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的“现代散文”
纵观余光中的散文创作实践,他的散文神气贯注、想象奇伟,如《鬼雨》、《逍遥游》、《咦呵西部》、《听听那冷雨》、《登楼赋》、《地图》等作品,他还匠心独运,不惜打破文体的藩篱,创作了 “散文不像散文,小说不像小说,身份非常可疑” 的《下游的一日》、《食花的怪客》、《焚鹤人》、《伐桂的前夕》、《蒲公英的岁月》“弹性”较强的作品。这些作品有诗的节奏,戏剧式的对话,绘画的彩,甚至虚构某种人物化身的小说笔法。他的散文正是兼容并蓄了这多种表现手法,而形成了一种多元的美感,纵横捭阖,汪洋恣肆。直到80年代,余光中仍然不忘提倡散文文体的开拓与变通,主张“众体兼擅”。他说:“20年前我写散文,论风格则飞扬跋扈,意气自雄; 论技巧则触须奋张, 笔势纵横,富于实验精神。”“我觉得,今日的散文家大致上各有所长,或偏于感性,或偏于知性,或经营淡味,或铺张浓情,除三两例外,却少见众体兼擅的全才。有些名家守住五四早期的格局,还在斤斤
计较所谓散文的纯粹性,恐怕是不知开拓与变通吧?创作之道,我向往于兼容并包的弹性,认为非如此不足以超越僵化与窄化。”
余光中散文在句式上注意文白交融, 中西合璧,雅俗相济,并且力求以长短句的错落有致来控制句子的速度,以插入句、倒装句来使文句更为摇曳多姿。他提出散文家应有“对于各种文体各种语气能够兼容并包融和无间的高度适应能力”,应“让中国的文字,在变化各殊的句法中,交响成一个大乐队”。如《地图》一文,余光中有时用短促的句子表现一种紧迫、焦虑或纷乱的心态:
他所置身的时代,像别的许多时代一样,是混乱而矛盾的。这是一个旧时代的结尾,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充满了失望,也抽长着希望;充满了残暴,也有很多温柔,如此逼近,又如此看不清楚。一度,历史本身似乎都有中断的可能。他似乎立在一个大漩涡的中心,什么都绕着他转,什么也捉不住。所有的笔似乎都在争吵,毛笔和钢笔,钢笔和粉笔。毛笔说,钢笔是舶来品;钢笔说毛笔是土货,且已过时。又说粉笔太学院风,太贫血;但粉笔不承认钢笔的血液,因为血液岂有蓝。于是笔战不断绝,文化界的巷战此起彼落。
在二百来字中,有29个停顿,急迫的语气节奏更映衬出时代的矛盾与混乱。同样在《地图》一文中,余光中有时又用长句表现一种悠远的情调,一种思念、想像或缅怀:
蛛网一样的铁路,麦穗一样的山峦,雀斑一样的村落和市镇,雉堞隐隐的长城啊,叶脉历历的水系,神秘而荒凉而空廓廓的沙漠。而当他的目光循江河而下,徘徊于柔美而曲折的海岸线,复在罗列得缤缤纷纷或迤迤逦逦的岛之间跳越为戏的时候,他更感到鸥族飞翔的快意。
范仲淹介绍余光中认为,在以现代人的口语为节奏的基础上,为使文章摇曳多姿,也应适当吸收西方文学的句法和文言句法。前者严整紧凑活泼新颖,后者古古香简洁浑成,增强了散文作品行文节奏的气势和美感。
余光中散文中常见跳接而来的意象,虽然并不像他诗歌中的意象组合那么严谨那么浓密,但也奇警新颖。在《南太基》一文,他写驾驶敞篷汽车在南太基岛上奔驰时,突然萌发的意念与眼前的景象契合成这样的意象:
在纯然的蓝里浸了好久。天蓝蓝,海蓝蓝,发蓝蓝,眼蓝蓝,记忆亦蓝蓝乡愁亦蓝蓝复蓝熬夜玩手机的危害
蓝。 天是一个珐琅盖子, 海是一个瓷釉盒子,将我盖在里面,要将我咒成一个蓝疯子,青其面而蓝其牙,再掀开盖子时,连我的母亲也认不出是我了。我的心因荒凉而颤抖。台湾的太阳在水陆球的反面,等他来救我时,恐怕我已经蓝入膏肓,且蓝发而死,连蓝遗嘱也未及留下。
余光中的另一些散文名篇,意象化的程度更高。它们以一个意象为中心辐射开来,笼括全篇。如《听听那冷雨》则以冷冷的雨珠,将在一颗敏感心灵中蠢蠢而动的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串起。蒋捷摧心折骨听雨词的哀苦,王禹偁黄冈竹楼冬雪夏雨的意趣; 杏花春雨,条例 商略黄昏雨;疏雨滴梧桐,骤雨打荷叶,或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都被余光中有机地组合成一幅凄楚凄迷的思乡图。散文家柯灵称赞《听听那冷雨》“在‘五四’以来的散文领域中,算得是别辟一境”。他说:初5
“方块字的形象性和平仄声,神而化之,竟凝结为一幅幅绵绵密密、千丝万缕的雨景,一阵阵远远近近,紧敲慢打的雨声,甚至那潮潮湿湿的雨意,清清冷冷的雨味,飘飘忽忽的雨腥, 一齐进入读者的眼耳鼻舌身, 同时渗透每根神经。”
余光中散文的语言深具表现力。在散文集《逍遥游》的“后记”中他指出:“在《逍遥游》、
《鬼雨》一类的作品里,我倒当真想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丹来。在这一类作品里,我尝试把中国的文字压缩、捶扁、拉长、磨利,把它拆开又拼拢,折来又叠去,为了试验它的速度、密度和弹性。”《登楼赋》开头一段,作者以雄伟的气势和震撼的节奏动人心魄:
时事新闻课观后感>高血压食疗法汤汤堂堂。汤汤堂堂。 当顶的大路标赫赫宣布:“纽约3哩”。该有一面定音大铜鼓,直径16里,透着威胁和恫吓,从渐渐加紧、加强的快板撞起。汤堂傥汤。汤堂傥汤。F大调钢琴协奏曲的第一主题。敲打乐的敲打敲打,大纽约的入城式锵锵铿铿,犹未过赫德逊河,四周的空气,已经震出心脏病来了。 1500哩的东征,9个州的车尘,也闯过克利夫兰、匹茨堡、华盛顿、巴铁摩尔,那紧张,那心悸,那种本世纪高速的神经战,总不像纽约这样凌人。比起来,台北是婴孩,华盛顿,是一支轻松的牧歌。纽约就不同,纽约是一只诡譎的蜘蛛,一匹贪婪无魇的食蚁兽,一盘纠纠缠缠敏感的千肢章鱼。进纽约,有一种向电脑挑战的意味。 夜以继日,800万人和同一个繁复的电脑斗智,胜的少,败的多,总是。
余光中的这类散文, 正如他自己所说, 不仅“有声,有,有光”,而且“有木箫的甜味,釜形大铜鼓的骚响,有旋转自如像虹一样的光谱”,更有一种“奇幻的光”“明灭闪烁于字里行间
”。余光中曾借用西方音乐术语“卡旦萨”来说明自己在散文创作中,“一篇作品达到高潮时兴会淋漓的作者忽然挣脱文法和常识的束缚,吐露出来的高速而多变的句子”。如《丹佛城——新西域的阳关》中,余光中在需要高速进行时少用甚至不用标点:
白。白。白。白外仍然是白外仍然是不分郡界不分州界的无疵的白,那样六角的结晶体那样小心翼翼的精灵图案一寸一寸地接过去接成千哩的虚无什么也不是的美丽,而新的雪花如亿万张降落伞似的继续在降落,降落在落矶山的蛋糕上那边教堂的钟楼上降落在人家电视的天线上最后降落在我没戴帽子的发上当我冲上街去张开双臂几乎想大嚷一声结果只喃喃地说:冬啊冬啊你真的来了我要抱一大捧回去装在航空信封里寄给她一种温柔的思念美丽的求救信号说我已经成为山之囚后又成为雪之囚白正将我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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