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小碎篇章”与“花间”词风!
叶帮义illegitimate
(苏州大学中文系,江苏苏州!"#$$%)
关键词:小碎篇章;元和诗体;花间词风
摘要:结合中晚唐绮艳诗风兴起的背景,将元(稹)白(居易)“小碎篇章”放到由诗入词的文体流变的历史进程中考察,分析它的词化特征及其对“花间”词风的影响。同时,结合中晚唐开始的士人精神的转变,揭示这种文体流变所蕴含的深刻的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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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歌曲关于“元和诗体”及其与元稹、白居易诗歌的关系,向来有不少说法,元白本人皆曾论及,尤以元稹《上令狐相公诗启》一文最为详备。从中可以看出,“元和诗体”可分为两类:其一为次韵相酬的长篇排律(如白氏《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元氏《酬乐天东南行一百韵》等);其二为“小碎篇章”。同时,元氏《诗启》也表明,元白“小碎篇章”具有以下三个方面的特征:其一为“风情宛然”,即元稹自谓“为乐天自勘诗集,因思顷年城南醉归,马上递唱艳曲,十余里不绝……”中的“艳曲”。白居易亦在《与元九书》中提及“游城南时,与足下(元稹)马上相戏,因各诵新艳小律,不杂他篇。”所谓“艳曲”与“新艳小律”当为“小碎篇章”的主体。元稹在《叙诗寄乐天书》中自言其诗分为十种,其中有五七言艳诗。白居易早年将其诗歌分为四类(讽谕、闲适、感伤、杂律),晚年仅分为格诗、律诗两种,并未列出“艳诗”,但白氏在苏州南禅院《白氏文集记》中说集中“寓兴放言,缘情绮语者,亦往往有之”,又在洛阳香山寺《白氏洛中集记》中说:“愿以今生世俗文字火锅蘸料的做法
之业,狂言绮语之过,转为将来世世赞佛乘之因,转之缘也。”所谓“缘情绮语”或“狂言绮语”者,亦指艳体一类。
其二为“韵律调新,属对无差”。元白“小碎篇章”用律体写成可供吟唱。
其三为篇幅短小,不同于逞才使学的长篇排律。
元白“小碎篇章”,作于杯酒光景间,与二人早年冶游生活有关。中年以后,元白“且作花间共醉人”(元稹《酬白乐天杏花园》),亦不乏“小碎篇章”的创作。元稹晚年作《见人咏韩舍人新律诗因有戏赠》。所谓“新律诗”,韵律“轻新便妓唱”,内容多写“花态繁于绮,闺情软似绵”,实即“小碎篇章”。观作者对韩诗把玩不已,可见其晚年于此兴亦不浅。白居易在《忆梦得》诗中慨叹“年长风情少,官高俗虑多。”实则不然。观其诗《题峡中石上》、《罗敷水》可知他至老仍风情不减,其笔下自然不乏“风情宛然”的小诗。元稹死后,白居易与刘禹锡相唱和,诸如《浪淘沙词》、《杨柳枝词》、《竹枝词》、《忆江南》等山歌小调,皆与“小碎篇章”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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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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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可视为同体。从元白到刘白,“小碎篇章”的创作贯串白居易一生,并不限于元和一朝,虽然这一概念首先是由元稹在元和年间提出来的。
“诗到元和体变新”(白居易《余思未尽加为六韵重答微之》)。元白“小碎篇章”作为“元和诗体”之一种,与传统诗风大为不同,而与晚唐五代兴起的“花间”词风暗通消息。要探讨二者的关系,首先要论及元白“小碎篇章”的词化特征。唯有明乎此,二者之间具有某种联系才成为可能。
一、元白“小碎篇章”的词化特征
诗的词化与中晚唐绮艳诗风的兴盛有关。元白之前,韦应物、孟郊、权德舆已有艳诗创作,暗示着曾经被盛唐诗人摒弃的齐梁诗风即将复苏,元白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个文学新变的气息,在理论与实践上都远较前此诸人更为有意识地倡导艳诗。他们以此唱和,不以为嫌。元稹在作品分类中明确地提出“艳体”名目,表明他们确实是有意识地创作艳体。他们的创作有一种绮艳化的倾向。且不说二人集中自写风怀、代写闺(宫)怨之作,甚至写景状物之作也有绮艳气息。如果说元白笔下的江南山水写得秀美动人,尚不失江南山水之本,写到号称帝王之基、山河之固的关中风光时,也有妩媚之姿,那就是诗人特有的审美情趣的反映,进一步说明了绮艳诗风的自觉追求者当始于元白二人。以艳诗为主体的元白“小碎篇章”成为诗的词化这一历史进程的起点,不为无因。下文试对此加以具体论述。
风情宛然刘熙载在《艺概·词概》中谓词自“晚唐五代,惟趋婉丽”。早期伶工词固是如此,即使后来士
大夫所作歌词,亦尚婉媚。词体婉媚风格的形成与其多写男女艳情有关,所以宋末元初著名词论家沈义父指出:“为情赋曲者,尤宜宛转回互”[!]("#$!)。元白“小碎篇章”中颇多“风情宛然”之作。这类作品一部分是作于早年冶游之际的艳诗,一部分是作于晚年宴游之际吟咏日常生活情思的准艳体诗。以风情入诗,表明诗歌题材从关注社会重大事件转为醉心男女情爱,愈来愈细小的趋势,也表明诗人努力从直面人生现实转到体验人物内心世界,愈来愈深微的倾向,这正是形成词体婉媚的根本原因。白居易
绝句曰:“渌水红莲一朵开,千花百草无颜”。元稹早年与莺莺相恋,“结托萧娘只在诗”(《赠别杨员外巨源》)。他的《古艳诗二首》即《会真记》中所谓“立缀《春词》二首”。另如《莺莺诗》、《赠双文》皆为其而作。诸诗写莺莺娇美情态,可谓风流妩媚,婉转多姿。元白怀念早年情事,每每形诸笔端,旖旎动情。元稹《春晓》诗、白居易《板桥路》诗当有具体情事在,但并不写出,而是隐约其辞,恍惚其意,只在今昔感慨中寄寓一己之幽愁暗恨,委婉不已。除了早年与晚年的自道风情之作,元白还有不少绮怨诗,或为宫女诉说幽怨,或代民女倾诉相思,皆着重刻划人物的深曲心意,不言愁而愁情自见。此外,白居易晚年还作了不少民间风情诗,如《竹枝词》亦绮艳动人。刘禹锡在《竹枝词序》中说《竹枝词》“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白居易亦在《郡楼夜宴留客》诗中说“艳听竹枝曲,香传莲子杯。”由此可见一斑。
以风情入诗,不仅导致题材的细小化,也导致意象的纤柔化。“小碎篇章”所抒之情趋于深微,诉诸意
象,自不能借助雄奇阔大之物来表现。元白诗写人多言及歌舞丽人,咏物多及花柳,写景常道风月,尤以咏花柳之诗最具词体气息。《旧唐书·元稹传》谓其“工为诗,善状咏风态物”。高彦休《阙史》亦谓“乐天长于情,无一春无咏花之什。”元白“小碎篇章”,不乏“批风抹月”之作,即使咏物,也充满“花柳情思”,深契词家体例。沈义父说:“作词与诗不同,纵是花卉之类,亦须略用情意,或要入闺房之意……或只直咏花卉,而不着些艳语,又不似词家体例,所以为难……”[!]("#$!)元白咏物诗,用微物表深情,正体现出词体特有的婉媚风格。在白居易的笔下,木兰花、山石榴、辛夷花、亚枝花、梨花、蔷薇皆逗人艳思,至于他的《思妇眉》似写人,又似咏物,以纤巧之辞写闺妇春怨,亦风情摇曳。元稹在《酬复言长庆四年元日郡斋感怀见寄》诗中自道“椒花丽句闲重检。”诚然,元诗中亦多句法绮丽、语涉艳情之作。这些咏物诗,因其意象纤柔情感委婉,大体具备着风情诗一样的词化特征。
律调谐婉词体婉丽之美固然与其多写风情(或近于风情)有关,也与它的声律有关。词是合乐的,所以歌词须能适应歌唱的需要,语言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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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期叶帮义:元白“小碎篇章”与“花间”词风
亢激越,尤宜低转回环,方有婉转之妙。元白“小碎篇章”不仅设明丽,而且声调悠扬,向以“流丽曲尽”著称,这与元白二人喜唱能唱、深谙歌法有关。毛奇龄谓白居易“善歌,每识歌法”(《西河全集·诗话》),并谓其以调与词分二端,亦属歌法。元稹在《乐府古题序》中区别“由乐以定词”与“选调以配乐”,实为达乐之见。元白“小碎篇章”全为律体,与词体不尽相同,但由于二人深谙歌法,兼之诗律与乐律相通,写来正如元稹所谓“歌词妙宛转”(《寄吴士矩端公五十韵》),所以《新唐书·元稹传》谓元白“名相埒,天下传讽‘元和诗体’,往往播乐府。”这跟元白二人注重加强诗体协律性有关。其一是吸取新声。白居易有不少小诗或采用洛下新声,或采用江南新词,都可以说是这类可歌的新声。在选择新声中,诗人颇重择调,不仅要声与情谐,亦要诗与调合,故所选之调多为怨调,这又与词体哀婉之美相合。白居易诗中“分明曲里愁云雨,似道萧萧郎不归”(《听弹湘妃怨》)、“吴娘暮雨潇潇曲,自别江南久不闻”。所谓“潇潇曲”,即从江南新词来。他的《竹枝词》采用巴楚民歌的曲调写成,被《唐宋诗醇》评为“声韵悠扬,最合竹枝之体。”据白氏本人说,《竹枝词》是“巴童巫女竹枝歌,懊恼何人怨咽多。”(《听竹枝赠李侍御》)。另外,白居易所作《杨柳枝词》属洛下新声,亦属“怨调”。这些哀调新声与盛唐意气风发的诗作相比,格调迥异,与以哀为美的词却气息相通。其二,这类诗可用来付诸筵席之间的歌妓演唱。元稹《重赠》诗曰:“休遣玲珑唱我诗,我诗多是别君词”。诗下自注:“乐人商玲珑能歌,歌予数十诗。”离别相思之作,多属怨调,适于女声歌唱。白居易亦在《醉戏诸妓》诗中自道:“席上争飞使君酒,歌中多唱舍人诗。”他早年赠妓阿软之作,“昔教红袖佳人唱”,晚年所作的《杨柳枝词》多由侍妾樊素歌唱。以女音来传达苦调深情,亦合词体。刘克庄《翁应星乐府序》:“长
短句当使雪儿、啭春莺辈可歌,方为本。”可见词之演唱颇重女音。凡此皆足以说明元白“小碎篇章”在声律上能被诸管弦、播诸乐府,所以王灼说:“唐时古意亦未全丧。竹枝、浪淘沙、抛球乐、杨柳枝,乃诗中绝句,而定为歌曲,故李太白清平调词三章皆绝句,元白诸诗亦为知音协律者所歌。”[!]("##)元(白居易《与元九书》),其“小碎篇章”词章音韵,听可动人,颇具词体语言圆润、声情悠扬的美感。
篇幅短小词的体制,长句须婉曲,小令尤宜如此,因其小巧而宛转,一转一深,曲尽人情。词体这种柔婉风格的确定与小令成熟较早有关。慢词兴盛,虽可以铺叙景物,直抒胸臆,时显余韵不足,柳永词即有此弊。后来秦观以小令句法入慢词,使慢词具婉转之妙,乃成婉约正宗。可见小令这一独特体制,于词体特定风格的形成功莫大焉。元白“小碎篇章”全为律诗,尤多绝句,小巧宛转,既适于歌唱,又含蓄蕴藉,宛如“花间”小令。这一点在后文有详述,兹略。
以上论述归结为一点就是元白“小碎篇章”在美学风格上具有“婉丽”的特点,深得词家风调。与元白同时的韩、刘诸人,不乏新艳小诗,其后的李贺、杜牧、李商隐、温庭筠诸人更多绮艳之作,沿着“婉丽”之途进一步推动了诗的词化进程,一直到李商隐才最终完成这一转变[$],其间历时近百年。考察这一历程,我们不能不承认元白(尤其是白居易)以其“小碎篇章”开创了它的先河。
二、元白“小碎篇章”对“花间”词的影响
元白“小碎篇章”较之同时或稍前的写过词并有词留传至今的韦应物、王建、张籍诸人之诗固然在相当程度上体现了词化的痕迹,但与其后的李贺、杜牧、温庭筠、李商隐等人的绮艳诗作相比,无论就内容、情调及意境而言,离词还有相当距离,尤其是与李商隐相比,它的词化特征不够突出。但李商隐诗主要对艺术上完全成熟的唐宋婉约词有影响,与花间词风则有隔阂[%]("&##’)。“花间”词是文人词的早期作品,与后来的婉约正宗相比,《花间集》中有不少“花间”别调。元白“小碎篇章”处于诗的词化早期,对这部分“花间”别调不无影响。就其要者,有以下三端可述:
律绝风神“花间”词全为小令,夏承焘先生分析唐五代文人之所以专工小令不多作长调,其原因有二:“(一)小令和近体诗形式相近,唐代以五七言诗协乐,初步解放为长短句,文人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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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民间小令入文人手中,也变成格律词。他们不肯抛弃熟练的近体诗技巧来试作生疏的长调,所以在文人笔下先定型下来的是小令而不是长调。”[!]作为早期的文人词,用小令来作,既合词体小巧婉转之美,又切近体诗协乐之妙,寓律绝风神于小令词中。《花间集》中有不少杂言小令,亦不乏齐
言小令。齐言体多为律绝(绝句尤多)。这类作品不仅在句式上近于(律)绝,在风神情蕴方面亦神似。张炎在《词源》(卷下)中说:“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这是因为小令要写得像绝句那样风情神韵,正自悠长,方为胜场。要达到这种胜境,早期词人自然借助熟悉的绝句来作词。元白“小碎篇章”多为(律)绝,常写风情,自然成为他们取法的对象。白居易《杨柳枝词》、《浪淘沙词》、《竹枝词》、《杨枝词》皆为绝句,莫不含思宛转,风流蕴藉。《花间集》中颇多同调之作,亦多为绝句。即以温庭筠而言,其《杨柳枝》八首全为七言四句体,或借柳言情,或咏柳本身,均体小思深,韵味隽永,颇得白居易《杨柳枝词》风神。汤显祖评曰:“《杨柳枝》唐自刘禹锡、白乐天而下,凡数十首。然惟咏史咏物,比讽隐含,方能各极其妙……此中三五卒章,直堪方驾刘白。”他如牛峤《柳枝》更多取意白氏《杨柳枝词》之处。值得指出的是,词人抒写风情,若过于直露,不免落入淫秽,尤要学习绝句蕴藉之致。白居易《春词》被《唐宋诗醇》评为“艳体妙于蕴藉。”他的《杨柳枝词》于咏柳之中,寓取风情,清人翁方纲在《石洲诗话》(卷二)中评其“为《杨柳枝词》本。”小令词人于此窥得绝句风神,以之入词,亦不限于《杨柳枝词》一体,但都写得“风致翩翩”(《唐宋诗醇》中评白居易《杨柳枝词》语)。
民歌格调文人作词,本是受民间小令影响,继而以近体诗的做法仿作才开始的。中唐文人词固是如此,刚刚定型不久的花间词仍不失民歌格调。虽然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声称“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实则《花间集》中有很多的类似“莲舟之引”的民歌式的作品。从绝句到《竹枝》、《杨柳枝》,
再到长短句的发展,元白走的是民间文学的路线,其“小碎篇章”颇具民歌格调,予“花间”词人不少启示。这种民歌格调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为采用民间曲
湘神》等皆是。白居易的《竹枝词》(四首)亦是学习民歌曲调写成的。清人张历友在《师友诗传录》中说:“《柳枝词》始于白香山《杨柳枝》一曲,盖本六朝之《折杨柳》歌辞也。其声情之儇利轻隽与《竹枝》大同小异,与七绝微分,亦歌谣之一体也。”这四首歌词清新悠婉,富有民歌彩。《花间集》中同类作品颇多。陆游《跋〈金奁集〉》谓飞卿《南歌子》“语意工妙,可追配刘梦得《竹枝》,信一时杰作也。”温词《南歌子》距刘诗不远,与白诗亦无间矣。其他词人同题作品更是如此。其二为取材较为广泛。《花间集》中有不少咏风土之作以及寓风情于风土的作品,其间尤多吟咏江南风土人情的词作,带有鲜明的江南民歌情调,这也符合词体作为南方文学的特。元白一生居住南国既久,其诗或写巴楚风物,或写吴越风光,莫不风情旖旎,“小碎篇章”中就有不少这样的作品。白居易诗中化用江南新词之句:“吴娘暮雨潇潇曲,自别江南久不闻”,被清人王士祯评为:“极是佳语”(《香祖笔记》卷十五“近似”条),对花间词人有不少启示。皇甫松《梦江南》(其二)与韦庄《菩萨蛮》(其二)写江南风光皆融秀于碧水之中,风情如绘,清丽动人,并不秾艳,与白诗意境神似,皆得民歌格调。温庭筠《梦江南》(二首)虽低徊欲绝,情调与此亦相仿佛。白居易《采莲曲》、《池上》结合江南采莲风俗写采莲女子神情,意境秀美,对《花间集》中不少缘题而赋的采莲曲亦有启迪。温庭筠《荷叶杯》(三首)、皇甫松《采莲子》(二首)、顾夐的《荷叶杯》(九首),抒情淋漓真率,可视为词中采莲曲。
清疏风格“词为艳科”,这在《花间集》中已经成型,但作为早期文人词的结集,并未全部被其笼罩。温庭筠词固是丽辞密藻,但也有以丽密胜者,有以清雅胜者,韦庄更是在温词之外,另辟新境,运密入疏,寓浓于淡,“似纡而直,似达而郁,最为词中胜境”["]。韦词这种风格与其诗风相似,而韦诗颇受白诗影响。韦诗风格总体上清朗疏淡,与白诗风格同属一派。他的词亦朴素平直,善于抒情,很近白诗一路。元白“小碎篇章”大多写得清新明快,语淡情深,这与民歌格调有关,也与其吟咏的内容与抒发的感情有关。这些小诗大多写日常生活中琐细的感触,诸如友朋交接、情人相思,题材既小,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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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期叶帮义:元白“小碎篇章”与“花间”词风
变的复杂情绪,用浅切之辞表达微婉之情。韦庄词承此而来。他的《女冠子》写旧日情事,语浅情深,颇似元稹《春晓》、白居易《板桥路》诸诗。他的《菩萨蛮》(其四):“遇酒且呵呵,长道人生能几何”,并非徒以丽句擅长,情调颇似元白杯酒之际的留连光景之作,虽非为艳情所发,而其情感细
腻而真切,不无相通。《天仙子》(其五):“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遣辞造境皆从白诗《魏王堤》而来。韦庄在花间词人中另辟新境,影响了不少词人。皇甫松、薛昭蕴、张泌、牛希济、和凝、顾夐等人的词或与韦词相同,或介乎温韦之间。孙光宪是继温韦之后的一大词家,风格疏朗沉咽,婉约清丽处,神似韦庄。晚唐五代诗受白诗影响极大。以近体诗的作法来作词的不少花间词人,其作品一如韦词,亦或多或少地受到白诗影响。至于李珣《南乡子》(十首),皆志风土,“均以浅语写景,而极生动可爱,不下刘禹锡巴渝竹枝,亦《花间集》中之新境也”(《栩庄墨记》)。欧阳炯《南乡子》(八首),多写炎方风物,“写物真切,朴而不俚,一洗绮罗香泽之态,而为写景纪俗之词,与李珣可谓笙罄同音者矣”(《栩庄墨记》)。诸作风格清疏,与韦词同开“花间”新境。如果说,韦庄及其同派词人将文人词与民间词的抒情传统结合起来,既对民间词在艺术上加以提高,又推动文人词境的新变,那么元白“小碎篇章”在其中所起的先导与示范作用,其功不小。
以上所论“花间”异调,体现出早期文人词的特点,但它风格婉美,仍属词体。元白“小碎篇章”作为早期词化之诗,与早期的文人词之间暗通消息,在文学史上不无意义。虽然,元稹在《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序》中批判宋齐之间,“文章以风容泽、放旷精清为高,盖吟写性情、流连光景之作也”,至于梁陈,“淫艳刻饰、佻巧小碎之词剧”,白居易也在《与元九书》中批判过六朝浮华文学,“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六义尽去”,实则元白“小碎篇章”与六朝“小碎之词”相似,也是六义全无,止于歌咏性灵。《花间集序》中所谓“自南朝之宫体”,正可表述为“远自六朝之宫体,近接元白之小诗”。《
花间集序》曰:“庶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词之用,初在赋情,在赠妓,在遣兴娱宾。元白“小碎篇章”也正是为了满足这
金命和火命相配吗
词风一前一后,体现出文体流变的趋势。这种文体流变更深刻的时代背景则是士人精神、心理在中晚唐以后的转变。
三、“诗到元和体变新”的历史意义
元白创作“小碎篇章”,婉美之风,异于传统诗美,与后世“诗庄词媚”之观念正合,推动了文人诗的词化进程,也促进了文人词的成熟,这正是这类诗歌作为“元和诗体”的新变的价值所在。这种历史贡献的完成,与元白二人独特的才子气质有关。元稹好友杨巨源称之为“风流才子多春思”(《崔娘诗》)。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说:“江南士女语才子者,多云元白。”正因其“吟咏情性,播扬名声”所致。后世言元白才子风调,亦多就此而言。这种才子风调,在思想、作风上主要表现为一种疏于名教、耽于声的通脱之性与狂放之气,正如元稹自道:“不以礼数检”(《答姨兄胡灵之见寄五十韵·序》)。这种风气与当时世风不无关系。李肇在《国史补》(卷下)中说:“长安风俗,自贞元侈于游宴。”杜牧《感怀诗》曰:“至于贞元末,风流恣绮靡。”这种风流绮靡之风不仅盛于上层社会,也遍及士林。元白生当其时,自不能免,甚者以一种欣赏的态度沉醉其中。这种世风影响于文坛,自然是绮艳诗风的兴起。元和之际,元白二人既以诤臣自任,共同倡导新乐府,关注民生疾苦,同时以才子自
居,创作了不少艳曲,风流自赏,吟咏不绝。二人在新乐府等讽谕诗作中,对新声胡乐之兴盛颇多诋斥之辞,对琴音旧曲之沦亡颇致感慨之意,实际上对琵琶新声也颇为称道,其歌行中有关音节徐疾、音韵抑扬之处,多极意经营,受新声影响不小。元稹《琵琶歌》、白居易《琵琶行》不但写出音调,也写出“音”,工力悉敌,小诗中尤多音韵协调之作。二人在新乐府等讽谕诗作中,对妇女问题反映颇多,对妇女不幸多表同情,同时,他们在杯酒之间,仍对歌舞场面、绮罗人物有着浓厚的赏玩意兴。白居易虽在《酬元九对新栽竹有怀见寄》诗中说:“不爱杨柳枝,春来软无力”,二人也确曾以松竹共勉互励,集中仍不乏充满花柳情思的作品。即以言情而论,元白“小碎篇章”既有冶游的风情诗,也有深情不已的寄内、悼亡诗。这些看似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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