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节选)
作者:〔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作者
来源:《阅读(书香天地)》2021年第08期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苏联著名无产阶级革命家、作家、布尔什维克战士。1904年9月29日出生于工人家庭,因家境贫寒,11岁便开始当童工 ,15岁上战场,16岁在战斗中不幸身受重伤,23岁双目失明,25岁身体瘫痪,1936年12月22日去世,年仅32岁。他历时三载,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创作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不朽的杰作,实现了重返战斗岗位的理想。
        舍佩托夫卡四周到处是战壕,到处是带刺的铁丝网。整整一个星期,这座小城都是在隆隆的炮声和清脆的声中醒来和入睡的。只是到了夜深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偶尔有一阵慌乱的射击声划破夜空的沉寂,那是敌对双方的暗哨在互相试探。天刚亮,车站上的炮位周围就又忙碌起来。大炮张着黑的嘴,又凶狠地发出可怖的吼叫声。人们急急忙忙往炮膛里装新的炮弹。炮手把发火栓一拉,大地便颤动起来。炮弹嘶嘶地呼啸着,飞向三俄里外红军占据的村庄,落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把巨大的土块掀到空中。
        红军的炮队驻扎在一座古老的波兰修道院的院子里,修道院坐落在村中心的高岗上。
        炮队政委扎莫斯京同志翻身跳了起来。他刚才枕着炮架睡了一觉。他紧了紧挂着沉甸甸的毛瑟的腰带,仔细倾听着炮弹的呼啸声,等待它爆炸。院子里响起了他那洪亮的喊声:“
同志们,明天再接着睡吧!现在起床。起——床——!”
        炮手们都睡在大炮跟前。他们和政委一样迅速地跳起来。
        只有西多尔丘克一个人磨磨蹭蹭,他懒洋洋地抬起睡昏的头,说:“这帮畜生,天刚亮就呜呜乱叫,真是坏透了!”
        扎莫斯京大笑起来:“哎,西多尔丘克,敌人真不自觉,也不考虑一下你还没睡够。”
        西多尔丘克爬起来,不满意地嘟哝着。
        几分钟之后,修道院里的大炮怒吼起来,炮弹在城里爆炸了。佩特留拉部队在糖厂那座高烟囱上搭了一个瞭望台,上面有一个军官和一个电话兵。
        他们是攀着烟囱里的铁梯爬上去的。
        整个城市的情况历历在目,就像在手掌上一样。他们从这里指挥炮兵发射。围城红军的每个行动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今天布尔什维克军队非常活跃。用蔡斯望远镜可以看到红军各个部队运动的情况。一列装甲火车一边打炮,一边顺着铁轨缓慢地开向波多尔斯克车站。
后面是步兵散兵线。红军几次发起进攻,想夺取这个小城,但是谢乔夫师的部队隐蔽在近郊的战壕里,固守着。战壕里喷射出凶猛的火焰,四周全是疯狂的射击。每次进攻,炮声都异常密集,汇成了一片怒吼。布尔什维克部队冒着弹雨进攻,后来支持不住,退却了,战场上留下了不动的尸体。
        今天,对这座城市的攻击一次比一次顽强,一次比一次猛烈。空氣在隆隆的炮声中震荡。从糖厂的烟囱上可以看到,布尔什维克的战士们时而匍匐在地,时而跌倒又爬起来,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他们马上就要全部占领车站了。谢乔夫师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还是没有堵住车站上已被打开的缺口。奋不顾身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已经冲进了车站附近的街道。守卫车站的谢乔夫师第三团的士兵,遭到短促而猛烈的攻击之后,从设在城郊花园和菜地的最后防线上溃退下来,凌乱地朝城里狼狈逃窜。红军部队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继续挺进,用刺刀开路,扫清了敌人的零星阻击部队,占领了所有街道。
        谢廖沙一家和他们的近邻都躲在地窖里,但是,现在任何力量也不能迫使他再呆在这里了。他非常想到上面去看看。
        尽管母亲再三阻拦,他还是从阴冷的地窖里跑了出来。一辆“萨盖达奇内号”装甲车隆隆
地从他家房前急速驰过,一面逃,一面胡乱向四周射击。一惊恐的佩特留拉败兵跟在装甲车后面逃跑。有个匪兵跑进了谢廖沙家的院子,慌慌张张地扔掉身上的子弹带、钢盔和步,跳过栅栏,钻进菜园子,不见了。谢廖沙决心到街上去看看。佩特留拉的败兵正沿着通往西南车站的大路逃窜,一辆装甲车在后面掩护他们。通往城里的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时,突然有一个红军战士跳上了公路。他卧倒在地,顺着公路朝前打了一。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谢廖沙看见他们弯着腰,边追赶,边打。一个晒得黝黑、两眼通红的中国人,只穿一件衬衣,身上缠着机子弹带,两手攥着,根本不掩蔽物,一个劲猛追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红军战士,端着一挺轻机。这是打进城里的第一支红军队伍。谢廖沙高兴极了。他奔到公路上,使劲地喊了起来:“同志们万岁!”
        他出现得太突然了,那个中国人差点把他撞倒。中国人正要向他猛扑上去,但是看到这个年轻人这样兴奋激动,就停住了。
        “佩特留拉的,跑到哪里去了?”中国人气喘吁吁地冲着他喊道。
        但是,谢廖沙已经顾不上听他的。他迅速跑进院子,抓起逃兵扔下的子弹带和步,追赶红军队伍去了。他和这支队伍一起冲进了西南车站,直到这个时候,红军战士们才注意到
他。他们截住了好几列满载弹药和军需品的火车,把敌人赶进了树林,停下来整顿队伍。这时,那个年轻的机手走到谢廖沙跟前,惊讶地问:“同志,你是打哪儿来的?”
        “我是本地人,就住在城里,早就盼着你们来啦!”
        红军战士们把谢廖沙围了起来。
        “我的认识他,”那个中国人高兴地笑着说。“他的喊‘同志们万岁!’他的布尔什维克,我们的人,年轻人,好人!”他拍着谢廖沙的肩膀,用半通不通的俄语夸奖他。
        谢廖沙的心欢快地蹦跳着。他马上就被红军战士当作自己人了。他刚刚同他们一起,参加了攻打车站的肉搏战。
        小城又活跃起来了。受尽苦难的人们都从地下室和地窖里走出来,涌到门口,去看开进城的红军队伍。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和瓦莉亚在红军队伍里发现了谢廖沙。他光着头,腰上缠着子弹带,背着步,走在战士们的行列里。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气得两手一扬,拍了一下巴掌。
        谢廖沙,她的儿子,居然也去打仗啦!这还了得!想想看,他竟在全城人面前背着,大模大样地走着,以后会怎么样呢?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喊起来:“谢廖沙,你给我回家,马上回来!我非给你点厉害看看不可,你这个小混蛋!要打仗,你回家打!”说着,朝儿子跑过去,想把他拦住。
        但是,谢廖沙,这个她不止一次扯过耳朵的谢廖沙,却严肃地瞪了她一眼,红着脸,又羞又恼,斩钉截铁地说:“喊什么!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他连停也不停,从母亲身边走了过去。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这下可气坏了:“好哇!你就这样跟你妈说话!往后你就别想再回家!”
        “我就是不想回去了!”谢廖沙头也没有回,大声回答说。
        安东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惘然若失地站在路上。一队队晒得黝黑、满身灰尘的战士从她身旁走过去。
        “大娘,别哭了!我们还要选你儿子当政委呢!”有人大声地开了一句玩笑。
        队伍里发出了一阵愉快的笑声。连队前头响起了洪亮而和谐的歌声:
        同志们,勇敢向前进,在斗争中百炼成钢,为开辟自由的道路,挺起胸膛走上战场!
        整个队伍跟着高声唱了起来。在这雄壮的合唱中,可以听到谢廖沙嘹亮的声音。他到了新的家,他成了这个家庭里的一名战斗员。
        在列辛斯基庄园的大门上,钉上了一块白牌。上面简单地写着:“革委会”。
        旁边有一张火红的宣传画。画面上是一个红军战士,两道目光逼视着看画的人,一只手直指看画人的胸膛。下面写着:“你参加红军了吗?”
        夜里,师政治部的工作人员把这些无声的“宣传员”贴遍了大街小巷。同时还贴出了革委会第一张告全体劳动人民书:
        同志们!
        无产阶级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本市。苏维埃政权已经恢复。
        我们号召全体居民保持。血腥虐杀犹太居民的匪徒们已经溃逃。为了不让他们卷土重来,为了彻底消灭他们,希望你们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希望你們全力支持劳动人民的政权!
        本市的军权属于卫戍司令员,政权属于革命委员会。
        革委会主席多林尼克列辛斯基
        庄园里,进进出出的全是新人了。“同志”这个称呼,昨天还要为它付出生命,今天却响遍全城,到处都可以听到。“同志”——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字眼啊!
        多林尼克忘记了睡眠,忘记了休息。
        这个木匠正在忙着筹建革命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