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题记
这是个很复杂的题目。其复杂性体现在:一,人要认识自己非常难;二,人要洞察世界形成一定的世界观很难;三,要理清当前的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不大容易;四,要想清楚出个体与世界理想的关系很难;五,到达成理想关系的方法、实现并维持理想的关系,非常难。
这里面的随便一个问题,挑出来,都不好对付,更何况是全部。
但想清楚这些问题,又非常必要非常迫切:一来,人活得稀里糊涂,想求个明白;二来,功利地讲,理清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自己也活得自在些,对于想做的事情,帮助也要大些。
我们活在世上 ,感觉处处碰壁,其实就是没有理清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也许世界本没有壁障,是我们用壁障把自己封起来了。
也许。我不大确定。所以,我希望通过这篇文字,理清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我说的,多数是关于我自己的,如果有缘你也读到,希望对你也有些启发。
二,认识我自己
“我”是个什么东西?
这问题看起来好答,其实非常复杂。
——我们定义一个东西,不仅要说清楚它是什么,更要说清楚它不是什么。只有边界明确,定义才会明确。
“我”或“自己”是什么?不同角度看有不同结果。
从生物学上看,我是人,是一个有着一定生理特性的人。高矮胖瘦,肤,五官,行为习惯,既有普遍性也有独特性。普遍性是说我表现得像个人,独特性是说我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从时空关系看,我是一个点,也是一条曲线。从出生地开始,不同时间在不同的地理位置上活动,就像一本传记里的大事记。生于某年某年,于某年月日上学,某日毕业,某日结婚,某日做了件什么事情,某日卒。有些人有详细记录,有些人只有生卒年。多数人死后生卒年都没有,被遗忘了。
从社会关系看,我们是别人的某某某。是一些人的亲人,一些人的朋友,一些人的同学,一些人的同事,一些人的天使,一些人的恶魔。我们是别人眼里的一个角。每个角都有不同的特性,这些特性构成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自己。
另,别人看自己和自己看自己又有不同。别人看自己,自己只是某某某,谁谁谁;自己看自己,处处都是我我我。别人打了我,惹了我,宠我辱我爱我恨我。外界总是刺激自己。自己呢,一方面针对这些刺激作出反应,另一方面会主动地与世界进行交互。我想怎样怎样,我要什么什么,我觉得,我认为,我爱我讨厌我习惯我不习惯。我我我,到处都是我。这个我似乎不是肉身的我,也不是行为的我,而是一个形而上的我,能够提醒自己,规范自己——似乎是另一个自己。
个人传记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自己,会得出关于自我的不同的看法。如同盲人摸象,不能说没摸到,只能说没摸到全部。
关于自我,我倾向于佛家的观点:人因末那识起我执,由我执起我相,由我相起人我相——人我相,便是自我与他人的关系。
从因果看:六根感知世界形成六识,六识通过第七识——末那识——流向阿赖耶识,形成无明业障,人因无明业障而贪嗔痴;反过来推也行,人因有无明业障而起我执,因有我执故有颠倒妄想,七情六欲。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用佛家话讲,是轮回。
自我是由无明业障生起的一种错误观念,我们通过这种观念去活去奔走,驱动肉身为心走使,成为社会上的某某某:这就是我对自我的理解。
三,我的世界观
在我眼里,世界是怎样的呢?
哎,实在遗憾,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一个答案——这不是我不努力,老实讲,我是花了很多功夫在这个课题上的——当然,和心无杂念、一心求道的人比,我这点努力是不好意思说的——但我依然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以至于我不得不定一个梦想:追求智慧,追求觉悟,搞清楚世界的来龙去脉。
追求智慧的心是迫切的,但结果不尽如意——这实在是一个太难了的问题。
如果你认为世界是确定性的,那么它就符合因果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这会引出一个问题——第一因的来由,即推动世界发展的第一块基石是怎么来的?或者说是谁触碰的?
如果你认为世界是随机的,那么一切都无迹可寻,所有规律都是相对的,今天总结出来的铁律,明天可能就不管用了,成功不看实力,看运气,一切皆有可能,悲观的人更悲观,乐观的人更乐观。
从唯物的角度看,人是宇宙的一份子,我是人类的一份子;从唯心的角度看,我心即宇宙,心外无物。
仔细推究,似乎都有道理,那么谁是对的呢?
其实这个问题如果想透了,“我和世界的关系”这个题目也就研究完了。奈何慧根太浅,智力有限,我到现在也没研究出结果。
没有结果也无妨,我们可以从两个角度去解决这个问题:第一,既然不知道世界是怎样的,那就干脆把目标定为参透世界的真理,一切行动,,都围绕这个目标制定;第二,不妨把外界当成真正的外界,自己也当成真正的自己,研究二者的交互关系,调整自我的状态。
两条路都走得通,两条路还可以并行着走。虽是权宜之计,但确实有并行的可能的。原因在于:追求智慧和处理自我与世界的关系,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而是一个道一个术的问题——追求智慧是道,是根子;处理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是术,是致用。
道心不变,但关系可以变,道心还可以化解自我与世界关系的障碍。譬如碰壁了,挫折了,有修道的心,就比较容易化解了。
四,当下的我和世界的关系
我现在和世界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好,也不好。
好在哪呢?好就好在我有一个好的心态,既能确保自己积极正向,也能确保自己消极负面的时候及时止损,拨乱反正。
不好在哪呢?我的个性太强,给世界带去一定的伤害,同时这种伤害又反作用力到自己身上。主观上讲,我确实可以化解掉这种反弹力,但一时的疼痛是肯定的;但从客观上讲,这对做事情是不利的。
当下的我,和世界是别扭着的,始终隔着一层纱。这层纱是什么呢?就是灵与肉的分裂。心灵想去追求智慧,肉身想跟随俗世走。有人说跟着俗世走才对嘛,其实不是。这是障碍,应该清除掉的。只是我的“戒心”不够,没有纪律,向世界妥协了。
我自己非常清楚,我之所以做事情还有一点点能量,个人能活得洒脱幸福,这全是因为我有了一定的自觉性。这种自觉性就是:我本来就是来人世间修行学习的,所经历的事,就是修习的事,在修习上有帮助,就是好事,事情成了还是败了,无关紧要的。因为有了这样一层事不关己的想法,我就能常常从具体的事务里抽离出来, 观察别人也观察自己。
我常常在觉察自我与世界的时候笑出声来,觉得这世道真有意思,有嚼头。
人心是战场,角斗的是理和欲,我知道应该“去人欲,存天理”,但很难专注在天理上,也很难摒弃人欲,就在两者间撕扯打磨。追求俗世的成功让我快乐,追求纯粹的智慧也让我快乐。假设我是一个只追求俗世成功的人,我得不到智慧的调和,我的人生将是悲剧;假设我是一个只追求智慧的人,一箪食一瓢饮,那就好了。
所以,说到底,我的一切快乐,都与追求智慧有关;而我有的一点点事功的能量,也与追求智慧有关。我应该保持并强化这样的状态。
说保持,是希望自己不要走弯路,走回头路,堕落了。说强化,是因为当前的自己满是问题——一来,在追求智慧上,还遥遥无期;二来,在处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上,也因为智慧不够,而生硬别扭——所以,要到更好的方法
五,我和世界理想的关系状态是怎样的?
应该像一滴水融入一片海洋,而不是像一块冰砸进海洋。应该像一个泡沫破灭后融入虚空,而不是始终用一层壁障把自己与世界隔开,自己沉浸在五彩斑斓里。
有两种观念:一种观念说,我是我,你是你,世界是世界;一种观念说,我是世界,我是你,我们其实是同一属性的东西——“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前一种观念,起分别心,是人的想法;后一种想法,不起分别,梵我同一,物我相合,天人合一,是佛,是圣。
我希望的是后一种状态。我希望空中花归于空虚,第二月合于第一月,我希望沉浸在梦里的自己能够醒来。
说人人本性具足,人人皆可成佛,不是说你成一个佛,我成一个佛,宇宙里有百千万亿佛。
不是这样,是说,所有人成佛后,都与宇宙合一。
这是我和世界的理想状态。
我对他人呢?我希望自己也是无我。我要你恭维我,夸我,赞我,崇拜我,依赖我;或者是贬斥我,恨我,诽谤我:都不好。事物都有两面性:当我说你应该怎样怎样的时候,言下之意是我是对的你是错的;当一部分人恭维我的时候,有另一不部分人就会诋毁我。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自我,强化自我的存在感,这其实给世界带来很大的压力,像一块冰砸进海里,激起水花,排斥其他水分。自己依托海水的力量浮出水面,却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固执,傲慢,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其实本质上并无差别。
像庖丁解牛,畅通无阻,这是我渴望的境界。
六,我该怎样达成这种理想关系,并维持好这种关系?
这是大问题,和“我的世界观”的问题一样,我也没有答案。可能正因为没有答案,人生才会痛苦又快乐,无聊又有趣吧。
我希望:第一,我能够始终保持赤子之心,意诚心正,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无上正等正觉心,佛心),要接近于道;第二,我要行动而不执著,行动是和世界交互,这本身就是一个修习过程,但不能太执着于这样的游戏,要跳得出来,尽情游戏,输赢无关紧要,不要沉迷上瘾;第三,我希望提升自己的游戏技能,玩得如鱼得水。
问题的答案在自己身上,不在世界那端。世界不可控,自己可控。只能调整自己,与世界共舞。
【本文作者:李日白 (:日白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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