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纳兰性德《长相思》《如梦令》描述词中的景物画面,体悟词作
长相思
【清·纳兰性德】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词以“山一程,水一程”开局,以两个“一”字概言经行的千山万水。“身向榆关那畔行”,则点明去向是山海关之外。作为皇帝的侍卫,作者对御驾巡行的威势自然体验深切,但他对旌旗车骑之盛并不作正面描绘渲染,而是以“夜深千帐灯”一语,从独特的角度写出这种气派,在大气包举的同时,又不失其凄惋的基调。
如果说上片所展示的是空间的广阔,令人起苍茫之思,那么,下片则改从时间着笔,点出长夜待晓之际心中的乡情。“风一更,雪一更”,寒夜的风雪交替随着更深而益甚。“聒碎乡心梦不成”,风雪声更扰碎乡心,使归梦难成。“故园无此声”,在自己的故园是没有这样的风雪之声的。两相对照,爱乡、思乡之情就尽在不言中了。
人们常将纳兰词与南唐后主李煜所作相拟,除以“哀感顽艳”概言其同之外,还在于二人所作皆为“天籁”。清周之琦说:“或言纳兰容若,南唐李重光后身也。予谓重光天籁也,恐非人力所能及。容若长调多不协律,小令则格高韵远,极缠绵婉约之致,能使残唐坠绪,绝而复续。”清谭献《箧中词》卷一引此词直抒胸臆,既无结构上的腾挪变化,又无语言上的深加锻炼,眼前所见,心中所思,都直言以道,却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诚如王国维所说“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人间词话》),不加修饰而国难掩,确有唐五代遗风。
如梦令
【清·纳兰性德】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 还睡 解道醒来无味。
这是一阕独辟蹊径而又匠心不凡的词作。词的起首二句,意境较为阔大。你看:荒野之上,穹庐连绵,灯火密布,一派威武雄壮的景观穹庐之内,帐灯之下,一位将军豪饮酣醉,直睡到星影摇曳,月坠江波。这里,气势如虹的军容军威与大嚼大饮的英雄本相互辉映,从
而使一种粗犷之气和豪迈之情翻卷蒸腾,欲盈欲溢。光看这二句,你会以为它是一阕金戈铁马,疆场浴血的作品
然而从词的第三句始,韵味却变了。阵前开怀,军中豪饮。在他人来说,或许是为了一壮胆气,一图畅快;而对这人来说,却是为了因酒成梦,因梦归家。令人欣慰的是,他的归家之梦确实做成了,但只是梦中因白狼河隔阻而归家无路。当然这对于思乡者来说已经是一种安慰了。可惜的是,这聊可自慰的梦境并未能长时间延续下去,一阵河声传来,戍人又回到穹庐。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词作结尾的三个短句,言简意赅,使跌宕有致的词意再生波折。你看:睡眼朦胧的戍人对着灯光摇曳的帐顶,不禁喃喃自语:再睡吧,再睡吧。虽然睡梦之中也到不了家乡,但睡着总比醒着强——明知醒来这般无聊,倒不如闭目再睡的好。至此,寄身军旅者特有的那种对家乡、对亲人的深深牵念和苦苦悬想,随着曲折有致的韵笔,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纳兰性德的好友顾贞观认为:纳兰词作有着不同的艺术风格,有时“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有时则“词旨嵌奇,不啻坡老稼轩”,这是极有见地的。因为通观纳兰词作,或婉约、或
如梦令赏析豪放的艺术倾向,不仅分别体现于其不同的作品,而且有时还兼容于同一作品中。就后一种情况而言,这阕《如梦令》便是典型的例证之一。这阕词取境恢宏豪阔,而情绪却纤细凄婉;读前两句,你会觉得“千古壮观”,而读后几句,你会感到九曲肠回。正是这不同艺术风格的水融,互渗互补,使得作品瑰丽多姿,别具一番风韵,从而得到了包括大批评家王国维在内的诸多学人的击节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