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5年3月
J OURNAL OF SOUTHW EST JI A OTONG UN I V ERSI T Y
M a r .2005第6卷 第2期
(Soc i a l Sciences)
V o.l 6 N o .2
[收稿日期] 2004 9 25
白带多怎么[作者简介] 徐 峙(1978-)，男，宁夏中卫人，硕士研究生。
萧条异代不同时
论辛弃疾对杜甫的受容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徐 峙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典文学研究所，北京100875)
艺术类大学排名[关键词] 杜甫；辛弃疾；受容
[摘 要] 在宋代词人中，辛弃疾是最善于借鉴、学习前人经验的。他广泛地吸取前人的宝贵经验，形成了自己气象万千的作品世界。在所有使他受益的前人中，杜甫是一个对辛弃疾产生了重大影响，但是又少有人提及的人。在思想上和艺术上的诸多相通，使得辛弃疾的词中留下了浓重的老杜痕迹。
[中图分类号]
I20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4474(2005)02-0066-03
Depressions of D ifferent Ages
On X in Q iji sA bsorp tion and D evelopment of Du F u s Achieve ments
XU Zh i
党员自传(Institute of C lassical L iterature ,Sc hool of L iterature ,B ejing
N or mal University,B eijing 100875,China )
K ey w ords :Du Fu ;X in Q ij;i absor pti o n and develop m ent
Abstract :Am ong the ci w riters o f Song Dynasty ,X in Q ijiw as the one w ho w as best at dra w i n g on the experience of h is predecessors .By absorbing the precious exper i e nce of h is predecessors ,he created a spectacular w orld of ci poetry of his o w n .Am ong a ll the enlightening predecessors ,Du Fu w as a rarely m en ti o ned resource that exerted g reat i n fl u ence on X i n Q ij.i A s t h ey t w o had a l o t in co mm on i n the ir thought and artistic creati o n ,there is a str ong trace of Du Fu i n X in Q iji s ci poe m s .伟大的作家都善于借鉴和学习。有宋一代最杰出的词家辛弃疾对前人的借鉴和学习，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正如清人吴衡照评价: 辛稼轩别开天地横绝古今。论、孟、诗小序、左氏春秋、南华、离骚、史、汉、世说、选学、李杜诗，拉杂运用，弥见其笔力之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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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居词话%)而对辛弃疾
词创作的精神资源，历来论述较多的是庄子、陶渊明、苏轼等人，至于杜甫对辛弃疾的影响，却较少
有
人论及。笔者以为，辛弃疾对杜甫的受容，并不亚于庄、陶、苏等。杜甫，是辛弃疾创作的一个宝贵资源。
作为 萧条异代不同时!的两位大家，在思想内
核上的某些契合是杜甫直接影响辛弃疾的基础。
爱国主义精神是最核心的一点。这种爱国主义精神虽然时代、社会背景不同，但却体现出共同的气质。在本质上，他们的爱国主义都表现为对国家命运的深刻关注和对政治的高度热情。对杜甫来说，他虽一生潦倒不堪，但却是 白首甘契阔!(∃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时刻关注着国家的命运。 他一生的喜怒哀乐，总是与国家的盛衰安危相联
系，他的脉搏总是和国家命运一起跳动的。!∀2#
向来忧国泪，寂寞撒衣襟。!(∃谒先主庙%) 葵藿向太阳，物性固莫夺。!(∃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第2期徐 峙萧条异代不同时 论辛弃疾对杜甫的受容日森洗车机
国家已经成了他生命的精神支柱，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洗兵马%)!他一直梦想着重整河山，让国家重返昌盛。直到临死前，他还念念不忘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风疾舟中抱枕抒怀%)的艰难国事。
这种不因国家局势的危难和自身处境的困窘而改变的爱国精神和一心整顿乾坤!的伟大志向，在辛弃疾身上得到了继承。他在∃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中写道：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直接化用杜诗，清晰地表明了他们爱国主义的一脉相承。马革裹尸当自誓，峨嵋伐性休重说。!(∃满江红&汉水东流%)为了国家大业，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他时刻惦记着沦陷的国土和在金人的统治下生活的同胞。在他六十八年的生命过程中，虽然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受了许多谗摈摧抑，却时时刻刻总在做着∋甘心赴国仇(的准备。!∀3#这种爱国主义精神体现为百折不挠、至死不渝的执着。这种执着在杜甫那里，是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自京至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在辛弃疾那里，则是道男儿，至死心如铁!(∃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韵达之%)。
在艺术气质上，辛弃疾也深受杜甫的影响。杜甫的一些诗学观念，清晰地体现在辛弃疾的词作之中。
子意匠惨澹经营中!为诗在经营惨澹中!，清晰地表明了他在诗歌语言艺术上对杜甫的受容。他孜孜以求的是妙手都无斧凿瘢!的高超语言境界。他最喜阳春妙句，被西风吹堕，金石铿如!(∃汉宫春&答李兼善提举和章%)，实际上是要求对诗词作品的字句以至篇章结构千锤百炼，使之成为掷地有声的不朽之作!。∀4#
信英语在文学创作与传统的关系上，两人都主张学习传统，努力做到以故为新。杜甫提出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戏为六绝句%)，表明了他广法前人、古今并重的态度。他不薄今人爱古人!(∃戏为六绝句%)，既推崇王杨卢骆当时体!，又指出后贤兼旧制，历代各清规!(∃偶题%)，充分肯定了后代作者继承前代体制而各具时代风格，乃是历史的必然!。∀5#同时，他注重读书学习对创作的重要性，认为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些都被辛弃疾吸收、容纳。辛弃疾十分喜爱读书，号称自己万药难医书史淫!(∃鹧鸪天&不寐%)，同时又自觉地借鉴前人的经验，拟向黄绢求幼妇! (∃贺新郎&又和%)，努力把读书的所得运用到创作中。他在作品中一再借用杜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见解，认为书万卷，笔如神!(∃鹧鸪天&发底青青无限春%)，还自笑，君诗顿觉，胸中万卷藏书!(∃汉宫春&答吴子似总干和章%)，并劝勉儿子绝编能自苦，下笔定成章!(∃闻科诏勉诸子%)。可见辛弃疾对杜甫诗歌观念的欣赏与认可。正是在广泛阅读、借鉴前人的基础上，他才能做到拉杂运用!，形成他的词作视野开阔、气象万千的风格。
在文学创作的客体上，杜甫和辛弃疾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广泛性。杜甫的诗歌被称为诗史!，就是因为
其真实、全面地反映了动乱时代的方方面面。在其笔下，几乎未有不可入诗的。从政治的腐败，到百姓的痛苦，从祖国山川，到农村风光，他的诗歌为人们展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图景。过去人们把苏轼和辛弃疾相提并论，是因其诗歌客体的广泛性，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刘熙载∃艺概&词曲概%)但真正发扬杜甫诗史!精神的，则是辛弃疾。他在∃鹧鸪天&徐仲衡惠琴不受%中说：人散后，月明时，试弹幽愤泪空垂。不如却付骚人手，留和∃南风解愠诗%!。这句词表明了他的诗歌主张：不要光写个人牢骚怨愤的作品，而应该师上古圣人之意，去写帮助百姓解除疾苦的诗篇。这一点上，他和杜甫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情怀是何等的相似啊!在这种情怀的支配下，辛弃疾写下了大量反映社会时弊、描写百姓生活、表现救国壮志的作品。他的词的题材因此而具有了空前的丰富性。正如赵仁珪先生分析的那样，刘熙载评价苏词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因而苏词比作杜诗，这两句话用在苏词身上虽大体符合，却多少有些夸大溢美；如果把它改用在辛词身上正恰如其分。辛词除了像苏词一样，凡咏史、咏物、登临怀古、赠别酬答、谈禅说理、农村生活、田园风光等无所不写，而其在内容上最显著的特点乃在于大写特写时事政治，这是比苏词更大的开拓。!∀6#若说苏轼的词拓宽了词的内容，很多时候依然倾向于文人心态的展现和人生哲理的探索，较少直接描述时代政治风云的话，那么到了辛弃疾这里，词的功用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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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6卷
真正和杜甫的诗歌一样，成为剖析社会政治弊端的强大武器和勾勒时代风云的丹青妙笔。从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为孙同父赋壮语以寄%)的戎马生涯，到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的壮志难酬；从对统治者只顾苟安享乐，致使汗血盐车无人顾!(∃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前韵%)的强烈不满，到一心想恢复国土，他年要补天西北!(∃满江红&健康史致道留守席上赋%)的坚定信念；从掩鼻人间臭腐场!(∃鹧鸪天&寻菊花无有戏作%)中对政治腐败的批判，到寒与热，总随人，乔国老! (∃千年调&庶庵小阁名曰卮言作此词以嘲之%)中对那些置国家危难不顾、只知道明哲保身的王公大臣的讽刺))在辛弃疾笔下，词已成为一种可以供他任意驰骋、自由抒发的文体，他可在此领域内不受任何限制地抒情言志。这是辛弃疾对词的功用的认识的深化，也是他在词的内容开拓方面的最大贡献。
辛弃疾对杜甫的受容，具体到作品本文里，则表现为对杜诗的化用和借鉴上。在稼轩词中，杜诗出现的频率之高、数量之多让人吃惊。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种形式:
化用杜诗形象。杜甫诗歌中的许多形象，被辛弃疾直接拿过来放在他的词里使用。这其中，有些是直接化用自然形象，比如∃鹧鸪天&石门道中%山上飞泉万斛珠，悬崖千丈落鼪鼯!的描写，是化用杜诗∃
自阆州领妻子却赴蜀中行%里的转石惊魑魅，抨弓落{鼯!。有些形象的化用则是别有寓意，如∃水调歌头&席上为叶仲洽赋%：高马勿垂面，千里事难量。长鱼变化云雨，勿使寸鳞伤!，是化用杜诗∃三韵%：高马勿垂面，长鱼无损鳞。辱马马毛焦，困鱼鱼有神。君看磊落士，不肯易其身。!辛词化用杜诗创造的高马!、长鱼!形象，意在比喻坚持节操、不受侮辱的志士形象。
化用杜诗思想。杜诗思想上很多与辛弃疾相通的地方，被辛弃疾借用在自己的词里。有些是直接对杜诗思想的挪移，比如∃鹧鸪天&博山寺中作%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是直接化用杜诗∃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共友于。!辛词化用杜诗，充分表达了自己亲近自然、回归自然的愿望。有些则是对杜诗的思想进行移位，使之体现出不同的意义。比如∃丑奴儿&此生自断天休问%中此生自断天休问!一句，是从杜诗∃曲江%三章此生自断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脱化而出，作者把休问天!改为天休问!，两个字位置的变动，表示出了对天，也就是对最高统治者深恶痛绝的态度和自己决定一切的立场，和杜甫原诗的思想已经完全不同。
化用杜诗意境。由于在艺术见解上有很多相通之处，辛词经常借用杜诗的意境，使之成为自己词的意境。有些时候是对自然景致的直接化用，比如∃鹧鸪天&鹅湖归，病起作%中山才好处行还倦，诗未成时雨早催!，是化用杜诗∃丈八沟纳凉%片云头上黑，应是雨催诗!而来。杜诗是写见云而知雨将到，雨将到而必催诗，催的是未开始的诗；辛词化用为雨已下而诗未成，催的是未完成的诗。有些时候，辛词化用的是杜诗某些意境的深刻寓意。比如∃太常引&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中，斫去桂婆娑，人道
是，清光更多!一句，是化用杜诗∃一百五日夜对月诗%中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辛词沿用了杜诗的意境，字面意思是砍掉了婆娑摇曳的桂树，洁白的月光会更多的撒向大地，深层的寓意则是要清除那些扰乱国家政治的奸臣，还国家一个清明的局面，还天下一个清明的世道。
由上所述，杜甫对辛弃疾是产生了重大影响的诗人。在精神上，辛弃疾和杜甫有着一以贯之的爱国主义思想；在艺术上，辛弃疾在继承、发扬杜甫的诗歌追求的基础上，又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所以辛弃疾在词中以杜甫自比。喜草堂经岁，重来杜老!(∃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辛弃疾以杜甫重回草堂，比喻自己再到期思!，以杜自喻之意不言自明。这是同病相怜!的两代文人对自己报国无门、命途多舛的不幸遭遇发出的共同感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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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福庆.唐诗美学探索∀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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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赵仁王圭.论宋六家词∀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158.
(责任编辑：杨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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