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吴慧媛，华东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女性文学㊁古代文学㊂
举杯消愁愁更愁
略谈辛弃疾词中之 醉 ʻ
吴慧媛
(华东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00
)[摘 要] 辛弃疾的词作和自身的经历紧密相连，其涉酒词更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辛词的特点㊂通过对辛弃疾涉酒词在不同情境下的内涵㊁不同时期的思想内容及艺术风格进行分析，可以更好地了解辛词大量用 酒 的背后实则蕴含着作者复国壮志难酬的深沉情怀㊂
[关键词] 辛弃疾; 涉酒词; 意蕴
[中图分类号]I 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10(2016)12-0054-02镇魂街2
辛弃疾并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谓的
文人 ，并且，在辛弃疾看来，自己做一个文人是很可悲的㊂他在一首‘念奴娇“中写道: 少年横槊气凭陵，
酒圣诗豪余事㊂ 另一首‘水调歌头“又云: 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 ㊂可见，辛弃疾醉心的是 横槊气凭陵 ，是建功立业报国，而不是论诗作赋㊂
辛弃疾生活在政治黑暗㊁民族矛盾尖锐的南宋时代㊂当时南宋政府偏居一隅，北方大部分领土被金兵占领㊂辛弃疾青少年时期就是在金兵占领的地方度过的，他从小就经受了金统治者的压迫和歧视㊂21岁时组织两千多人的队伍起义抗金㊂后来被迫南下，投归南宋㊂辛弃疾希望南宋统治者者能够积极北伐，收复中原，为此，他多次上书㊂然而，他的意见并未得到重视㊂相反，他遭受到主和派的排挤㊁打击㊂在南宋政府任职期间，多次被罢官㊂最后，辛弃疾在忧愤中死去㊂
辛弃疾的一生是失意的，他的抱负是收复中原㊁统一国土，并不是做一个留名后世的诗人㊂他的门生范开‘稼轩词序“写道: 公一世之豪，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诩，方将藏其用以事清旷，果何意于歌词哉!直陶写之具耳! 可以说，辛弃疾是一个 被迫的文人 ，他写词不过是为了发泄壮志难酬的抑郁不平之气，所以他的词也就必然不是一般的文人词，即使是在吟弄风月的背后，稼轩也深藏了无尽的愁苦和失意㊂这一点从稼轩的涉酒词中明显地反映出来㊂
一
据统计，邓广铭的‘稼轩词编年笺注“中辛词共629首,
其中涉酒词353首,
有一半以上的词都涉及 酒 字㊁ 醉 字这在历代诗㊁词文人中是罕见的㊂[1]93
从这些词中，稼轩给人
的印象是与酒为伴，酒已经融入辛弃疾的作品与生命当中㊂无论是酒席筳前(如‘木兰花慢“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
年 )，寻常陌上(如‘鹧鸪天“ 醉中忘却来时路，借问行人家住处 )，还是闲暇时光(如‘丑奴儿近“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美景之旁(如‘鹊桥仙“ 醉扶怪石看飞泉，又却是前回醒处 )，稼轩都是无酒不可㊂无论是慷慨沉郁(如‘贺新郎“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常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还是无奈失意(如‘太常引“ 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稼轩都要借助酒来抒发㊂更有甚者，他在一首‘贺新郎“中大呼道: 天下事，可无酒? 如果真是文如其人，那么稼轩可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酒迷 了㊂
但是，稼轩真的如此沉醉于杯盏吗?实际上，他沉迷的不是 酒 ，而是 醉 ㊂前面说过，辛弃疾不是真正的 文人 ，他身怀大才大志而不为所用，郁闷已极，只有靠酒来消遣㊂不管他词中所述是真醉还是假醉，不管他实际生活中是不是经常大醉，稼轩只是喜欢用 酒㊁醉 之类的词来抒发感慨，因为醉的后面可以隐藏太多的失意，太多的无奈㊂从稼轩词中之 醉 ，我们可以看到的是他那不能沉醉于山林，不甘沉醉于山林的落拓情怀，愁苦心绪㊂
下面就从几首较有代表性的辛词来具体说一说稼轩的这种愁苦之醉㊂
一首是‘鹧鸪天㊃鹅湖归，病起作“，他写道: 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㊂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这首词是辛弃疾在病好之后所作，写的是夏天傍晚的景㊂前两句很平常，点明时间㊁地点，第三句就不一般了，他写 红莲相倚，白鸟无言 ，用的是 浑如醉，定自愁 这样的字眼㊂这使人开始吃惊，继而慨叹了：看到红莲低垂相倚，白鸟无言站立，而想到他们一定是醉愁不堪的，这说明什么呢?如果词人心中是病愈后的欢欣，他会把红莲白鸟想象成又醉又愁的吗?正因为诗人心里不但没有快乐，反而藏着深深的愁苦，身边的景物才会蒙上一层愁苦啊!
45 语文学刊 2016年第12期
另一首‘西江月㊃遣兴“，开头就写道: 醉里且贪欢笑,
要愁那得工夫㊂ 这分明是正话反说，不难理解，稼轩的真实
心情是醉里苦笑，愁绪太多，都愁不过来了，所以索性不愁,
因为 若要愁的话，哪里有这许多的工夫啊! 接下去几句 近
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㊂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
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短短一阕小令，共用
了三个 醉 字，其含义又各有不同㊂一个 且 字，说明第一
个 醉 其实是故作醉态以求解脱，外表呈醉态，而心里是不
醉的㊂第二个 醉 是实醉，是大醉，是狂歌痛饮之后的酩酊
大醉㊂第三个 醉 又是虚的了，是指一种普遍的醉的状态,
是指幼安为了消愁而刻意营造的酒醉情境㊂这首词名为 遣
兴 ，其大意是稼轩希望自己能够如古人所说以酒消愁，醉里
贪欢笑，可实际上他做不到，生理上的醉并不能使他的心也
完全麻醉㊂所以他觉得古人书 信着全无是处 ㊂另一个方
面，他也不甘心就这么 醉 下去，所以要问松 我醉何如? 但
是对这个问题他也无以回答，他不想醉可现实决定了他只能 醉 ，所以他只好以醉汉神态玩笑似的结束全篇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还有一首‘破阵子“最为极致地写出了他的愁苦之醉㊂
词中写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夜里挑灯看
的不是书，而是剑；剑是供人舞的，是用以杀敌立功的，此时
却只能看看而已；并且还是 醉里 挑灯，即使已经醉了，心里
想的还是能够帮他杀敌军酬壮志的宝剑!短短一句六字，其个人自传范文3000字
意三折，何等的动人心魄!稼轩梦牵魂绕的地方不是区区书
斋，而是连营吹角之处㊂而现实却使他只能在书斋里挑灯看
剑赋词，他一腔抱负无以实现，怎能不愁?怎能不苦?这样
的愁苦是什么样的美酒也消不掉的㊂
所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从稼轩词中
可以看出他正是一个借杯酒以消块垒而块垒愈甚，托浮樽以
遣愁苦而愁苦益深的不自在之人啊!
二
细究起来，辛弃疾在不同时期的涉酒词风格上有所不
同㊂南归之初十三年，辛弃疾辗转于通判㊁知州等底层职位
上时，心态还是比较积极乐观的，仍然有满怀壮志豪情，对自
己及国家的前途充满信心，大胆呈献‘美芹十论“，力主抗金
复国，希望可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因此涉酒词中展现了
词人痛饮的豪情㊁乐观，如在祝寿贺喜的酒筵上 一觞为饮千
岁，江海吸流霞 (‘水调歌头㊃寿赵漕介庵“)，豪放明快㊁奇
思丽想，极富浪漫主义彩㊂更有在健康中秋, 把酒问姮
娥 之际,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太常引㊃建
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㊂但其中也不乏对河山不再的痛惜,
如 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㊂恨此中㊁风月本吾
家，今为客㊂ (‘满江红㊃题冷泉亭“)词人在看到周围美丽的
自然风光，既喜又悲的复杂心情㊂喜的是松树竹丛，翠青
山，玉斧石壁，织成一幅神话境界的画卷；悲的是 无人识 今为客 ，自己的才能未被充分发挥，而故国仍旧破碎，不知何时可以收复失地㊂这种复杂的心境通过 醉舞 表现出来㊂
随着词人在宦海浮沉，力主北伐，但屡遭非议责难及严
厉抨击，他刚强果毅的性格与南宋宽忍懦弱士风愈益难合㊂初中英语语法练习题
词人日益感到 孤危一身久矣 ，写出了 将痛饮酬风月，莫放
离歌入管弦 (‘鹧鸪天㊃离豫章别司马汉章大监“)，似旷而
实郁，流露出对现实的无奈和心境的悲凉㊂
后来辛弃疾两度被弹劾落职，闲居带湖㊁瓢泉二十年，这
对辛弃疾思想上的打击，应该说是相当大的㊂ 叹人生不如
意事，十常八九 (‘贺新郎“)，谓 心似风吹香篆过，也无灰 (‘浣溪沙“)，都反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情绪㊂词人更是借酒 发狂 , 总把平生入醉乡，大都三万六千场 (‘添字浣
溪沙“)㊂ 一吟动连宵，一醉长三日 (‘卜算子“)㊂在狂饮的
同时，他也歌豪情, 我醉狂吟，君作新声，倚歌和之 (‘沁园
春“)，以使自己尽量忘却烦恼与苦闷，在狂的背后是对现实
的一种无奈㊂不过，生性刚强果毅的辛弃疾还是以他宽阔的
女性创业故事胸怀和特有的方式，直面担当起这一打击所带来的巨大痛
苦，而面对的方式便有自解自嘲㊂例如‘沁园春㊃再到期思
卜筑“以驾驭山水自命，貌豪实悲，托笑山灵, 清溪上，被山
灵却笑：白发归耕 ，实乃自嘲之辞㊂这时词人的饮酒赋词多
有抒发山水之乐，此期涉酒词的风格具有平淡清新的一面,
有与朋友对酌时的乐趣: 呼斗酒，同君酌，更小隐，寻幽约 (‘满江红㊃游南岩和范廓之韵“), 与客携壶且醉，雁飞秋影江寒 (‘兰花慢“)；亦有闲暇独乐: 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丑奴儿近㊃博山道中效李易安体“), 醉把西风扇，随处障尘埃 (‘水调歌头“)㊂
网络设备管理然而，辛弃疾并未能完全摆脱现实，更难忘记自己的政
齐论治抱负㊂如 醉里挑灯看剑 (‘破阵子“), 莫向空山吹玉
笛，壮怀酒醒心惊 (‘临江仙“)㊂这种英雄失志的悲愤有时
也以嘲讽的方式体现㊂如‘鹧鸪天㊃寻菊花无有，戏作“开篇
就以 掩鼻人间臭腐场，古来惟有酒偏香 来揭露官场腐臭不
堪，令人无法忍受，借对酒的称赞表达对官场的鄙弃㊂辛弃
疾的词风变化正是他复杂人生经历的体现，他不同时期对酒
的不同描摹和寄托也反映了这一点，但不管是仕还是隐，辛
弃疾一直未能忘怀的都是复国大业，其英雄壮志以及壮志难
酬的悲愤和自我开解都可以从他的 醉 中得以一窥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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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纵横吴慧媛/举杯消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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