,见贾母等在东院,彼此同出同⼊,都有照应。外⾯细事不消细述。且说⼤观园中因贾母王夫⼈天天不在家内,⼜送灵去⼀⽉⽅回,各丫鬟婆⼦皆有闲空,多在园中游玩。更⼜将梨⾹院内伏侍的众婆⼦⼀概撤回,并散在园内听使,更觉园内⼈多了⼏⼗个。因⽂官等⼀⼲⼈或⼼性⾼傲,或倚势凌下,或拣⾐挑⾷,或⼝⾓锋芒,⼤概不安分守理者多。因此众婆⼦⽆不含怨,只是⼝中不敢与他们分证。如今散了学,⼤家称了愿,也有丢开⼿的,也有⼼地狭窄犹怀旧怨的,因将众⼈皆分在各房名下,不敢来厮侵。可巧这⽇乃是清明之⽇,贾琏已备
下年例祭祀,带领贾环、贾琮、贾兰三⼈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宁府贾蓉也同族中⼏⼈各办祭祀前往。因宝⽟未⼤愈,故不曾去得。饭后发倦,袭⼈因说:“天⽓甚好,你且出去逛逛,省得丢下粥碗就睡,存在⼼⾥。”宝⽟听说,只得拄了⼀⽀杖,靸着鞋,步出院外。因近⽇将园中分与众婆⼦料理,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修⽵的,也有乌刂树的,也有栽花的,也有种⾖的,池中⼜有驾娘们⾏着船夹泥种藕。⾹菱、湘云、宝琴与丫鬟等都坐在⼭⽯上,瞧他们取乐。这个取乐不是嘲笑,⽽是劳动的场景真的让⼈悦⽬悦⼼,
宝⽟也慢慢⾏来。湘云见了他来,忙笑说:“快把这船打出去,他们是接林妹妹的。哈哈,湘云厉害!宝⽟如此模样了也不放过,
”众⼈都笑起来。宝⽟红了脸,也笑道:“⼈家的病,谁是好意的,你也形容着取笑⼉。”湘云笑道:“病也⽐⼈家另⼀样,原招笑⼉,反说起⼈来。”说着,宝⽟便也坐下,看着众⼈忙乱了⼀回。看新鲜,同时也是探春宝钗等“改⾰”的成果,
湘云因说:“这⾥有风,⽯头上⼜冷,坐坐去罢。湘云三次说话,只能说“绝”!第⼀次取笑,这是湘云的“本性”如此,第⼆次虽然有些“软”了下来,但嘴上仍不让步,⽽这⾥第三次出⼝,虽然可能语⽓会是淡淡的,但其实⼜尽显其关⼼,这才是湘云
”宝⽟便也正要去瞧林黛⽟,便起⾝拄拐辞了他们,从沁芳桥⼀带堤上⾛来。宝⽟也很知道也很“习惯”
湘云如此说话,不是宝⽟对湘云不在意,⽽是宝⽟⼗分懂得湘云,所以这⾥绝对不会出现宝⽟对湘云的关⼼表⽰感激之类的“俗话”,同时也可以看出曹雪芹写到某个时候写到某个程度时⾏⽂的如⼤海表⾯平静,⼤海下⾯却是充满了⼒量!已臻真正的化境!
只见柳垂⾦线,桃吐丹霞,⼭⽯之后,⼀株⼤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已结了⾖⼦⼤⼩的许多⼩杏。宝⽟因想道:“能病了⼏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倒‘绿叶成荫⼦满枝’了!”因此仰望杏⼦不舍。⼜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事,虽说是男⼥⼤事,不可不⾏,但未免⼜少了⼀个好⼥⼉。不过两年,便也要“绿叶成荫⼦满枝”了。再过⼏⽇,这杏树⼦落枝空,再⼏年,岫烟未免乌发如银,红颜似槁了,因此不免伤⼼,只管对杏流泪叹息。正悲叹时,忽有⼀个雀⼉飞来,落于枝上乱啼。宝⽟⼜发了呆性,⼼下想道:“这雀⼉必定是杏花正开时他曾来过,今见⽆花空有⼦叶,故也乱啼。宝⽟不但能以已推⼈,还能以已推鸟
这声韵必是啼哭之声,可恨公冶长不在眼前,不能问他。但不知明年再发时,这个雀⼉可还记得飞到这⾥来与杏花⼀会了?”正胡思间,忽见⼀股⽕光从⼭⽯那边发出,将雀⼉惊飞。宝⽟吃了⼀⼤惊,⼜听那边有⼈喊道:“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去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宝⽟听了,益发疑惑起来,忙转过⼭⽯看时,只见藕官满⾯泪痕,蹲在那⾥,⼿⾥还拿着⽕,守着些纸钱灰作悲。宝⽟忙问
道:“你与谁烧纸钱?快不要在这⾥烧。你或是为⽗母兄弟,你告诉我姓名,外头去叫⼩厮们打了包袱写上名姓去烧。这当然是宝⽟!全贾府也就他⼀⼈能如此,
”藕官见了宝⽟,只不作⼀声。要说等级观念,这些⼩戏官们⼤概是淡泊到某个“境界”的了
宝⽟数问不答,忽见⼀婆⼦恶恨恨⾛来拉藕官,⼝内说道:“我已经回了奶奶们了,奶奶⽓的了不得。”藕官听了,终是孩⽓,怕辱没了没脸,便不肯去。婆⼦道:“我说你们别太兴头过余了,如今还⽐你们在外头随⼼乱闹呢。这是尺⼨地⽅⼉。”指宝⽟道:“连我们的爷还守规矩呢,你是什么阿物⼉,跑来胡闹。怕也不中⽤,跟我快⾛罢!”宝⽟忙道:“他并没烧纸钱,原是林妹妹叫他来烧那烂字纸的。你没看真,反错告了他。”藕官正没了主意,见了宝⽟,也正添了畏惧,忽听他反掩饰,⼼内转忧成喜,也便硬着⼝说
道:“你很看真是纸钱了么?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那婆⼦听如此,亦发狠起来,便弯腰向纸灰中拣那不曾化尽的遗纸,拣了两点在⼿内,说道:“你还嘴硬,有据有证在这⾥。我只和你厅上讲去!”说着,拉了袖⼦,就拽着要⾛。果然⽓急败坏,这中间宝⽟起了催化剂的作⽤,也可见连婆⼦们都不怕宝⽟,
宝⽟忙把藕官拉住,⽤拄杖敲开那婆⼦的⼿,说道:“你只管拿了那个回去。实告诉你:我昨夜作了⼀个梦,梦见杏花神和我要⼀挂⽩纸钱,不可叫本房⼈烧,要⼀个⽣⼈替我烧了,我的病就好的快。所
以我请了这⽩钱,巴巴⼉的和林姑娘烦了他来,替我烧了祝赞。原不许⼀个⼈知道的,所以我今⽇才能起来,偏你看见了。我这会⼦⼜不好了,都是你冲了!你还要告他去。藕官,只管去,见了他们你就照依我这话说。等⽼太太回来,我就说他故意来冲神祇,保祐我早死。”藕官听了益发得了主意,反倒拉着婆⼦要⾛。
藕官⾃然听得明⽩,⽽能反咬⼀⼝则不会放过,也正是“官们”的性⼦,
那婆⼦听了这话,忙丢下纸钱,陪笑央告宝⽟道:“我原不知道,⼆爷若回了⽼太太,我这⽼婆⼦岂不完了?⼀下便知晓厉害!宝⽟实在是懂很多的,⼀下就能拿捏到“⽼江湖”的死⽳,我如今回奶奶们去,就说是爷祭神,我看错了。"”婆⼦也不愧是“⽼江湖”,不但马上能转变态度和语⽓,⽽且能⽴即想出对策,成功完⾝⽽退,全在这⼀两秒之间,其“功⼒”也不是⼀朝⼀⼣能有的,
我如今回奶奶们去,就说是爷祭神,我看错了。”宝⽟道:“你也不许再回去了,我便不说。”婆⼦道:“我已经回了,叫我来带他,我怎好不回去的。也罢,就说我已经叫到了他,林姑娘叫了去了。”宝⽟想⼀想,⽅点头应允。那婆⼦只得去了。这想了⼀想,充分证明宝⽟虽“呆”,但逻辑之清晰,竟远⾮⼀般⼈所⽐,当然,也说明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宝⽟的“反应速度”⽐婆⼦还是有差距的,
这⾥宝⽟问他:“到底是为谁烧纸?我想来若是为⽗母兄弟,你们皆烦⼈外头烧过了,这⾥烧这⼏张,必有私⾃的情理。”藕官因⽅才护庇之情感激于衷,便知他是⾃⼰⼀流的⼈物,便含泪说道:“我这事,
除了你屋⾥的芳官并宝姑娘的蕊官,并没第三个⼈知道。今⽇被你遇见,⼜有这段意思,少不得也告诉了你,只不许再对⼈⾔讲。”⼜哭道:“我也不便和你⾯说,你只回去背⼈悄问芳官就知道了。”说毕,佯常⽽去。宝⽟听了,⼼下纳闷,只得踱到潇湘馆,瞧黛⽟益发瘦的可怜,问起来,⽐往⽇已算⼤愈了。黛⽟见他也⽐先⼤瘦了,⼤瘦,可见“为伊消得⼈憔悴”“⾐带渐宽终不悔”绝⾮虚话,
蒸饺怎么蒸想起往⽇之事,不免流下泪来,些微谈了谈,便催宝⽟去歇息调养。宝⽟只得回来。因记挂着要问芳官那原委,偏有湘云⾹菱来了,正和袭⼈芳官说笑,不好叫他,恐⼈⼜盘诘,只得耐着。⼀时芳官⼜跟了他⼲娘去洗头。他⼲娘偏⼜先叫了他亲⼥⼉洗过了后,才叫芳官洗。芳官见了这般,便说他偏⼼,“把你⼥⼉剩⽔给我洗。我⼀个⽉的⽉钱都是你拿着,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他⼲娘羞愧变成恼,便骂他:“不识抬举的东西!怪不得⼈⼈说戏⼦没⼀个好缠的。凭你甚么好⼈,⼊了这⼀⾏,都弄坏了。古时著名话语:所谓“戏⼦⽆义”,与另⼀⼦并列⽽⾔,可见地位低下,但这⾥⽆情⽆义的似乎只有这⼲娘,
这⼀点⼦崽⼦,也挑⼳挑六,咸淡话,咬的骡⼦似的!”娘⼉两个吵起来。袭⼈忙打发⼈去说:“少乱嚷,瞅着⽼太太不在家,⼀个个连句安静话也不说。”晴雯因说:“都是芳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么也不是,会两出戏,倒像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来的。晴雯不是公正的判官,虽然曹雪芹喜欢晴雯,但也不会把她写成“⼤智者”,⽽且这话之有趣,正是道出了众戏官⼉此时的本性:⼊戏太深,但显然,这些戏官⼉却都是机灵和聪敏和真实的,
”袭⼈道:“⼀个巴掌拍不响,⽼的也太不公些,⼩的也太可恶些。不愧是宝钗第⼆,让⼈听了都⽆话可说,日照自驾游
”宝⽟道:“怨不得芳官。⾃古说:‘物不平则鸣’。他少亲失眷的,在这⾥没⼈照看,赚了他的钱。⼜作贱他,如何怪得。宝⽟容不得有⼈欺负⼩姑娘,尤其是如此欺负,有趣,宝⽟真是有⼀颗很善良的⼼,
”因⼜向袭⼈道:“他⼀⽉多少钱?以后不如你收了过来照管他,岂不省事?”袭⼈道:“我要照看他那⾥不照看了,⼜要他那⼏个钱才照看他?没的讨⼈骂去了。”说着,便起⾝⾄那屋⾥取了⼀瓶花露油并些鸡卵、⾹皂、头绳之类,叫⼀个婆⼦来送给芳官去,叫他另要⽔⾃洗,不要吵闹了。袭⼈此做法完全是权益之法,意思是我可是“照顾”了,⾄于效果如何却懒得去想了,
他⼲娘益发羞愧,便说芳官“没良⼼,花掰我克扣你的钱。”便向他⾝上拍了⼏把,芳官便哭起来。宝⽟便⾛出,袭⼈忙劝:“作什么?我去说他。”晴雯忙先过来,指他⼲娘说道:“你⽼⼈家太不省事。晴雯虽说芳官狂,但这⾥直接便骂向婆⼦,显然,除了宝⽟的态度外,更是嫉恶如仇的⼼在驱使,
你不给他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他东西,你不⾃臊,还有脸打他。他要还在学⾥学艺,你也敢打他不成!可见⼈便不是⼈,⼈就是⾝份,⾝份变了,⼈就变了,
亢奋的反义词”那婆⼦便说:“⼀⽇叫娘,终⾝是母。他排场我,我就打得!”袭⼈唤麝⽉道:“我不会和⼈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急先锋晴雯冲出去后,袭⼈派出第⼆员⼤将,
曲奇饼干怎么做”麝⽉听了,忙过来说道:“你且别嚷。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处,你看满园⼦⾥,谁在主⼦屋⾥教导过⼥⼉的?便是你的亲⼥⼉,既分了房,有了主⼦,⾃有主⼦打得骂得,再者⼤些的姑娘们打得骂得,谁许⽼⼦娘⼜半中间管闲事了?都这样管,⼜要叫他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越没了规矩!你见前⼉坠⼉的娘来吵,你也来跟他学?你们放⼼,因连⽇这个病那个病,⽼太太⼜不得闲⼼,所以我没回。等两⽇消闲了,咱们痛回⼀回,⼤家把威风煞⼀煞⼉才好。宝⽟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声说话,你反打的⼈狼号⿁叫的。上头能出了⼏⽇门,你们就⽆法⽆天的,眼睛⾥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他不要你这⼲娘,怕粪草埋了他不成?”宝⽟恨的⽤拄杖敲着门槛⼦说道:“这些⽼婆⼦都是些铁⼼⽯头肠⼦,也是件⼤奇的事。这些⽼婆⼦都是些铁⼼⽯头肠⼦,”确是宝⽟的话⼉!宝⽟不会象晴雯那样强势,也不会象袭⼈那样弄平衡,更不会象麝⽉这样说等级,他就是从⾃⼰本⼼出发,才能说出“都是些铁⼼⽯头肠⼦”这样的⼤实话来!
不能照看,反倒折挫,天长地久,如何是好!”晴雯道:“什么‘如何是好’,都撵了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那婆⼦羞愧难当,⼀⾔不发。晴雯⼲脆直说,不象麝⽉还“坠⼉坠⼉”的隐含地提醒,那就是麝⽉的重⼭,再加上晴雯重锤甚⾄快⼑,
那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棉袄,底下丝绸撒花袷裤,敞着裤脚,⼀头乌油似的头发披在脑后,哭的泪⼈⼀般。麝⽉笑道:“把⼀个莺莺⼩,反弄成拷打红娘了!这会⼦⼜不妆扮了,还是这么松怠怠的。”宝⽟道:“他这本来⾯⽬极好,倒别弄紧衬了。”晴雯过去拉了他,替他洗净了发,⽤⼿⼱拧⼲,松松的挽了⼀个慵妆髻,命他穿了⾐服过这边来了。接着司内厨的婆⼦来问:“晚饭有了,可送不送?”⼩丫头听了,进来问袭⼈。袭⼈笑道:“⽅才胡吵了⼀阵,也没留⼼听钟⼏下了。”晴雯道:“那劳什⼦⼜不知怎么了,⼜得去收拾。”说着,便拿过表来瞧了⼀瞧说:“略等半钟茶的⼯夫就是了。”⼩丫头去了。麝⽉笑道:“提起淘⽓,芳官也该打⼏下。昨⼉是他摆弄了那坠⼦,半⽇就坏了。戏官⼉也许真代表曹雪芹隐含的⼀个精神,就是打破旧规矩,敢直⾔敢实践,哪怕受到打压,因为不是还有宝⽟和晴雯等会⽀持吗?
”说话之间,便将⾷具打点现成。⼀时⼩丫头⼦捧了盒⼦进来站住。晴雯麝⽉揭开看时,还是只四样⼩菜。晴雯笑道:“已经好了,还不给两样清淡菜吃。这稀饭咸菜闹到多早晚?可见⽼太太等出去了,对宝⽟都竟然会“怠慢”了,⽽如果⽼太太等真去了,甚⾄贾府轰然垮塌了,还会有谁来管宝⽟呢?
”⼀⾯摆好,⼀⾯⼜看那盒中,却有⼀碗⽕腿鲜笋汤,忙端了放在宝⽟跟前。宝⽟便就桌上喝了⼀⼝,
说:“好烫!”袭⼈笑道:“菩萨,能⼏⽇不见荤,馋的这样起来。”⼀⾯说,⼀⾯忙端起轻轻⽤⼝吹。因见芳官在侧,便递与芳官,笑道:“你也学着些伏侍,别⼀味呆憨呆睡。呆憨呆睡,⽤另⼀个好词就是
天真烂漫⼝劲轻着,别吹上唾沫星⼉。”芳官依⾔果吹了⼏⼝,甚妥。他⼲娘也忙端饭在门外伺候。要⽤⾏动表
⽰“知错”和“悔改”,⽼江湖的婆⼦⾃然很懂这个,
向⽇芳官等⼀到时原从外边认的,就同往梨⾹院去了。这⼲婆⼦原系荣府三等⼈物,不过令其与他们浆洗,皆不曾⼊内答应,故此不知内帏规矩。今亦托赖他们⽅⼊园中,随⼥归房。这婆⼦先领过麝⽉的排场,⽅知了⼀⼆分,⽣恐不令芳官认他做⼲娘,便有许多失利之处,故⼼中只要买转他们。⼀百⼋⼗度的⼤转弯,并⾮不可能,以利益为中⼼,便不但会发⽣,⽽且会时常发⽣,
今见芳官吹汤,便忙跑进来笑道:“他不⽼成,仔细打了碗,让我吹罢。”⼀⾯说,⼀⾯就接。晴雯忙
喊:“出去!你让他砸了碗,也轮不到你吹。你什么空⼉跑到这⾥槅⼦来了?还不出去。”⼀⾯⼜骂⼩丫头们:“瞎了⼼的,他不知道,你们也不说给他!”⼩丫头们都说:“我们撵他,他不出去,怕芳官不认她作⼲娘了,那些银⼦可就⽩损了,所谓,⼀算,不划算啊
说他,他⼜不信。如今带累我们受⽓,你可信了?我们到的地⽅⼉,有你到的⼀半,还有你⼀半到不去的呢。何况⼜跑到我们到不去的地⽅还不算,⼜去伸⼿动嘴的了。”⼀⾯说,⼀⾯推他出去。阶下⼏个等空盒家伙的婆⼦见他出来,都笑道:“嫂⼦也没⽤镜⼦照⼀照,就进去了。”羞的那婆⼦⼜恨⼜⽓,
只得忍耐下去。芳官吹了⼏⼝,宝⽟笑道:“好了,仔细伤了⽓。你尝⼀⼝,可好了?”芳官只当是顽话,只是笑看着袭⼈等。袭⼈道:“你就尝⼀⼝何妨。”晴雯笑道:“你瞧我尝。”说着就喝了⼀⼝。芳官见如此,⾃⼰也便尝了⼀⼝,说:“好了。”递与宝⽟。芳官说到底也是挺乖的⼀⼥孩⼦,如果再加⼀个字,便是巧,议论文材料
宝⽟喝了半碗,吃了⼏⽚笋,⼜吃了半碗粥就罢了。众⼈拣收出去了。⼩丫头捧了沐盆,盥漱已毕,袭⼈等出去吃饭。宝⽟使个眼⾊与芳官,芳官本⾃伶俐,⼜学⼏年戏,何事不知?便装说头疼不吃饭了。袭⼈道:“既不吃饭,你就在屋⾥作伴⼉,把这粥给你留着,⼀时饿了再吃。”说着,都去了。这⾥宝⽟和他只⼆⼈,宝⽟便将⽅才从⽕光发起,如何见了藕官,⼜如何谎⾔护庇,⼜如何藕官叫我问你,从头⾄尾,细细的告诉他⼀遍,⼜问他祭的果系何⼈。芳官听了,满⾯含笑,⼜叹⼀⼝⽓,说道:“这事说来可笑⼜可叹。”宝⽟听了,忙问如何。芳官笑道:“你说他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宝⽟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芳官笑道:“那⾥是友谊?他竟是疯傻的想头,说他⾃⼰是⼩⽣,菂官是⼩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那些曲⽂排场,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起坐,两个⼈竟是你恩我爱。藕官为死去的“妻⼦”药官哭泣。藕官是⼩⽣,药官是⼩旦,...对这俩⼩姑娘来说就是“假凤虚凰”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菂官⼀死,他哭的死去活来,⾄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他⼀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他说:‘这⼜有个⼤道理。⽐如男⼦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
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世,妨了⼤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疯⼜呆?说来可是可笑?但⾮常显然,曹雪芹⼼中⼜是极赞成这话的!也就是,古时的守寡⽴牌坊实在是糟粕甚⾄糟粕之极,实在是害⼈!
”宝⽟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是欢喜,⼜是悲叹,⼜称奇道绝,说:“天既⽣这样⼈,⼜何⽤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因⼜忙拉芳官嘱道:“既如此说,我也有⼀句话嘱咐他,我若亲对⾯与他讲未免不便,须得你告诉他。”芳官问何事。宝⽟道:“以后断不可烧纸钱。这纸钱原是后⼈异端,不是孔⼦遗训。这句话有趣,不可烧纸钱的最⼤原因是贾府内不让烧,但宝⽟却将其归于“异端”,⼜搬出“孔
⼦”来,不过,想来藕官也会听得懂的,⽽且这⾥也⼜以如此不经意的话带出曹雪芹⼀个可能的态度:孔⼦的遗产成了“遗训”,再加上中间不断有⼈杜撰添加和突出其中被利⽤的“重点”,好的原本的孔⼦也成了封建统治者的诸如三从四德之类的⼯具了,
以后逢时按节,只备⼀个炉,到⽇随便焚⾹,⼀⼼诚虔,就可感格了。愚⼈原不知,⽆论神佛死⼈,必要分出等例,各式各例的。殊不知只⼀‘诚⼼’⼆字为主。即值仓皇流离之⽇,虽连⾹亦⽆,随便有⼟有草,只以洁净,便可为祭,不独死者享祭,便是神⿁也来享的。你瞧瞧我那案上,只设⼀炉,不论⽇期,时常焚⾹。他们皆不知原故,我⼼⾥却各有所因。随便有清茶便供⼀钟茶,有新⽔就供⼀盏⽔,
或有鲜花,或有鲜果,甚⾄荤羹腥菜,只要⼼诚意洁,便是佛也都可来享,所以说,只在敬不在虚名。以后快命他不可再烧纸。宝⽟⼀旦“呆性”⼤发,便“妙⾔”连篇,但宝⽟的“⼼诚”却是绝对百分之⼀百的!这是他在当时极其可贵珍贵的地⽅!
”芳官听了,便答应着。芳官没料到宝⽟竟是藕官的“同道中⼈”,甚⾄这番话显然远有过之⽽⽆不及!但她显然知道宝⽟是个好⼈,所以,“便答应着”,不说“另外之话”,这也是芳官伶俐之处,
⼀时吃过饭,便有⼈回:“⽼太太,太太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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