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祝福》看祥林嫂的语言特点
祝福语言[摘要]鲁迅的小说创作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时代特点。他批判地继承了中国古典文学的优秀传统,善于运用白描和“画龙点睛”的手法来塑造典型形象。他兼容并蓄地吸收了当时西方小说的精华,并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加以创新。鲁迅小说中人物的心理流变都安排得十分巧妙,本文以《祝福》为文本,分析祥林嫂的语言特点,尤其是随着周围环境变化后语言突出体现了异样的特。
[关键词]祝福;祥林嫂;鲁迅
一、内容梗概
《祝福》这篇小说通过祥林嫂一生的悲惨遭遇,反映了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的社会矛盾,深刻地揭露了地主阶级对劳动妇女的摧残与迫害,揭示了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指出彻底反封建的必要性。祥林嫂是一个受尽封建礼教压榨的穷苦农家妇女。丈夫死后,狠心的婆婆要将她出卖。她被逼出逃,到鲁镇鲁四老爷家做佣工,受尽鄙视、虐待。很快她又被婆婆家抢走,卖到贺家成亲。贺老六是个纯朴忠厚的农民,很快又有了儿子阿毛,祥林嫂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然而命运多舛,贺老六受地主的身心摧残饮恨死去,不久,阿毛又被狼吃掉。经受双重打击的祥林嫂,丧魂落魄,犹如白痴,可是人们还说她改嫁“有罪”,要她捐门槛“赎罪”,不然到了“阴间”还要受苦。她千辛万苦积钱捐了门槛后,依然摆脱不了人们的歧视。最后,她沿街乞讨,在除夕的鞭炮声中,惨死在街头。
二、祥林嫂的言语变化及历史根源
不厌其烦、喋喋不休的诉说行为是祥林嫂最为突出的行为特征,以至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会把有此类行为特征的人称为“祥林嫂”。那么鲁迅为什么要特意强调祥林嫂的这一行为特征呢?向来惜墨如金的鲁迅,竟然在一篇不足万字的小说中,把祥林嫂长达两三百字的诉说,几乎一字不差地书写了两遍,其用意究竟何在?心理学家认为倾诉是人们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时较为常用的情感宣泄方式之一。说话者往往通过描述自己的人生遭遇或者申诉自己的行为理由而
力争赢得听话方的理解、原谅或同情,从而在心理上摆脱压抑感,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满足。结合上下文,我们可以看到祥林嫂并非天生爱说,第一次到鲁镇时,她“不很爱说话,别人问了才回答,答的也不多”,可是第二次到鲁镇时情形却完全不同了,她总是不停地寻各种各样的机会向别人倾诉“我真傻,真的……”,最终大家厌烦得避之唯恐不及。从祥林嫂前后行为的巨大反差中,我们可以推知,祥林嫂之所以要倾诉正是要力图赢得主流社会的谅解,挣脱被边缘化、被蔑视的处境。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倾诉行为的有效性要建立在倾听行为的密切配合之上。如果倾听者缺失或者不能真心倾听,那么倾诉将遭遇失败而不能成为宣泄精神痛楚的有效方式。祥林嫂正是陷入了因倾听行为无法有效实施而导致的倾诉行为失败的困境中。应该说鲁镇人起先对祥林嫂的故事还是颇感兴趣的,他们不但要听,而且还特意远道来“寻听”,并陪出一些眼泪来。然而他们倾听的目的并不是给祥林嫂谅解和关爱,而是要从祥林嫂身上审鉴出自己道德情操的高尚以及主流地位的稳固,从而获得自我心理上的满足。在这里,获得精神慰藉
的是听众而非倾诉者,所以祥林嫂的倾诉行为不但没有削减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反而更加明晰了她的边缘处境,也加重了她心灵上的伤痛。在鲁镇人又冷又尖的态度中,祥林嫂意识到了自己返回秩序中心的无望,而只好再次回归沉默:“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从不说到说再到不说,在祥林嫂的行为变化中,我们不难看到她与边缘处境相抗争的痛苦复杂的心理历程。起初的不说是源于她未违反礼教时的坦然,后来的倾诉表现了她害怕坠入边缘的恐惧,最后的沉默则体现了她想挣脱边缘而不得的无奈。在鲁镇人冷漠的不倾听行为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鲁镇人被封建礼教异化、扭曲的程度。虽然作为个体的人,从感性直觉层面讲,鲁镇人对祥林嫂是多少有一点本能的同情的,这也是四婶收留祥林嫂以及鲁镇人最初愿意倾听的原因,然而作为封建社会的一员,长期受封建礼教思想浸染的他们,在理性层面又普遍认为祥林嫂在道德上犯下了重罪,是不可饶恕的。正如鲁四老爷所说“这种人虽然似乎很可怜,但是败坏风俗的”。因此笔者认为,鲁迅之所以要使用重复手法,就是要酝酿、渲染这种强烈的倾诉与冷漠的不倾听之间的张力。祥林嫂面临的复杂局面是,它不仅反映了人性的冷漠,而且揭示了人性被封建礼教扭曲的过程。“从一而终”的封建伦理思想,对一个无辜弱女子进行了残酷的精神打压和迫害,并最终把她逼入绝境,其原因竟然是因为正值二十六七岁青春
年华的她未能为亡夫守节!正是在这荒诞的、集体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杀人行为中,我们看清了封建礼教吃人的凶残本相。
三、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语言分析
“我真傻,真的”,这句话在《祝福》中重复了四次,是祥林嫂在讲述儿子阿毛被狼叼走的故事中述说的,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四次,其背后传达了什么信息呢?
1、阿毛故事的重复,构筑了一道“四面的合围的墙”,使祥林嫂的悲剧成为一种必然。“我真傻,真的”重复不变,鲁镇人对祥林嫂的态度在变。第一次祥林嫂讲阿毛的故事,很是博得了鲁镇人们的同情,让四婶“眼圈有些红了”,在第二次述说时,鲁镇人有了极大的兴趣,“女人们却不独宽恕她似的,脸上立刻改换了鄙薄的神气,还要陪出许多眼泪来”,有人没有亲耳听到,还特意来让祥林嫂讲给她听,“直到她说到呜咽,她们也就一齐流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叹息一番,满足地去了”。鲁镇人如盛宴般鉴赏着、享受着祥林嫂的悲惨故事,从中获得了一种满足的精神愉悦。在审美疲劳过后,第三次、第四次“我真傻,真的”一开口就遭到抢白和拦截,于是,祥林嫂的阿毛故事再也无人想听了,祥林嫂也就无处诉说自己内心的悲痛了。作者让祥林嫂一再重复阿毛的故事,于“我真傻,真的”的四次重复中,让我们看到了鲁镇人对祥林嫂的冷漠,他们除自身以外的任何一种痛苦和悲惨都能成为赏心悦目的对象和体验。正如鲁迅自己所说的:“国人总是以他人的不幸作为自己生活的调料”。作者着意重复,就是为了体现鲁镇人对祥林嫂的冷漠,让祥林嫂的悲剧成为一种必然。
2、阿毛故事的重复,体现了封建伦理思想对祥林嫂的毒害,加剧了祥林嫂的悲剧。“我真傻,真的”重复不变,祥林嫂的精神心理在变。在尊奉男权的封建社会,不仅“夫为妇纲”,而且“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贺老六死后,阿毛便成了祥林嫂的唯一,是祥林嫂的唯一精神支柱。阿毛的死,让祥林嫂陷入了绝
望的境地,她一遍遍地重复阿毛的故事,是合情合理,能让人理解的。四次重复真实演绎了祥林嫂如何逐渐沦为阿毛的附庸,从中也反映了封建伦理中“妇人
弱也,而为母则强”的文化心理。阿毛的死,加速了祥林嫂精神的崩溃,加剧了她的人生悲剧,也可以说是封建伦理思想毒害了她。
3、作者于“我真傻,真的”的重复中画出了“沉默的国民的灵魂”。当祥林嫂第三次、第四次诉说“我真傻,真的”时,人们用冷眼和冷笑封住了她的嘴。“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呆坐着,直是一个木偶人”。她用来博取鲁镇人同情和怜悯的最好一点诉求终于无望时,就“整日紧闭了嘴唇”,沉默着,忍受着。祥林嫂看不到希望,改变不了命运,逃不脱黑暗,她还能干什么呢?只有沉默,这是沉默的国民的灵魂,是愚昧而软弱的国民。祥林嫂“我真傻,真的”的每一次重复,都是一种震撼人心的情感冲击力的加强
四、祥林嫂语言所要表达的内涵意义
在经历了艰难的妥协、反抗与挣扎,而终究归于失败以后在“年年如此家家如此”的新年祝福中,祥林嫂凄凉地死去了。鲁迅先生通过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普通劳动妇女的悲惨经历,揭露了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把批判矛头直指封建专制主义及伦理道德思想,同时又通过细节刻画,把笔触深入到人的精神层面,使批判有了扎实的落脚点。祥林嫂不仅失去了做奴隶的地位,而且没有了精神支撑和力量,在声声
祝福中,处于社会底层的、失去一切精神依托和信仰的她最终悲哀地死去,由此作品超越了时代拘囿,具有永恒的魅力与价值。
[参考文献]
[1]林志浩.鲁迅研究)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
[2]鲁迅.彷徨[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3]鲁迅. 鲁迅作品集[M].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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