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
X U E S H U YA N J I U 张爱玲文学世界中的俗与雅
河南农业职业学院裴慧
摘要：在张爱玲作品中，描写了大上海里各式各样的小人物，尤其以女性居多，张爱玲以大量的笔墨描写了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各种穿衣打扮和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是其他作者不会着重笔墨的细节，可谓是十分琐碎的俗事。但是，在张爱玲的文字背后，她特有的文学腔调和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使得读者通过这些所谓的俗事，感受到了她冷眼旁观似的隔离和孤独，显现出了一种特有的雅致感。
弄堂里
关键词：张爱玲；雅致；俗气
在张爱玲众多文学作品里，无处不在描写身处底层的没落小人物，尤其是女性形象。这种写作倾向与中国很多文人所标榜的追求高雅与清高的形象是相悖的。虽说张爱玲描写众多的小人物和非常多的琐事，但是她本人并没有沉溺其中，而是从始至终都十分冷静地将自己抽离出来，将自己置于客观冷静的旁人角。这也使得她的文学作品尽管充满了大量琐事和俗事的描写，但是依然为读者所喜欢。并且，在许多年后的今天，她的作品依然散发着强烈的魅力，像一坛美酒一样历久弥香。张爱玲本人是一个非常有才华、有思想的作家，而每部作品都是作家思想的外化，读者从众多的作品中读到的、提炼出来的都是张爱玲借她塑造的人物之口说出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和看法。
一、张爱玲作品中的俗
由于张爱玲在作品中普遍的描写对象是小市民，因此她笔下的故事就有了一个经常出现的地点——上海。上海作为国际化大都市，以它特有的地理位置和文化积淀，使得这个城市本身也带有雅与俗共同交织在一起的特点。上海在当时有中国乃至世界最先进的文化与思想的碰撞，文人墨客、政治家和商人等齐聚于此，热闹非凡，先进的经济促使着先进的文化的孕育和发展。但任何城市都有两面，上海也不例外，上海弄堂里的居民生活才是最真实的上海小市民的生活，上海这个城市本身就有雅与俗共同交织的特点。所以，以上海为背景
写出来的没落淑女的故事，自然而然
地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上海这个城
市的精神特质。
王安忆曾说过：“我在张爱玲散文
中看见的，是一个世俗化的张爱玲。”
的确如此，回顾众多的文人墨客，没
有哪一位像张爱玲一样热衷于对日常
琐事的描写。究其源头，应该回到
《红楼梦》和《金瓶梅》。张爱玲在
《红楼梦魇·自序》中谈到自己读《红
楼梦》和《金瓶梅》的一些感想，她
写道：“这两部书在我是一切的源泉，
尤其《红楼梦》。”在读过张爱玲的小
说以后，便会明白她这样的坦白确实
是真实的。《红楼梦》是一本以女性世
界为核心而创造出的文学作品，而张
爱玲在自己的作品里也多以女性形象
为主角。《红楼梦》里有大量关于日常
生活的描写，吃食、女人之间的穿衣
打扮、整个房间的布置无一不是在描
写生活琐事。张爱玲从《红楼梦》中
受益良多，而她回报给《红楼梦》的
是一本《红楼梦魇》。《红楼梦》对张
爱玲的创作方法也有很大的影响，她
在文学作品中大量涉及到琐事的描
写，从她创作的小说中可见一斑。在
《创世纪》中，她写：“一个乡下人挑
了担子，光着头，一手搭在扁担上，
一手缩在棉袄袖里，两袖弯弯的，两
个长筒，那乡下人小步小步跑着，东
张西望，满面笑容，自己觉得非常机
警似的，穿过了马路。”充满了日常
性，谁人不曾在街上见过一个乡下人
呢？这是张爱玲眼中的社会。《鸿鸾
禧》里二乔和四美为了给大哥结婚作
傧相，去买衣服，说起衣服的料子、
价钱、掉不掉还有配不配脚上穿的
鞋子，这篇文章从头到尾都在讲一些
很无聊的琐事，只一场婚宴，便从开
头的二乔和四美为了参加婚宴写起，
中间各式人物的依次出场，全都是在
围绕着一场婚宴直至婚宴结束，以最
后人们的笑声结尾，真的是一种另类
的嘲讽。日常生活里都会遇到的琐
事，充满了生活气息，但同时也无聊
至极，张爱玲的虚无挽救了俗世的庸
碌之风，使这些无聊的人生有了一个
苍凉的大背景。在《公寓生活记趣》
里，张爱玲写到：“我喜欢听市声。比
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
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
的。”《花凋》里写川娥生前因家里穷
和几个妹讨论穿什么衣服，红黄
的丝袜显得腿像大象腿，小妹不能皮
子显老，统统都在讲一些无聊至极的
小女孩的琐事，而在文章最后写道：
“川娥把一只脚踏进皮鞋里试了一试，
道：‘这种皮看上去倒很牢，总可以穿
两三年。’她死在三星期后。”这就是
俗世里的小人物了，在得了痨病以
后，在临死之前还在紧紧抓着一些俗
事，不服输地朝着死反抗那么一下。
在《多少恨》里，张爱玲开篇就提到
了：“我对通俗小说一直有一种难言的
爱好，那些不用多加解释的人物，他
们的悲欢离合。”
这些小人物在张爱玲的笔下或叹
息、或欢喜、或落泪、或死去，述说
了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张爱
玲的小说里描写的这些人，真是很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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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傅雷曾批评其“恶俗”，并不过分。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尽管张爱玲在描写这些俗人，但她本人并不俗气，因为她并没有沉溺在这些无聊的俗人俗事里，她把自己剥离开来，让自己站在一个冷静客观的旁观者的位置上，冷眼看着这个浮夸的世界所发生的一幕幕荒诞的故事。在这些俗气的故事背后，也隐藏着张爱玲自己静静的孤独和一种深深的虚无。张爱玲在
23岁就写出《金锁记》这种十分有名的作品，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才情和经历，另一方面在“少年天才”的名称下，她是十分孤独的。有人曾说过，天才不是很容易快乐的，在背负着别人没有的才情和心思下面，通常还要背负着别人没有的痛苦和孤独。因此，聪明的人很难快乐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把这个世界看得太透了、看得太明白了。张爱玲在看透了这个虚华的世界中各种人物粉墨登场表演的悲欢离合后，总想着自己可以逃离这个预设。所以，在她想着要和这些人不一样的时候，对于笔下的小人物的描写总是带有一丝讥讽，而这种态度也对她的文章具有一定的副作用，限制了她的视野。总之，在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下，她的作品也就显现了两种相反的特质，但在张爱玲的笔下，这两种特
质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新的风格，也许说前所未有并不恰当，因为她从《红楼梦》里汲取了营养。但是最起码在20世纪里，她的作品像一颗彗星划过了夜空，留下了绚烂的一笔。
二、透过俗看到雅致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才人辈出，但是很难有别的作家像张爱玲一样。她的写作风格别具一格，夹杂着清冽的情感，不仅如此，张爱玲的小说还有一种荒凉感，她的这种荒凉是建立在对日常琐事的大量的不厌其烦的描写中，是一种悲观的感叹，是从一种女性视角出发的细腻的观察后的情感流露。看张爱玲的小说会发现，除去《倾城之恋》有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外，她写的大部分是悲剧。这也是和张爱玲的成长经历有关系的，她出生在上海，系出名门，母亲曾游学欧
洲，父亲曾任职铁路部英文秘书，但
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异，家学渊
源给她提供了成长的环境，但是父母
的离异对幼小的她也有一定影响。她
文笔出众又敏感内向，少年成名又使
得她对世事多了一份孤傲。而且她的
小说总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用冷冷的笔
调写出一个个悲伤的故事，这是她讲
故事的一种方式。运用上帝视角既有
缺点又有优点，优点就是她对于所写
的故事有一种把握感或者提前告知读
者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例如，《沉
香屑·第一炉香》开篇的第一句话就
特别点明了要给读者讲一个故事，这
是旧式小说特有的开篇方法，当然这
种方法的优点也随之可见，就是按照
时间线索，开头、发展、高潮、结
局，条理清晰明确。
张爱玲是公认的才女，写作水平
很高，她运用高超的写作方法使得她
的作品体现出了奇妙的雅致感。在张
爱玲的作品中，她巧妙地运用大量意
象，精准地描写，使得她表达出较之
他人更加复杂的情感，给了读者更加
不一般的阅读体验。如，在《霸王别
姬》里对风的描写，张爱玲写到：“冷
冷的风迎面吹过来，把她肩上的飘带
吹得瑟瑟乱颤。她忽然觉得冷，又觉
得空虚，正像每一次她离开了项王的
感觉一样。”这是对项羽即将大败前兆
的预警，虞姬提前从风里得到了一些
讯息，对于未知的事情的一点预判。
在《创世纪》里，“她靠在电线杆上，
风吹着她长长的卷发，吹得它更长，
更长，她脸上有一层粉红的绒光。爱
是热，被爱是光”，描写了潆珠对于即
将到来的若即若离的爱情感受，她以
为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结果还是落
了一个分手的结局。
张爱玲的雅致还体现在她写文章
时的韵律感、节奏感，短短的几个
字，在张爱玲的笔下仿佛有了灵性，
十分有韵味。如，在《金锁记》中她
写：“酸梅汤沿着桌子一滴一滴朝下
滴，像迟迟的夜漏。一滴，两滴……
一更，二更……一年，一百年。真
长，这寂静的一夜。”寥寥几笔就把曹
七巧在季泽走后的心情描写得十分精
准，她回顾自己和季泽的一生，分不
清自己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和季泽
相爱，人生十年已经蹉跎过去了，七
巧不知道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人生
的无奈和凄凉描写得入木三分，令读
者心有戚戚焉。还是《金锁记》里，
长安听着她的母亲曹七巧背着她对着
喜欢她的童世舫说长安是吸的，
世舫心灰意冷地走出去，长安看着院
子里寂寞的两个人影，说她的些许的
爱是要装进水晶瓶子里的。看到这里
只觉得闷闷的难受，曹七巧已经疯
了，她自己不仅没有得到幸福，也见
不得她的女儿得到幸福，她亲手掐断
了女儿的幸福。长安落寞地站在庭院
里送世舫出门，她知道自己已经得不
到爱情，也没有幸福了。张爱玲在这
一段中寥寥几笔就描写出了长安当时
的心境。
在张爱玲的笔下，日常琐事的描
写固然很多，但是不容忽视的是张爱
玲用上帝视角以冷静的笔调写出来的
情感，就像一把锤子，慢慢地敲入人
们的内心世界，让人们在阅读之余联
想到自身。很多人研究张爱玲作品的
语言特点，无一例外都会提到一个词
叫“雅俗结合”，俗的是她在作品中勾
画的日常琐事，雅的是张爱玲用这些
俗事来表达出来的一种隐匿的虚无，
一种深深的敏感和孤独。张爱玲的作
品通过雅俗结合的方式，带给读者一
种别样的体验，而她本人更是文学界
一朵艳丽的奇葩。
参考文献：
[1]张爱玲.张爱玲典藏全集：红楼梦魇[M].哈
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3.
[2]张爱玲.张爱玲经典小说集(全五卷)[M].北
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
[3]张爱玲.公寓生活记趣[J].读书文摘,2007(8).
作者简介：裴慧（1987-），女，开封杞县
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责任编辑李赫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