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古风(其十九)》古诗全诗赏析
《古风·西上莲花山》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用游仙体写的一首五古,大约作于安禄山攻破洛阳以后。此诗用卫叔卿的故事暗合自己的遭遇,虚构了一个莲峰插天、明星闪烁的仙境,通过美妙洁净的仙境和血腥污秽的人间这样强烈的对照表现出诗人出世和用世的思想矛盾,表现了诗人独善兼济的思想矛盾和忧国忧民的沉痛感情。
古风
其十九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注释】
⑴莲花山:即华山西峰,华山因山形似莲花,故名华山,其西峰名莲花峰。华山在今陕西省华阴市。《华山记》:“山顶有池,生千叶莲花,服之羽化,因曰华山。”
⑵迢迢:远貌。明星:传说中的华山仙女。《太平广记》卷五九《集仙录》:“明星玉女者,居华山,服玉浆,白日升天。”
⑶素手:女子洁白的手。芙蓉:即莲花。
⑷虚步:凌空而行。蹑:行走,这里是登的意思。太清:天空。
⑸霓(ní)裳(cháng):虹霓制成的衣裳。屈原《九歌·东君》:“青云衣兮白霓裳”。曳(yè)广带:衣裙上拖着宽阔的飘带。曳,摇曳的意思。广带,指宽大的、长长的飘带。
⑹云台:云台峰,是华山东北部的高峰,四面陡绝,景秀丽。
⑺卫叔卿:传说中的仙人。据《神仙传》载,仙人卫叔卿曾乘云车,驾百鹿去见汉武帝,但武帝只以臣下相待,于是大失所望,飘然离去。《神仙传》卷八:“卫叔卿者,中山人也,服云母得仙。汉元封二年……其子度世……共之华山,求寻其父……未到其岭,于绝岩之下,望见其父与数人博戏于石上,紫云郁郁于其上,白玉为床,又有数仙童执幢节立其。”
⑻恍恍:心神不定貌。
⑼紫冥:紫的天空。
⑽洛阳川:洛阳伊洛河一带的平原。
⑾茫茫:极言安史叛军之多,遍布洛阳城及其原野。胡兵:指安史叛军,以安禄山为胡人,故称其叛军为“胡兵”。
⑿豺狼:喻指安史叛军。冠缨:官帽和系官帽的带子,此借指做官者。
【白话译文】
西上华山的莲花峰,远远地就看见了明星玉女。她手把莲花,在空中轻轻地踩着云朵走来了。身上云霓般的衣裳拖着长长的带子,在天空中飘拂着。她邀我登上云台,拜见了神仙卫叔卿。我觉得恍恍惚惚地与他们一起驾着鸿鹄,升上了天空。当我们飞至洛阳的上空时,俯首向下一看,只见在洛阳川中到处都是胡兵。洛阳附近百姓的尸体纵横,鲜血染红了野草,而豺狼们个个都戴着官帽在庆贺胜利呢!
【创作背景】
安禄山在唐玄宗天宝十四载(755)冬发动叛乱,攻占了东都洛阳,次年正月称帝,大封伪官。此诗当作于安史之乱后期,具体时间当在唐肃宗至德元载(756)春正月安禄山在洛阳僭号称帝以后。
李白自天宝三年(744)被“赐金放还”,离开京师长安以后,开始进入以东鲁、梁园为中心的第二次漫游时期。其间,他的生活并不得意,思想也很矛盾。他一方面憎恨当时的黑暗政治,想借漫游生涯得到精神上的解脱和慰藉;另一方面,“济苍生”、“安黎元”的政治抱负又时时萦绕在他的心间,使他不能超离现实、忘怀国家军政大事。当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爆发时,李白虽然正在宣城(今属安徽省)过着隐居生活,没有直接遭受战争灾祸,但叛军的
猖獗、国家的丧乱、人民的苦难,不能不使他倍感忧虑和痛苦,甚至不能不使他发出“何日王道平,开颜覩天光”(《北上行》)的愤怒呼喊。此诗就是创作于这种心境之下。
【赏析】
李白《古风五十九首》并非一时一地之作,且取材广泛,内容丰富,形式也多种多样,是表现李白社会思想、政治态度和人生感慨的重要作品,具有很好的认知意义和审美价值。这首用游仙体的方式写的古诗,就比较典型地反映了他身在山林而心系国家和耽于游仙而又不能忘怀现实的思想矛盾,表现了他强烈的忧患意识和鲜明的政治态度。
全诗明显地分为两部分:前十句为第一部分,写游仙;后四句为第二部分,写现实。诗句赏析
开首两句先分别交代游仙之地和所置之仙。游仙地点是西岳华山的莲花峰。华山位于今陕西省华阴县城南,以其“远而望之若花状”(《水经注》),故称。或谓“山顶有池,生千叶莲花,服之羽化(即成仙),因曰华山”(《华山记》)。莲花峰是华山三大主峰之一,又称西峰,以峰顶有宫,宫前有巨石状如莲花,故称。莲华峰壁立千仞,登其巅,茫茫秦川尽收眼底,渭、洛二水如银蛇玉带,盘曲其间。所遇之仙,是明星仙子。《太平广记》卷五九引
《集仙录》云:“明星玉女者,居华山,服玉浆,白日升天。”这两句虽系赋起,不过直叙游仙之地和所遇之仙,但由于指谓华山仙女的“明星”二字会使人联想到天上的明星,因而展示出了这样一种奇异瑰丽的神话世界:莲峰高耸,明星莹莹,以服食玉浆而升天的那位明星仙子正绰约多姿地出没其间呢。
第一部分中间四句紧承第二句,具体地描写了明星仙子的美好形象。“素手把芙蓉”,写她的美丽姿致。素手,即洁白的手,《古诗·青青河畔草》即有“纤纤出素手”之句。这是用明星仙子的肌肤之美来概括她的全人之美。而“手把芙蓉”即手持莲花这个情事细节,不仅写出了她的举止情貌之美,而且还很切合她华山仙子的身份。这一句所写犹如一个特写镜头,其容其貌其神其情状,都宛然如见。“虚步蹑太清”,写她的轻盈步履。太清,道家语,指高空。《抱扑子·内篇·杂应》云:“上升四十里,名为太清。”这一句虽写明星仙子步履轻盈,却正见其体态轻盈;而唯其体态轻盈,才得以凌空而行。这样,就为下文写她“飘拂升天行”埋下伏笔,做好铺垫。“霓裳曳广带”,写她衣着娴雅洒脱。霓裳,云霓做成的衣裳。《楚辞·九歌·东君》云:“青云衣兮白霓裳。”这里特指仙家所着服装。这一句虽写其衣着洒脱不俗,却又正见其风度的雍容娴雅。而透过其雍容娴雅的风度,又可进而窥见其超脱尘俗的精神风貌。“飘拂升天行”,收束以上三句,进而写出她迎风飘拂、飞升天际的超然神韵。
以上四句,诗人任想象之驰骋,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全方位”地描绘出一幅栩栩欲活的仙女飞天图。这幅仙女飞天图,使读者看到的又不仅仅是明星仙子,分明还有愤世疾俗、超然欲仙的诗人。因此,诗人把这幅仙女飞天图描绘得越真切、越完美,诗人自己彼时彼境的心情和追求也就表现得越充分、越深刻。
第一部分的最后四句,写明星仙子邀请诗人共登云台峰晤见仙家卫叔卿的情景。“邀我登云台”句承上启下。一个“邀”字,不仅见明星仙子殷勤之情若掬,亦且见诗人游仙之兴欲燃。而一个来自尘世的人,居然受到华山仙子的盛情邀请,而且还要把他引荐给另一位赫赫有名的仙人卫叔卿,这正说明诗人自非一般的凡夫俗子。邀至何处?云台峰。云台峰是华山东北部的最高峰,也称北峰,是总绾落雁、朝阳、莲花三座主峰的要枢,三面悬绝,只有一岭南通华山诸峰,形势非常险要,相传老子曾在此峰修炼。明星仙子邀请诗人在这里拜见卫叔卿,自有欲美事先择其地的意味。接下来“高揖卫叔卿”一句,写诗人拜见卫叔卿时那种一见如故的融洽情状。华山神仙正复不少,何以定要拜见卫叔卿?显然,这既是明星仙子的特意安排,也是诗人自己的主观愿望。据《太平广记》卷四引《神仙传》云,卫叔卿原为中山人,以服云母而成仙。一次,他“乘云车,驾白鹿”去谒见汉武帝,时武帝闲居殿上,见他“从天而下”,遂惊问其为谁,他回答说:“吾中山卫叔卿也。”武帝说:“子若是中山
人,乃朕臣也。可前共语。”卫叔卿谒见汉武帝,本意“谓帝好道,见之必加优礼”,没想到武帝“不识真道”,反欲臣之,遂“默然不应”,飘然而去。由此可见,诗人在众多的神仙中,唯独愿去拜见卫叔卿,分明是暗用卫叔卿的故事关合自己的一段身世遭遇。天宝元年(742),诗人怀着愿为辅弼之臣以“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的宏伟抱负应诏入京,但长安三年,不仅没有得到玄宗的重用,反而还遭到权臣宠宦的谗毁,最后只得“恳求归山”,永远离开了京师长安。这里诗人“高揖卫叔卿”,把卫叔卿引为同调,正表现了诗人那种“天子不得而臣”的傲岸性格。“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这两句写诗人与卫叔卿驾鸿遨游天空的情景。鸿,即天鹅。凌,这里是冲上(空中)的意思。紫冥,青紫的高空,即天空。这两句写得如真如幻,若实若虚,恰到好处,俨然一幅长空游仙图。而这种境界的得来,固然跟诗人的奇妙构思有关,但也得益于遣词造语的准确恰宜。如“恍恍”一语就似实而虚,用得非常贴切,若换以“冉冉”之类的词语,不但不足以表现诗人那种如梦如醒,完全沉浸在冥冥遐想中的精神状态,也不足反映与卫叔卿“驾鸿凌紫冥”乃是诗人想象中的情事。又如“凌”字,既然是与卫叔卿驾鸿行于空中,而不同于明星仙子的“虚步蹑太清”,就非得用一个“凌”字才能恰切地表现出鸿鸟振翮高举、奋翼飞行的气势和情状。其实这都是寻常不经意的字眼,但把这种字眼用得这么恰到好处,正显出诗人的艺术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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