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男女之防严紧,一般男人想谈个恋爱,只好到青楼里面去。“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知是多少小伙子的桃梦想。这类风流韵事,一般有两种结果:有实力有情的,将那女子娶回家去,不过做正妻是不可能了,当个第几房小妾还是没问题的;或海誓山盟一阵子,也就丢开了,他日偶尔想起,感伤一番。
姜夔与他女朋友的故事,本来大致可以划到后一种里去。姜夔虽是官宦子弟,但父亲死后,家道中落,自己又总是应试不第,生活困苦得很。幸而凭文学与音乐的才华,遇上不少惜才的人,如把侄女嫁给他的萧德藻,还有诗人范成大,他与他们交游,其实也倚仗他们接济度日。
这种状况之下,想要娶他青楼里的女朋友,经济上首先就很困难,落籍要一大笔钱,娶回家去未必养得起。姜夔当时的身份,半算江湖布衣,半算豪门清客,不管以什么时代的眼光看,比死跑龙套的也强不到哪儿去。
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怎么想的。因为自始至终,也像无数此类风流韵事般,只有男人在不停地说话、表白、追忆。姜夔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絮絮叨叨,从20岁说到40岁,从浪迹江湖说到客死他乡,用的是他最擅长的方式:诗词。
从初结识起,为生计奔波,与女朋友是聚少离多,有时候明明舟船路过,却无暇去探,只能远望着叹息几声,再写一首情诗。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多年,女朋友大约至少也有30余岁了,终于忍不住,嫁人走了。从此音信全无,姜夔终身再未踏入合肥一步。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直到人老珠黄,才给自己了个收梢;而他呢,耗了这么多年,竟无力娶深爱的女人,甚至不能给她什么实质的好处,这对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如果说不是种强烈刺激,我不相信。他为她写的情诗中,一句怨怅话也没有,表面上是她离他而去,其实,也许他才是怀着内疚的一方?
当时的人形容他风度出众,性格孤僻,喜欢独自往山里水边跑,寒风凛凛也若无其事。又说他家无余粮,每顿饭还要招待比自己更穷的人。
其他都可以想象,唯独那个媲美内功高手的抗寒能力,有点让人疑惑。又见有评论者说,形容男人的词姜夔和辛弃疾一样,都是心极“热”的人。也许,只有心怀很多热望与苦楚,才会需要体表的风寒来消吧?
潦倒一生,死时家中都无力给他下葬,没有丰功伟业,谈个恋爱都不了了之,这样的“失败”男人,却让我常感到亲切。因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普通人共有的隐忍人生,逝去的理想,在现实面前妥协了的爱情……以及,内心隐秘的温度。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