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婷试以《雪国》对比《边城》中塑造的女性形象
内容摘要    《雪国》和《边城》是刻画女性人物非常成功的两部作品,而且这两部作品的作者都是中、日两国文学史上非常著名的小说家,而从作者理念、题材字数以及艺术风格来看,两部作品的相似性使得本文的比较角度更具可行性。通过对于两部作品女性角的挖掘,我们可以对整部作品的基调有更完整的把握,并更加深入地了解两位作者的女性观和看待事物的视角,从而建立对两位作家的文学价值与贡献的深刻认识。
关键词    沈从文;川端康成;边城;
雪国
边城 沈从文
《边城》和《雪国》分别是中日著名文学作家沈从文和川端康成的代表之作,虽然俩位在本国文坛的地位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但沈从文其实并不如川端康成那样炫璨夺目,他于1934年发表的作品《边城》,在87、88这两年都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的青睐,而这也让本就无人问津的他,得以从历史的小角落中拔剑出鞘,惊艳你我。无独有偶,翻开《雪国》这部极具文学欣赏价值的巨作,细细揣摩其中的人物性格,突发现这两部作品人物形象的重叠之处,《边城》和《雪国》作为东方情爱文学的双壁,虽是两部看似故事风
格完全不一的作品,但他们都同样饱含了作者对文学与艺术的追求,与在这战火之下的一缕精神寄托。再加上俩位的文学观念也具有极高的相似性,都坚持着艺术独立原则,而且此次探讨的两部作品竟在题材和字数上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使得本篇对两部作品的比较研究更富有可行性。至此也有不少学者对这两者进行了比较研究,故笔者从两部作品的女性人物形象入手,采用平行研究的方法进行比较,以期提出自己的一点浅薄见地。
1  文本背景探析
在对作品本身进行比较分析之前,笔者想要先对两位作者和文本产生的时代背景进行一个笼统的介绍,毕竟就如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序》所说的:“凡一代有一代文学。”经典的作品都是在一个特定的时代下产生的,了解一部作品的产生背景能帮助我们更为完整地把握作品所要表达的主题和思想感情,因此笔者将分别简略介绍两位作家的概况。首先沈从文先生是我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一位颇具独特韵味和个人风格的小说家,其文学地位可与鲁迅比肩。溯及他的一生,由于他在湖南湘西地区的早年生活经历,练就了其独特的文笔和风格,他因此借以纪实浪漫的手法成为“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并在我国文坛崭露头角,而他的代表作《边城》是在他踏入文坛的第十年,返回故乡探望母亲之际写下,充满了故土情怀以及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而川端康成作为一名不为人们所熟知的外国文学作家,在国内可能并不如沈从文那样令人熟知,但他作为新感觉派作家在20世纪的国际文坛上享有盛誉,因为其日本第一位、亚洲第二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身份以及新颖细腻的文风都征服了无数读者,此外川端康城自小就
立志成为小说家,一生著作无数,于是他因为在文学上的突出贡献在1968年时被授予了诺贝尔文学奖。而本篇所讨论的,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雪国》,《雪国》诞生于二战期间,在此大背景下,日本文学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品,而《雪国》无疑是其中让人无法忽视的佳作。虽然雪国是川端康成的第一部中篇小说,但连他本人都未料到这样一部中篇杰作的诞生,因为《雪国》是他于十二、三年间投稿于各大杂志上的短篇小说组成的,比如《白昼之境》《水中火场》《拍球歌》等。这些作品之后经过作者本人的不断修改与润,取消了各篇小说原有的标题,最终于1948年12月出版了《雪国》这部作品的单行本,而瑞士文学院也就此授予了川端康成诺贝尔文学奖,使得《雪国》成为了世界文坛上名副其实的经典之作。
2  笔下女性共通之处
如《文化概论》中所提到的:“在真正有才能的作家笔下,每个人物都是典型;对于读者,每个典型都是一个熟识的陌生人。”其之所以熟识,就是因为典型人物都具有极大的概括性和相似性。而两位作家在这两部作品中所塑造的女性人物,就都包括了圣洁、不谙世事的少女形象。在《边城》中刻画的是一个纯真可爱的少女形象—翠翠,她有着她那个年龄的少女所特有的羞涩、纯真以及青春期朦朦胧胧的情愫,思想单纯如她,在作者笔下这个未经战乱的湘西之地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小说中有一段对翠翠的描写非常有名:“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
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作者在刻画翠翠时并没有直接地去描绘她的外貌身形如何灵动,而是把翠翠的形象与湘西的美好自然风光融为一体,让读者自行去感受翠翠的自然美,寥寥几笔,就让读者仿佛看到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出现在眼前。尽管在作者的笔下,翠翠初尝爱情的懵懂就受尽各种命运的磨难,但她在故事的结尾仍旧保持着“天真、单纯、丝毫不杂些尘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会回来。”对于傩送的离开,翠翠仍一直抱有期待,人物形象升华到另一个纯美的层面。而在《雪国》中川端康城刻画的另一个与翠翠具有更多相似性的人物—叶子,叶子和翠翠都是那种比较单纯的女孩子,尽管叶子在《雪国》中着墨并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对于叶子的声音、眼睛或表情的描写上。例如,对叶子的眼睛的描述是:“像针刺似的瞟了一眼”、“像针扎似的在燃烧”、“如妖艳美丽的萤火虫般”;而当谈到叶子的声音时,,则会用诸如“像会回响一样”、“清脆”、“美得令人伤感”之类的语句。但当读者在阅读了整篇文章之后,他们一定在脑海中留下了这个像雪一样干净安静的女孩。而就如能乐大师阿弥所说的:“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花。”叶子在全书中看似很不起眼实则就像一本书的走线一样,将岛村驹子、行男三人的动向全都串联在了一起,暗自推动这三人情感上的发展。在故事的尾端,美丽纯情的叶子如悲凉的雪国一般行至了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叶子落在了二楼的临时看台上,周围的火燃烧起来,而火光在叶子惨白的脸上摇曳着,在这一瞬间,美与悲统一了起来,一切爱与美结束的同时也被升华为美,有限变为无限,霎时转变成了永恒。
3  形象塑造上的差异
3.1  自然与复杂
如前文所提到的,翠翠生活在边境小城镇,与唯一的亲人爷爷长期一起生活在青山绿水间和渡船上,不惨杂一丝杂质的秀美环境造就了翠翠清澈透明的性格,况且爷爷从小对翠翠的疼爱和保护,以及对那些过路的疲惫旅人施以的援手,种种无不熏陶她成为一个单纯热心的少女。再加上苗族人认为万物有灵,崇拜自然等各种原始宗教形式,将某些奇特的自然景观认
200
为是灵性的体现,从小耳濡目染的这些环境和事物也让少女翠翠的性格更加率真和自然。就如翠翠和傩送的初见,虽是翠翠单方面的误会傩送要她到有女人唱歌的楼上去,但我们不妨看翠翠对于他人这种误解的反应,翠翠轻生地骂了傩送:“你这个悖时砍脑壳的!”翠翠直接率真的性格就一下展露出来了;而对于摆渡时傩送的盯视,她也只是“便把脸背过去,不声不响,抿着嘴儿,很自负的拉着那条横揽。”将翠翠在初入懵懂恋爱期的那种羞涩、娇气刻画的十分传神,人物形象非常简单易懂。而通读完《雪国》,我们会发现其中的女主人公驹子是个完全不同于翠翠的人物形象,她文艺安静又热情奔放、天真柔顺又倔强要强,可以说驹子是一个多重复杂的人物,具有非常多面的特质。而笔者在此篇所要探讨的就是驹子身上复杂的这一特点。驹子作为一个被迫沦落底层的艺妓,在岛村面前却是一个非常清纯的少女形象,且她的名字——驹子,在日语中的意思是柔美和坚韧。但让我们再将目光投向驹子的生存环境,
“房间显得很矮,黑压压的,好像一个旧纸箱,笼罩着一种冷冷清清的气氛。”这一段文字描写的就是驹子的住所,从文字上就给人一种黑暗压抑感,并且充斥着孤独和不被理解的意味。北国一隅束缚着她的命运,世俗将她逼迫到社会的角落,毫无出路和前景。而尽管生存在底层,驹子也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洁净”,就如驹子在《雪国》中留给岛村也是留给我们的那最初印象—“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川端康城用大量细节来描写了驹子的这种自我挣扎,比如驹子“神经质地连桌腿、火盆边都擦到了”;并在她住处的墙上“精心地贴上了毛边纸”;甚至连跟岛村说话时也不忘捡落掉下的毛发……文中还提到了不少秋虫和蚕蛹的挣扎景象,因川端康城意在通过穿插蚕蛹的特性,使蚕、秋虫等意象和驹子的这个女主人公紧密地联系起来,从而生动地表现了驹子身上所具有的独特的品质和复杂性。
3.2  自主和卑微
除了人物形象和性格的差异以外,两部作品的两位女主人公面对爱情时所采取的方式也是很不一样的。川端描写的驹子洁净、美丽,面对逆境自强不息,甚至身为被人鄙视的艺妓,仍不自甘堕落,坚持自我修养、披星秉烛地完成了十本读书笔记,在师傅中风后,也没有放弃习得长歌弹奏,而是仅仅靠自己的学习就拿下这一极需文化修养的技艺……但这都掩盖不了驹子在面对爱情时的那一份自卑和怯懦,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驹子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岛村,哪怕在岛村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件“徒劳”的事罢了,而驹子无法言语,只能在内心中祈求早已有妻室的岛村能够分一点目光在她身上,哪怕一年一次。她无法主动去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只能在这样飘渺的爱情中等待,在虚幻的期待中麻痹和放纵自己,她是软弱
和卑微的。反观翠翠,虽她与傩送最后的结局也是不甚明朗,但她在这份感情中较驹子而言,还是比较自主的。比如那种朦胧的爱意在翠翠和傩送之间萌发后,翠翠面对这份乍然而来的感情虽然一直未能梳理清楚,但对于自己的未来一半的选择,她还是勇于在两年后的端午节对爷爷说:“那个人很好。”对于翠翠自主性的另一个间接描写就是翠翠做了一个类似于青春期懵懂时期的梦,她梦见傩送在山的对岸为她唱着情歌,这也表明在潜意识中,她已经与傩送心有灵犀,虽文中翠翠到底将虎耳草交给了谁尚不明晰,但我们知道梦境也是一个人自主意识的重要体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让翠翠本一直羞于诉说的话题变得明朗了那么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翠翠对爱情自主性的一种体现。
4  物哀观下共通的结局
物哀这个概念最初是由日本江户时代国学大家本居宣长提出的文学理念,他在《紫文要领》中是这样阐述“物哀”这一词的:“看到樱花盛开赏心悦目,知道这樱花的赏心悦目,就是知道事物的情致。心中明了这樱花赏心悦目,不禁感到“这花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感觉就是物之哀。简单来说,物哀就是当你的情感主观接触到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情感,其核心观念认为万事万物的“尽善尽美”也是一种苛责和束缚,只有稍显遗憾才有完美的期待与欣喜。由于川端康成幼时接连破碎的家庭以及后续感情上的创伤,都使他自然而然的更多的去“感悟”人生的苦短和哀怨,除此之外中学时期的川端康成就饱受《源氏物语》的影响,那些感伤、哀调的词句,对于他后来的文学创作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些物哀思想在《雪国》这部作品中有相当多的体现,比如驹子一直钟情于岛村,岛村却始终将驹子的
所作所为看作是徒劳的;岛村为叶子“近乎悲哀的美”所倾倒,但正当岛村和驹子都意识到他俩的关系难以维持之际,叶子却在一场大火中死去。除此之外还夹杂了许多对于雪景、蚕蛹这些外部环境事物的描写,这些都无不表现了川端对人生和世界的一种悲观视角,也注定了《雪国》这部作品只能以这样怅然悲伤的结果收尾。而沈从文的《边城》在故事走向和艺术风格上无疑与《雪国》有着同质同构关系——“一种典范的忧郁化文本”,只是沈从文表现的更为忧伤、简淡,关于傩送哥哥天保和爷爷的猝然离世、少女一夜间的长大、傩送无法面对现实而选择的悄然离去,都彰显了沈从文的一个写作思想,那就是—世事无常。沈从文描绘出了诗一般的边城茶峒,而那些世事无常,在他勾画的理想国中,便成了性情中人的哀伤,幻化成一种物哀之美。
综上所述,两部作品所刻画的女性形象都为我们留下了十足的寻味空间,而这背后所传递的关于人生和情感的思想主旨也值得我们反复思考。细读《边城》和《雪国》,能够带领我们走进不同的美学世界,去领悟人生的各种丰富,去见证不一样的沈从文和非比寻常的川端康成。
【参考文献】
[1] 沈从文.《从文全集》(修订版)[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2] (日)川端康城.《雪国古都千纸鹤》叶渭渠、唐月梅译[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6年版.
[3] 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上海世纪集团出版社,1915年版.
[4] 沈从文.《沈从文别集》(二十卷)[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5] 别林斯基.《别林斯基选集》(第二卷)满涛译[M].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
[6] 易建.《文学概论》[M].湖南教育出版社,1982年版.
[作者简介:王婷(1999--),女,汉族,湖南永州人,在读研究生,中南大学,研究方向:文化传播学。]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