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
一、简介
沈从文(1902—1988),,原名沈岳焕,笔名休芸芸、甲辰、上官碧、璇若等,乳名茂林,字崇文,湖南凤凰人,中国现代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
沈从文的创作风格趋向浪漫主义,他要求小说的诗意效果,融写实、纪梦、象征于一体,语言格调古朴,句式简峭、主干突出,单纯而又厚实,朴讷而又传神,具有浓郁的地方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采.沈从文以乡村为题材的小说是典型的乡村文化小说,它不仅在整体上与都市现代文明相对照,而且始终注目于湘西世界朝现代转型过程中,不同的文化碰撞所规定的乡下人的生存方式、人生足迹及历史命运.整个作品充满了对人生的隐忧和对生命的哲学思考,一如他那实在而又顽强的生命,给人教益和启示.沈从文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乡村世界的主要表现者和反思者,他认为美在生命”,虽身处于虚伪、自私和冷漠的都市,却醉心于人性之美.
沈从文创作的小说主要有两类,一种是以湘西生活为题材,一种是以都市生活为题材,前者通过描写湘西人原始、自然的生命形式,赞美人性美;后者通过都市生活的腐化堕落,揭示都市自
然人性的丧失.其笔下的乡村世界是在与都市社会对立互参的总体格局中获得表现的,而都市题材下的上流社会的人性的扭曲是在他的人与自然契合的人生理想的烛照下获得显现的,正是这种独特的价值尺度和内涵的哲学思辨,架起了沈从文笔下的都市人生与乡村世界的桥梁,也正是由于这种对以金钱为核心的现代文学的批判以及对理想浪漫主义的追求,使得沈从文写出了《边城》这样的理想生命之歌.
二、作品鉴赏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沈从文
女孩子岳珉年纪十四岁左右,有一张营养不良的小小白脸,穿着新上身不久长可齐膝的蓝布袍子,正在后楼屋顶晒台上,与北生倚在朽烂发霉摇摇欲坠的栏杆旁,数天上的大小风筝.晒楼后面是一道小河,河水又清又软,很温柔的流着.河对面有一块碧绿的大坪,上面还绣得有各样颜的花朵.大坪远处,可以看到好些菜园同一个小庙.菜园篱笆旁的桃花,同庵堂里几株桃花,
开得十分热闹.
日头十分温暖,景象极其沉静,两个人一句话不说,望着远处.小孩子快乐得如痴,女孩子似乎想到很远的一些别的东西.
他们是逃难来的,这地方并不是家乡,也不是所要到的地方.母亲,大嫂,,的儿子北生,小丫头翠云一人中,就只五岁大的北生是男子.他们要去的城市被围困了,过上海或过南京的船车全已不能开行.
他们不能前行但又不能再回去,因此照妈妈的主张,就寻了这样一间屋子权且居住下来,打发随来的兵士过宜昌,去信给北京同上海,等候各方面的回信.爸爸是军部的一个军事代表,大哥也是个军官.
母亲原是一个多病的人,到此一月来各处还无回信,路费剩下来的已有限得很,身体原来就很坏,加之路上又十分辛苦,自然就更坏了.
想着母亲的病和一直没消息的爸爸,岳珉的眼神落在了外面的河上.河中有一只渡船,懒懒的搁在滩上,常常半天就不见一个人过渡.守渡船的人,这时正躺在大坪中大石块上睡觉.那船在
太阳下,灰白憔悴,浮在水面上,慢慢的在微风里滑动.
为什么这样清静?女孩岳珉心里想着.这时节,对河远处却正有制船工人,用钉锤敲打船舷,发出砰砰庞庞的声音.还有卖针线飘乡的人,在对河小村镇上,摇动小鼓的声音.声音不断的在空气中荡漾,正因为这些声音,却反而使人觉得更加分外寂静.
岳珉到房里去时,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静静的如一个死人,很柔弱很安静的呼吸着,又瘦又狭的脸上,为一种疲劳忧愁所笼罩.母亲像是已醒过一会儿了,一听到有人在房中走路,就睁开了眼睛.
岳珉望到母亲日益消瘦下去的脸,同那个小小的鼻子,说到:,,天气好极了,晒楼上望到对河那小庵堂里桃花,今天已全开了.”
病人不说什么,微微的笑着.
你咳嗽不好一点吗?
好了好了,不要紧的,人不吃亏.早上吃鱼,喉头稍稍有点火,不要紧的.”
这样问答着,女孩便想走过去,看看枕边那个小小痰盂.
病人忙说:珉珉你站到莫动,我看看,这个月你又长高了!
女孩岳珉害羞似的笑着,“我不像竹子罢,妈妈.我担心得很,人太长高了要笑人的!
静了一会.母亲记起什么了.
珉珉我作了个好梦,梦到我们已经上了船,三等舱里人挤得不成样子.”
其实这梦还是病人捏造的,因为记忆力乱乱的,故第二次又来说着.
女孩岳珉望到母亲同蜡做成一样的小脸,就勉强笑着,“我昨晚当真梦到大船.今早上喜鹊叫了半天,我们算算看,今天爸爸会不会有信来.”
今天不来明天应来了!
两人故意这样乐观的说着,互相哄着对面那一个人,口上虽那么说着,女孩岳珉心里却那么想着:妈妈病怎么办?
病人自己也心里想着:这样病下去真糟.”
同嫂嫂,从城北回来了,两人正在天井里悄悄的说着话.
病人在房里咳嗽不止,同大嫂便进去了.女孩岳珉在天井中看了一会日影,走到病人房门口望望.只见到大嫂正在裁纸,大坐在床边,想检察那小痰盂,母亲先是不允许,用手拦阻,后来大仍然见到了,只是摇头.女孩岳珉不知为什么,心里尽是酸酸的,站在天井里,同谁生气似的,红了眼睛,咬着嘴唇.她上了晒楼,仍然在栏杆边傍着,眺望到一切远处近处,心里慢慢的就平静了.后来看到各处远近人家都有了烟子,她才离开.
这时听到隔壁有人拍门,有人互相问答说话.女孩岳珉心里很稀奇的想到:谁在问谁?莫非爸爸同哥哥来了,在门前问门牌号数罢?这样想到,心便骤然跳跃起来,忙匆匆的走到二门边去,只等候有什么人拍门拉铃子,就一定是远处来的人了.
可是,过一会儿,一切又都寂静了.
女孩岳珉便不知所谓的微微的笑着.日影斜斜的,把屋角同晒楼柱头的影子,映到天井角上,恰恰如另外一个地方,竖立在她们所等候的那个爸爸坟上一面纸制的旗帜.
一九三二年三月作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的分析鉴赏,正确的一项是(  )
A.天上的风筝和小河周围的景共同表现出盎然的春意,这与小说内在的感情基调是一致的.
B.作者对渡船和守船人的描写意在表现河上环境的安静,岳珉也受到这种景象的感染,心绪平静.
C.之所以不让岳珉和大看痰盂,主要是因为母亲深陷自己沉重病情带来的焦虑和痛苦之中.
D.岳珉听到隔壁有人拍门并说话后的心理和动作,表现出她急切盼望父亲和哥哥回来的心情.
2.小说末尾写到,这里的影子恰如爸爸坟上的旗帜,这样写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答:                                                                         
 
3.小说以为标题有何作用?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答: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文后题目.
沈从文
北京城什刹海南头,煤灰土新垫就一片场坪,白日照着.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扛了一对大傀儡走来,到了场坪,四下望人,似乎很明白这不是玩傀儡的地方,但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
这老头子把傀儡坐在场中烈日下,轻轻咳着,调理着嗓子.他除了那对脸儿一黑一白简陋呆板的傀儡以外,什么都没有!看的人也没有.
他把那双发红小眼睛四方瞟着,场坪位置既不适宜,天又那么热,若无什么花样做出来,绝不能把闲人引过来.老头子便望着坐在坪里傀儡中白脸的一个,亲昵的低声的打着招呼,也似乎正用这种话安慰他自己.
王九,不要着急,慢慢的会有人来的,咱们呆一会儿,就玩个什么给爷们看看,玩得好,还愁爷们不赏三枚五枚?玩得好,爷们回去还会说:王九赵四摔跤多扎实,六月天大日头下扭着蹩着搂着,还不出汗!可不是,天那么热,你也不累,好汉子!
来了一个人,正在打量投水似的神气,把花条子衬衣下角长长的拖着,作成北京城大学生特有的样子.
老头子瞥了这学生一眼,便微笑着,以为帮场的福星来了,全身作成年轻人灵便姿势,膀子向上向下摇着,一面自言自语的说话,亲昵得如同家人父子应对:
王九,你瞧,先生可来了.,咱们动手,先生不会走的.你小心,别让赵四小子扔倒.先生帮咱们绷
个场面,看你摔赵四这小子,先生准不走.”
于是他把傀儡扶起,整理傀儡身上的破旧长衫,又从衣下取出两只假腿来,把它缚在自己裤带上,再把傀儡举起,弯着腰,钻进傀儡所穿衣服里面去,用衣服罩好了自己,且把两只手套进假腿里,改正了两只假腿的位置,开始在灰土坪里扮演两人殴打的样子.他移动着傀儡的姿势,跳着,蹿着,有时又用真脚去捞那双用手套着的假脚,装作掼跤盘脚的动作.他既不能看清楚头上的傀儡,又不能看清楚场面上的观众,表演得却极有生气.
大学生忧郁的笑了,而且远远的另一方,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空地上的情形,就被这情形引起了好奇兴味,第二个人跑来了.再不久,第三个以至于第十三个皆跑来了.闲人为了看傀儡殴斗,聚集在四周的越来越多.
众人嘻嘻的笑着,从衣角里,老头子依稀看出一圈观众的腿脚,他便替王九用真脚绊倒了赵四的假脚,傀儡与藏在衣下玩傀儡的,哥哥嫂嫂太爱我了怎么办一齐颓然倒在灰土里,场面上起了哄然的笑声,玩意儿也就小小的结束了.
老头子慢慢的从一堆破旧衣服里爬出来,露出一个白发苍苍满是热汗的头颅,发红的小脸上写
着疲倦的微笑,又将傀儡扶起,自言自语:王九,好小子.你玩得好,把赵四这小子扔倒了,大爷会大把子铜子儿撒来,回头咱们就有窝窝头啃了.你累了吗?热了吗?来,再来一趟,咱们赶明儿还上国术会打擂台,挣个大面子!
众人又哄然大笑.
正当他第二次钻进傀儡衣服底里时,一个麻脸庞收地捐的巡警,从人背后挤进来.弯着腰的老头子,却从巡警足部一双黑厚皮靴上认识了观众之一的身份和地位,故玩了一会,只装作赵四力不能支,即刻又成一堆坍在地下了.
他记起地摊捐来了,他手边还无一个铜子儿.
过一阵,围的人已不少,他便四面作揖说:大爷们,大热天委屈了各位.爷们身边带了铜子儿的,帮忙随手撒几个,荷包空了的,帮忙呆一会儿,撑个场面.”
观众中有人丢一枚两枚的,与其他袖手的,皆各站定原来位置不动,一个青年军官,却掷了一把铜子,皱着眉走开了.老头子为拾取这一把散乱满地的铜子,沿着场子走去,系在腰带上那两只假脚,很可笑的左右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