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辈的故事300字
爷爷去后,两年了,家中再没出现过“爷爷”“爹”这样的词汇,奶奶被儿女们接走,轮番照顾,那些与爷爷有关的过去,被封存在那座陪伴了他们二十年的旧房子,除非春节,大家都不再涉足,仿佛生活如初,各自小家有着小家的节奏。
听说老家有族谱,虽然我这个外围的小辈从没见过,却也知道爷爷年轻时凭着自己的机敏奋斗入机关,再随着机关的发展走进城市,脱离了几百里外的村镇。从此,爷爷的儿女与老家的儿女也渐渐有了差别,爷爷也相当于脱离了家族的庇护扎根在了新的领地。奶奶是家里的童养媳,老奶奶(爷爷的母亲)去后,便随着他一起来到城市,他们相伴大半辈子,生育了4个子女,在这纷繁变化的城市里,不再孤零,仿若伸出的一根根枝杈,渐渐枝杈再分枝杈,长出嫩绿的叶子。如今,枝杈渐旺,足以抵住风雨,叶子繁茂,四处纷飞,有的飞到上海,有的飞往郑州,有的飞往武汉,那枯老的根却没了,放着这些枝杈和叶子在四处飘荡无依。
关于爷爷的往事,哥哥和妹妹知道的都没我多。小时候,父母工作忙碌,我便随着爷爷奶奶长大,奶奶常追着我按时吃饭,爷爷则替我挡住了许多父亲的“压迫”。长大了,换成我守在病床前照看爷爷,爷爷心脏不好,近年来总有几段住院的日子,渐渐,父亲和医院心内科的主任成
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故事了“熟人”,再后来,爷爷的脑子也不灵敏了,神经内科的主任便也放进了家里的年交列表。寒暑假期间,我总能被分配到工作,不是在旧房子里陪着奶奶,就是在医院和护工一起照看爷爷。奶奶总是粘着爷爷,爷爷住院时,她经常缠着儿女带她去医院,有一次没人注意,她竟然自己打车到了医院,迈着颤抖的小短腿,吓得出租车司机不敢要钱,送到医院门口便开车狂奔而去,奶奶淡定的迈着腿到了住院部。另一边,爷爷在医院,清醒了也会让我们打电话问问奶奶在家如何了,是谁在陪着她?爷爷身上经常不是输液就是插管,心脏做了支架,就算翻身,也不敢大动干戈,我却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病人的痛苦,他总是笑呵呵的。奶奶耳朵不好,他便笑呵呵的冲着电话呼呵叮嘱。不打电话的时候,爷爷的病房很安静,没有病痛呻吟,时光显得静谧枯燥。有时,我会用手机播放爷爷爱听的戏剧,爷爷听戏,我便看书,就像在家里一样。有时太过无聊,我便央求他讲些自己的往事,那段时间,应该是和爷爷聊天最多的时光。爷爷笑着告诉我,奶奶本来不是他的童养媳,是老奶奶给大爷爷(爷爷的大哥)准备的,谁知道大爷爷决意去当兵,嫌弃奶奶营养不良,个子矮小,便拒绝了。于是爷爷瞒着奶奶,偷偷跑到老奶奶面前,宣告了他伟大的爱情,然后,奶奶便成了他的媳妇。当时看着爷爷的笑脸,我仿佛看到一个朝气满满的少年,磨蹭着扭捏的脚步到了自己母亲面前阐述自己的早恋。(那个年代应该不算早恋。)爷爷还感慨说:“时世艰难,不好媳
妇,幸亏他脑子机敏,先下手为强,不然哪里有现在我们这一只两只。”我也只好附和着他的骄傲,脑子中浮现出爷爷奶奶相依坐在长椅上乘凉的场景。乘凉过后散步回家,爷爷高大的身影迈在前面,半回头叫一声“老婆子”,奶奶便会迈着小短腿紧紧跟上。       
爷爷总是护着奶奶,奶奶曾把金耳环金镯子卖给推销员换取保健品,发觉被骗后,两位老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告诉子女。趁着周末未到,子女还未来探望,爷爷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奶奶偷偷去金饰店打了一套一模一样的饰品,然而还是没瞒过火眼金睛的父亲和姑姑。爷爷躺在病床上和我说:“你爸爸一瞪眼睛,你奶奶啊,就不敢吭了。”我模仿了下父亲拉下嘴唇瞪着眼睛的表情,然后我们爷俩相视而笑。       
爷爷的住院时光也并不都是清净的,总有父亲叔伯的朋友前来探望,但有个人,每次都会在爷爷住院时来照顾几天。那个人过年时来家里,爷爷让我叫她宝珍姑姑,爸爸也将她视为亲人,我一直不解这奇妙的关系,在爷爷住院的日子里,才慢慢揭开谜题。我竟不知,爷爷年轻时竟有那么英勇的时刻。寒冬之时,一个地主家的小女孩因为大人的疏忽掉落井中,保姆呼救,却无人敢下井救人,冬天的井水,寒气逼人,北方的汉子多不识水性,谁敢不顾生死,不顾身体,绑根绳子就下井救人?年轻的爷爷沉默了下便站了出来,绑了根绳子下水。
爷爷后来告诉我,救人的时候他特别紧张,小心翼翼的接近,宁肯让人多放长一些绳子,也要从水下慢慢将孩子托起来,不然棉袄吸水,万一孩子被棉袄带着沉了下去,便救不回来了。爷爷顺利将小女孩救了上来,然后拿起衣服便扬长而去,他说他也怕,怕人事,给家里带来麻烦。后来那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带回家被人救醒,她的父母带着人一家家寻,询问是否救过一个穿红棉衣的小女孩。事隔几天,终于到了爷爷家,小女孩立即磕头跪地,认了救命恩人做干爹,当年的小女孩便是如今的宝珍姑姑。那个时代的干爹,一旦认下,磕头行礼过后,便要当做亲生父母来对待。宝珍姑姑父母走的早,在娘家,她便只剩爷爷奶奶两个长辈,后来爷爷一家搬入城市,每逢过年,路途再难走,她也会在初二那天前来拜年,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爹娘”,有了孩子后,带着老公孩子一起来认门。时间过得真快,宝珍姑姑已经当奶奶了,家里也从村子里搬到了市里的郊区,这次爷爷两年祭拜,她又专门从郊区跑来,只为在爷爷坟前磕个头,哭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