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习惯性格命运
李传军(人大博士生)
我们经常说某人“命真好”或“命运多舛”之类。那么,命运到底存在不存在?
命运存在还是不存在,关键看你从哪个角度来认识它。其实,所谓命运就是对某人经历的总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存在“命运”的。但如果从这个意义上来谈论“命运”的话,总有“事后诸葛”、“马后炮”之嫌。唯物主义者认为不存在未卜先知,因而如果说“某人‘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将来必成‘经天纬地’之才”,这不是拍马屁就是算命先生骗人的伎俩。
  对于或有或无、虚无缥缈的“命运”,我们是完全屈从它,还是像贝多芬所说的那样,“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将无法使我完全屈服”?我的答案是:如果说存在命运的话,那么它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把握在你自己手中的。
  有这样一句很流行的话:“行为形成习惯,习惯形成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用等式表达是:行为=习惯=性格=命运,去掉中间项就是:行为=命运,难道人的行为决定了人的命运?
  但是,“行为影响习惯,习惯影响性格,性格影响命运”这一表述还是基本上正确的。对此,笔者有切身的体会。
  记得我在上小学前,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主要是割草交生产队喂牲口挣些工分。那时,我总是和我家东院尹家的一个孩子一起割草。也许是大我一岁的缘故,他脑袋活络,非常擅长“挑肥拣瘦”,而且“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他割草总是像一只山羊一样不断地跳来跳去,把好割的草都割走了。而我呢,有些呆,认为割草就得“循序渐进”,于是我不管草好不好割,都是沿着一条地边把草割完。结果,可想而知,每次他都是割了满满一畚箕,而我则连半畚箕草也割不到。对他的收获,我很羡慕,但当我试图这样做时,我觉得眼花缭乱(实际上是脑袋笨),因为,我首先要对草的好坏进行辨别和选择,这样一来,反而割草更少了。于是,我还是照旧用我的“笨法子”。
  这种“笨法子”在我上学后也被我用到了学习上。记得每到考试前,老师都要讲一些重点复习范围,其他同学都只复习“范围”内的,而我呢,凡是课本上的内容,包括老师不要求掌握的,我也要复习。尽管我学得很扎实,但是小学五年,我的成绩并不是特别出众。
  到了初中,我仍旧延续这种“笨法子”学习,但有一次我尝到了“甜头”。那是初一的第一次
期中考试,老师出了一道拼音填词“shànyǎng”,全年级两个班100多名学生,只有我做对了,大多数同学填的“山羊”,还有一些“聪明”的学生认为是老师出错了题,把拼音改成了“zhānyǎng”,并填写了他们自己的答案“瞻仰”。为此,校长在开全校师生大会上“狠狠地”表扬了我一番。我清楚地记得“赡养”这个词是出现在老师没有讲,而我自己课下学习了的《读写例话》中。
  此后,我给自己确定了目标,课本上所有的知识都要学习,课后所有的练习都要做。每次老师布置家庭作业,我都是给自己“加码”。这样一来,我开始崭露头角。到了初二,我已经是全班第一。升初三时,为了保证升学率,学校选拔两个初二班的学生组成了一个初三班,在这个班里,我仍然是第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农村孩子要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改变自己命运,有三种途径:一是参军,并在部队提干;二是招工;三是考学。当时村里的适龄青年每年都有几个参军的,但都是在外面待几年之后又回到农村,很少有在部队提干的。招工更是很难指望,一般只有在土地被国家征用时,才有若干招工指标。我们村在一个丘陵地区,不靠近城市,土地被征用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我记事时起,只有一年因坦克部队军事演习占用了我们
村的土地,国家给了十几个招工指标,全村2000多人,适龄青年也有几百人吧,区区十几个指标,只能先分到生产队,很多生产队都是采取了最原始的“抓阄”办法,才解决了“僧多粥少”的矛盾。说来说去,对于我们农村孩子来说,要改变命运,只能靠考学了。
  那时,国家还没有后来的“扩招”、“收费”等招生政策,因而能够考学成功,转成“非农”户口,只能靠拼命。农村孩子可以在初中毕业后考中专,也可以上了高中以后考大学。先上高中,要花三年时间和很多金钱,而且,考不上大学还得回去种地,像《人生》里的高加林那样。
  相比较而言,初中毕业直接考中专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有些学生在初中毕业后,一年年地考,有一个女生连着考了八年,最后考上了省城的一所护士学校,后来毕业分配到城里的医院。她像《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一样,在中举前是别人的笑柄,在中举后是别人的榜样。一般的学生至少也要考三年才能考上中专。我二哥第一年谨遵父命考中专,但是名落孙山,第二年二哥再也不愿“只耕耘,不收获”了,他自作主张考了高中。
  在二哥上了高中以后,贫困的家庭根本不可能同时供养两个孩子在城里读高中。不说学费,就是生活费家里也拿不起。虽然我想读大学,但是,作为一个懂事的孩子,我又不能不
考虑家庭的困难。而且,父亲的一番哲理也打动了我。父亲说:“我和你娘是南瓜藤,要供两个大南瓜,最后都长不成。”父亲还说:“你二哥上高中是上树,上不到树上,还得滑下来,还在地上。你呢,考中专是上楼。上了楼,以后有力量,就再上一层楼。就算不能再上一层楼,你也住在楼上了。”
  习惯决定命运1985年,我初中毕业,一年就考上了中专。这在我的母校邵山联中[]乃至据我所知的附近的乡镇中学中创造了一个不俗的纪录:在此之前没有人一年考上中专,而且直到大批扩招,有了自费且不包分配的中专生以后,才有人刷新了我的纪录。
  那一年,我十四岁。那是我的命运真正被改变的开始,因为从那时开始,我吃上了“商品粮”,已经迈进了城市的门槛。而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上小学前割草的“笨法子”。顺便提一下,我的那位脑袋活络、善于割草的小伙伴,在小学三年级就开始留级,没有考上初中,关系上了初中,但成绩平平,初中毕业连高中也没有考上,只好回家种地,现在也快40岁了,还在农村打着光棍,比《故乡》中的中年闰土还惨一些,闰土毕竟结婚成家且儿女成,只是经济上过于拮据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循序渐进”的“笨法子”,短期间很难见效,但是,持之以恒,终见成
效。后来,果然如父亲所说的,我又上了好几层楼,先是通过了自学考试大专的十几门课程(因后来考上了人民大学本科,没有继续参加自学考试,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大专毕业证),后来又上了本科、研究生、博士。
  选择“笨法子”这种行为,使我养成了凡事认真、踏实的习惯,继而形成了像《士兵突击》中许三多那样的“不抛弃,不放弃”的执着性格,这种性格也切切实实地影响着我的命运。
  我愿意这样一直“笨”下去,决不投机取巧,决不走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