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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载阳, 东风解冻, 远从瀛岛, 反顾祖帮, 肃杀郁塞之象, 一变而为清和明媚之象矣; 冰雪冱寒之天, 一幻而为百卉昭苏之天矣。 每更节序, 辄动怀思,人事万端, 那堪回首, 或则幽闺善怨, 或则骚客工愁。 当兹春雨梨花, 重门深掩,诗人憔悴, 独倚栏杆之际, 登楼四瞩, 则见千条垂柳, 未半才黄, 十里铺青, 遥看有。 彼幽闲贞静之青春, 携来无限之希望, 无限之兴趣, 飘然贡其柔丽之姿于吾前途辽远之青年之前, 而默许以独享之权利。 嗟吾青年可爱之学子乎, 彼美之青春, 念子之任重而道元也, 子之内美而修能也, 怜子之劳, 爱子之才也, 故而经年一度, 展其怡和之颜, 饯子于长征迈往之途, 冀有以慰子之心也。 纵子为尽瘁于子之高尚之理想, 圣神之使命, 远大之事业, 艰巨之责任, 而夙兴夜寐,不遑启处, 亦当于千忙万迫之中, 偷隙一盼, 霁颜相向, 领彼恋子之殷情, 赠子之韶华, 俾以青年纯洁之躬, 饫尝青春之甘美, 浃浴青春之恩泽, 永续青春之生涯, 致我为青春之我, 我之家庭为青春之家庭, 我之国家为青春之国家, 我之民族为青春之民族。 斯青春之我, 乃不枉于遥遥百千万劫中, 为此一大因缘, 与此多情多爱之青春, 相邂逅于无尽青春中之一部分空间与时间也。
块然一躯, 渺乎微矣, 于此广大悠久之宇宙, 殆犹沧海之一粟耳。 其得永享青春之幸福与否, 当问宇宙自然之青春是否为无尽。 如其有尽, 纵有彭聃之寿,甚且与宇宙齐, 亦奚能许我以常享之福? 如其无尽, 吾人奋其悲壮之精神, 以与无尽之宇宙竞进, 又何不能之有? 而宇宙之果否为无尽, 当问宇宙之有无初终。宇宙果有初乎? 曰, 初乎无也。 果有终乎? 曰, 终乎无也。 初乎无者, 等于无初。终乎无者, 等于无终。 无初无终, 是于空间为无限, 于时间为无极, 质言之, 无而已矣, 此绝对之说也。 若由相对观之, 则宇宙为有进化者。 既有进化, 必有退化。 于是差别之万象万殊生焉。 惟其为万象万殊, 故于全体为个体, 于全生为一生。 个体之积, 如何其广大, 而终于有限。 一生之命, 如何其悠久, 而终于有涯。于是有生即有死, 有盛即有衰, 有阴即有阳, 有否即有泰, 有剥即有复, 有屈即有信, 有消即有长, 有盈即有虚, 有吉即有凶, 有祸即有福, 有青春即有白首,有健壮即有颓老, 质言之有而已矣。庄周有云: “朝菌不知晦朔, 蟪蛄不知春秋。”又云: “小知不如大知, 小年不如大年。 ” 夫晦朔与春秋而果为耶, 何以菌蛄以外之有生, 几经晦朔几历春秋者皆知之, 而菌蛄独不知也? 其果为无耶, 又何以菌蛄虽不知, 而菌蛄以外之有生, 几经晦朔几历春秋者, 皆知之也? 是有无之说,亦至无定矣。 以吾人之知, 小于宇宙自然之知, 其年小于宇宙自然之年, 而欲断空间时间不能超越之宇宙为有为无, 是亦朝菌之晦朔, 蟪蛄之春秋耳。
秘观宇宙有二相焉。 由佛理言之, 平等与差别也, 空与也。 由哲理言之, 绝对与相对也。由数理言之, 有与无也。 由“易” 理言之, 周与易也。 周易非以昭代立名, 宋儒罗泌尝论之于“路史” , 而金氏圣叹, 序“离骚经” , 释之尤近精微, 谓“周其体也, 易其用也。 约法而论, 周以常住为义, 易以变易为义。 双约人法, 则周乃圣人之能事, 易乃大千之变易。 大千本无一有, 更立不定, 日新、 日日新、 又日新之谓也。 圣人独能以忧患之心周之, 尘尘刹刹, 无不普遍, 又复尘尘周于刹刹,刹刹周于尘尘, 然后世界自见其易, 圣人时得其常, 故云周易。 ” 仲尼曰: “自其异者视之, 肝胆楚越也; 自其同者视之, 万物皆一也。 ” 此同异之辨也。 东坡曰: “自其变者而观之, 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自其不变者而观之, 造物与吾皆无尽藏也。 ” 此变不变之殊也。 其变者青春之进程, 其不变者无尽之青春也。 其异者青春之进程, 其同者无尽之青春也。 其易者青春之进程, 其周者无尽之青春也。 其有者青春之进程, 其无者无尽之青春也。 其相对者青春之进程, 其绝对者无尽之青春也。 其者差别者青春之进程, 其空者平等者无尽之青春也。 推而言之, 乃至生死、 盛衰、 阴阳、 否泰、 剥复、 屈信、 消长、 盈虚、 吉凶、 祸福、 青春白首、 健壮颓老之轮回反复, 连续流转, 无非青春之进程, 而此无初无终、 无限无极、 无方无体之机轴, 亦即无尽之青春也。 青年锐进之子, 尘尘刹刹, 立于旋转
簸扬循环无端之大洪流中, 宜有江流不转之精神, 屹然独立之气魄, 冲荡其潮流, 抵拒其势力, 以其不变应其变, 以其同操其异, 以其周执其易, 以其无持其有, 以其绝对统其相对, 以其空驭其, 以其平等律其差别, 故能以宇宙之生涯为自我之生涯, 以宇宙之青春为自我之青春。 宇宙无尽, 即青春无尽, 即自我无尽。 此之精神, 即生死肉骨、 回天再造之精神也。 此之气魄, 即慷慨悲壮、 拔山盖世之气魄也。 惟真知爱青春者, 乃能识宇宙有无尽之青春。 惟真能识宇宙有无尽之青春者, 乃能具此种精神与气魄。 惟真有此种精神与气魄者, 乃能永享宇宙无尽之青春。
一成一毁者, 天之道也。 一阴一阳者, 易之道也。 唐生维廉与铁特二家, 邃研物理, 知天地必有终极, 盖天之行也以其动, 其动也以不均, 犹水之有高下而后流也。 今太阳本热常耗, 以慧星来往度之递差, 知地外有最轻之罔气, 为能阻物, 既能阻物, 斯能耗热耗力。 故大宇积热力, 每散趋均平, 及其均平, 天地乃毁。 天地且有时而毁, 况其间所包蕴之万物乎? 漫云天地, 究何所指, 殊嫌茫漠,征实言之, 有若地球。 地球之有生命, 已为地质学家所明证, 惟今日之地球, 为儿童地球乎? 青年地球乎? 丁壮地球乎? 抑白首地球乎? 此实未答之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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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犹在儿童或青年之期, 前途自足乐观, 游优乐土, 来日方长, 人生趣味益以浓厚,神志益以飞舞; 即在丁壮之年, 亦属元神盛涌, 血气畅发之期, 奋志前行, 亦当勿懈; 独至地球之寿, 已臻白发之颓龄, 则栖息其上之吾人, 夜夜仰见死气沉沉之月球, 徒借曜灵之末光, 以示伤心之颜于人寰, 若以警告地球之终有死期也者, 言念及此, 能勿愀然。 虽然, 地球即成白首, 吾人尚在青春, 以吾人之青春,柔化地球之白首, 虽老犹未老也。 是则地球一日存在, 即吾人之青春一日存在。吾人之青春一日存在, 即地球之青春一日存在。 吾人在现在一刹那之地球, 即有现在一刹那之青春, 即当尽现在一刹那对于地球之责任。 虽明知未来一刹那之地球必毁, 当知未来一刹那之青春不毁, 未来一刹那之地球, 虽非现在一刹那之地球, 而未来一刹那之青春, 犹是现在一刹那之青春。
未来一刹那之我, 仍有对于未来一刹那之地球之责任。 庸得以虞地球形体之幻灭, 而猥为沮丧哉!复次, 生于地球上之人类, 其犹在青春乎, 抑已臻白首乎? 将来衰亡之顷,究与地球同时自然死灭乎, 抑因地球温度激变, 突与动植物共死灭乎? 其或先兹事变, 如个人若民族之死灭乎? 斯亦难决之题也。 生物学者之言曰: 人类之生活,反乎自然之生活也。 自妇人畏葸, 抱子而奔, 始学立行, 胸部暴露, 必须被物以求遮卫, 而人类遂有衣裳; 又以播迁转徙, 所携食物, 易于腐败, 而人类遂有火食。 有衣裳而人类失其
毛发矣, 有火食而人类失其胃肠矣。 其趋文明也日进, 其背自然也日遐, 浸假有舟车电汽, 而人类丧其手足矣。 有望远镜德律风等, 而人类丧其耳目矣。 他如有书报传译之速, 文明利器之普, 而人类亡其脑力。 有机关四十二珊之炮, 而人类弱其战能。
有分工合作之都市生活, 歌舞楼台之繁华景象, 而人类增其新病。 凡此种种, 人类所以日向灭种之途者, 若决江河, 奔流莫遏, 长此不已, 劫焉可逃! 此辈学者所由大声疾呼, 布兹(马戒) 世听闻之噩耗,而冀以谋挽救之方也。 宗教信士则从而反之, 谓宇宙一切皆为神造, 维护之任神自当之, 吾人智能薄弱, 惟托庇于神而能免于罪恶灾厄也。 如生物家言, 是为蔑夷神之功德, 影响所及, 将驱人类入于悲观之途, 圣智且尚无灵, 人工又胡能阏,惟有瞑心自放, 居于下流, 荒亡日久, 将为人心世道之忧矣。 末俗浇漓, 未始非为此说者阶之厉也。 吾人宜坚信上帝有全知全能, 虔心奉祷, 罪患如山, 亦能免矣。 由前之说, 固易流于悲观, 而其足以警觉世人, 俾知谋矫正背乎自然之生活,此其所长也。 由后之说, 虽足以坚人信仰之力, 俾其灵魂得优游于永生之天国,而其过崇神力, 轻蔑本能, 并以讳蔽科学之实际, 乃其所短也。 吾人于此, 宜如宗教信士之信仰上帝者信人类有无尽之青春, 更宜悚然于生物学者之旨, 以深自警惕, 力图于背逆自然生活之中, 而能依人为之工夫, 致其背逆自然之生活, 无异于顺适自然之生活。 斯则人类
之寿, 虽在耄耋之年, 而吾人苟奋自我之欲能,又何不可返于无尽青春之域, 而奏起死回生之功也。
人类之成一民族一国家者, 亦各有其生命焉。 有青春之民族, 斯有白首之民族, 有青春之国家, 斯有白首之国家。 吾之民族若国家, 果为青春之民族、 青春之国家欤, 抑为白首之民族、 白首之国家欤? 苟已成白首之民族、 白首之国家焉,吾辈青年之谋所以致之回春为之再造者, 又应以何等信力与愿力从事, 而克以著效? 此则系乎青年之自觉何如耳。 异族之觇吾国者, 辄曰: 支那者老大之邦也。支那之民族, 濒灭之民族也。 支那之国家, 待亡之国家也。 洪荒而后, 民族若国家之递兴递亡者, 然其不可纪矣。 粤稽西史, 罗马、 巴比伦之盛时, 丰功伟烈,彪著寰宇, 曾几何时, 一代声华, 都成尘土矣。 祗今屈指, 欧土名邦, 若意大利,若法兰西, 若西班牙, 若葡萄牙, 若和兰, 若比利时, 若丹马, 若瑞典, 若那威,乃至若英吉利, 罔不有积尘之历史, 以重累其国家若民族之生命。 回溯往祀, 是等国族, 固皆尝有其青春之期, 以其畅盛之生命, 展其特殊之天才。
而今已矣,声华渐落, 躯壳空存, 纷纷者皆成文明史上之过客矣。 其校新者, 惟德意
特种兵王金牌书生志与勃牙利, 此次战血洪涛中, 又为其生命力之所注, 勃然暴发, 以挥展其天才矣。 由历史考之, 新兴之国族与陈腐之国族遇, 陈腐者必败; 朝气横溢之生命力与死灰沉滞之生命力遇, 死灰沉滞者必败; 青春之国民与白首之国民遇, 白首者必败,此殆天演公例, 莫或能逃者也。 支那自黄帝以降, 赫赫然树独立之帜于亚东大陆者, 四千八百余年于兹矣。 历世久远, 纵观横览, 罕有其伦。 稽其民族青春之期,远在有周之世, 典章文物, 灿然大备, 过此以往, 渐向衰歇之运, 然犹浸衰浸微,扬其余辉。 以至于今日者, 得不谓为其民族之光欤? 夫人寿之永, 不过百年, 民族之命, 垂五千载, 斯亦寿之至也 印度为生释迦而兴, 故自释迦生而印度死;犹太为生耶稣而立, 故自耶稣生而犹太亡; 支那为生孔子而建, 故自孔子生而支那衰, 陵夷至于今日, 残骸枯骨, 满目(黑奄) 然, 民族之精英, 澌灭尽矣, 而欲不亡, 庸可得乎? 吾青年之骤闻斯言者, 未有不变裂眦, 怒其侮我之甚也。
虽然, 勿怒也。 吾之国族, 已阅长久之历史, 而此长久之历史, 积尘重压, 以桎梏其生命而臻于衰敝者, 又宁容讳? 然而吾族青年所当信誓旦旦, 以昭示于世者,不在龈龈辩证白首中国之不死, 乃在汲汲孕育青春中国之再生。 吾族今后之能否立足于世界, 不在白首中国之苟延残喘, 而在青春中国之投胎复活。 盖尝闻之,生命者, 死与再生之连
作文我爱我的祖国续也。 今后人类之问题, 民族之问题, 非苟生残存之问题,乃复活更生、 回春再造之问题也。 与吾并称为老大帝国之土耳其, 则青年之政治运动, 屡试不一试焉。 巴尔干诸邦, 则各谋离土自立, 而为民族之运动, 兵连祸结, 干戈频兴, 卒以酿今兹世界之大变焉。 遥望喜马拉亚山之巅, 恍见印度革命之烽烟一缕, 引而弥长, 是亦欲回其民族之青春也。 吾华自辛亥首义, 癸丑之役继之, 喘息未安, 风尘(氵 项) 洞, 又复倾动九服, 是亦欲再造其神州也。 而在是等国族, 凡以冲决历史之桎梏, 涤荡历史之积秽, 新造民族之生命, 挽回民族之青春者, 固莫不惟其青年是望矣。 建国伊始, 肇锡嘉名, 实维中华。 中华之义,果何居乎? 中者, 宅中位正之谓也。 吾辈青年之大任, 不仅以于空间能致中华为天下之中而遂足, 并当于时间而谛时中之旨也。 旷观世界之历史, 古往今来, 变迁何极! 吾人当于今岁之青春, 画为中点, 中以前之历史, 不过如进化论仅于考究太阳地球动植各物乃至人类之如何发生、 如何进化者, 以纪人类民族国家之如何发生、 如何进化也。 中以后之历史, 则以是为古代史之职, 而别以纪人类民族国家之更生回春为其中心之的也。 中以前之历史, 封闭之历史, 焚毁之历史, 葬诸坟墓之历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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